诸葛亮对着门外大声喝道。
“喏!”
门外两名小校应声而入,一人牵着张辽的战马,另一人则捧着张辽的甲胄,那把六十斤重的钩镰刀则立在门口。
“我来之前,军师诸葛兄长曾对我说:所以等十日之期,亲自把文远交给曹操者,唯恐曹操多疑,许久不见文远归来,加害文远家眷也。若文远执意要走,则我留之无益,不如便放他回去。”
诸葛亮接过小校手里的甲胄,转身递给张辽,叹息说道。
“军师诸葛先生,我虽为蒙面,但仰慕已久,恨不能在离开之前,见他一面。军师之仁义恩德,天下罕有。他日有缘,必报大恩。张辽就此别过了。”
张辽就院中穿挂整齐,翻身上马,抱拳说道。
月余的襄阳生活,令他与诸葛亮之间化敌为友,彼此感情真挚,一旦分别,反而生出无限的惆怅。
但想到家人妻女此刻生死未卜,张辽一咬牙,转身待走。
“文远,且慢!”
诸葛亮忽然喊道。
张辽不明何事,扬在空中的马鞭凝滞不动。
“你身上可有钱两?”
诸葛亮从孙乾手里接过几十枚五铢钱,又从自己的怀里搜出一小块金,用手帕包了,递给张辽:“带上这些,路上也好用!”
天下无双,智计过人的卧龙先生,此刻竟也惺惺相惜,不忍诀别。递给张辽的那只手顺便抓住张辽的手腕,迟迟不肯放开。
“卧龙先生,我奉军师之命,已经飞骑知会沿路关卡路隘,见到文远战骑,一路放行。天色不早了,还是尽快上路的好……”
孙乾见孔明不忍分离,上前低声劝道。
“后会有期!”
张辽抽回手臂,马鞭在马背上用力一抽,战马前蹄凌空,嘶吼一声,如一阵旋风,往院外跑去,路过门口之时,张辽身子一矮,抄起墙角的钩镰刀,随着战马蹄声的远去,转瞬消失不见。
“文远……”
“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为荆州效力了!”
诸葛亮看着张辽消失的方向,叹息说道。
“卧龙先生,军师命我前来寻你回军师府,商议合肥战事!”
忽然见军师府的校尉来到老宅近前,急促说道。
“哦?”
“莫非合肥之战,已经展开?”
诸葛亮微微一惊,来不及和孙乾再说别的,急匆匆出了院子,上了车疾驰而去。
……
张辽心急如焚,匹马单刀,向着新野方向疾驰。所幸沿途十七处关隘路卡,皆已收到孙乾斥候所传的军师诸葛明的将领,一路放行,并无丝毫的阻拦。
张辽离开了襄阳,回首一望,不觉伤感。
自江夏一战,失手被擒,押来襄阳已经一月有余,刘备数次探视,招揽之心诚挚感人,诸葛亮更是对他亲如兄弟,照顾的无微不至,虽然开始的时候极为殷勤劝降,但其后知道了他的忠义之心以后,只以情谊处之,再也不提劝降之事。
而一直未曾谋面的诸葛明军师,更是宽宏大度,非但提出了十日之后新野放归的计划,还授命诸葛明亮,只要张辽执意离开,可随时放行。
“诸葛军师,大恩大德,张辽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张辽下了战马,插刀在地,向着襄阳的方向躬身行礼,然后提刀上马,无心休息,往新野方向继续前行。
黎明,旭日东升。
新野城沐浴在阳光之下,这个昔日刘备蛰居的小小城池,在许褚和吕虔的修缮之下,城墙焕然一新,城头上旌旗飘摆,守城的士兵盔甲鲜明,刀枪闪耀着光芒。
连那城门上悬挂的几十颗头颅,都在旭日的照耀下泛着白光,失去了原本的阴暗和肃穆。
新野城外,杳无人烟,开阔地上,静寂无人。
张辽一人一骑,缓缓的靠近城门。
“启禀将军,张辽来了!”
府衙里,许褚和吕虔正陪着曹丕议事,司马懿则以幕僚的身份,侍立在曹丕身侧。
“什么!他还敢来!”
许褚听到张辽到来,双目圆睁,怒不可遏,起身贯甲,便要出战。
“将军勿怒。张辽身在荆州,自然已经知道我等已经奉丞相之命,斩杀他的家眷。这次前来,必是有备,诸葛明计谋过人,不可上了他的当!”
吕虔急忙站起,上前一步拦在许褚的面前,一边说话,一边向许褚示意旁边的世子曹丕。
他虽然是三军之主,又是丞相亲封的先锋将军,而曹丕前来,不过是随军学习,并无丞相的旨意,也没有朝廷的官职身份,但仅仅一个丞相的世子地位,便足可抵挡一切了!
许褚猛然醒悟,只要回归原坐,不敢作声。
那日他酒醉之下,一时冲动,杀了张辽的家属亲眷,疲累酒醉后,便睡在尸体堆中。待到次日平明,悠然醒来,看到自己血染周身,手里的钢刀都砍的钝了,四下尸横狼藉,惨不忍睹。
许褚自己回忆,方才想起昨夜和曹丕饮酒畅谈,因提到儿子眼睛被张辽所伤,无法与丞相亲女清河谈婚,心中大怒,起了杀死张辽儿子的心思,不想如他这般嗜杀如魔的百战之将,一旦沾染了血腥,唤起心底的魔性,便制止不住,才犯下如此大错。
许褚惊惧之下,找来吕虔商议对策,吕虔震惊不已。此事太过重大,一旦追究起来,不但许褚难逃死命,恐怕自己作为新野的副将,也要承担莫大的干系。
但吕虔毕竟聪慧多智,低头沉思之后,让许褚往曹丕的居所认罪,求曹丕救他一命。
169.第169章 可有危险
169.
曹丕昨夜部下大局,回归之后,一夜未眠。
如果许褚不能上当,则张辽家眷不死,失此一策,再要假手除掉张辽家眷,就难上加难了!
张辽家眷不死,则数日之后,父亲必然亲自来新野县和诸葛明交涉,取回张辽。
张辽已然知道了自己杀死马腾和曹冲的真相,万一和丞相说个明白,我岂有命在!
曹丕昏昏沉沉的睡去,日上三竿,还没醒转的时候,便听到了许褚的声音。
曹丕听到许褚道明来意之后,心里大喜,终于除掉了心腹大患,但却故意装出为难之色,摇头叹息,不肯出手帮助。
许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枪使唤,还一个劲的苦苦哀求,涕泪横流,跪伏在地不起来。
曹丕也不想此时闹大,万一许褚走投无路,赶上宛城亲自向丞相谢罪,在父亲面前叙说事情的经过,凭父亲和五大谋士的智商,略听便能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是许褚犯错的根本原因,一旦父亲起疑,反而后患无穷矣!
不如暂且答应,然后再做计较!
曹丕将许褚扶起,命他回去等信。许褚千恩万谢,拜辞而去。
曹丕问计于司马懿,司马懿微笑:“世子,恭喜世子再收心腹爱将!”
曹丕大惑不解,司马懿继续说道:“许褚绝望,必然回宛城祈求免死。丞相必然不会忍心杀他。且细根盘问之下,你也会遭受牵累。不如答应许褚,落得个顺水人情,许褚从此对你忠心耿耿,不敢背叛了!”
“若父亲怪罪下来,我又如何能救得了他?”
“世子尽管放心,我料丞相必然不会怪罪许褚,更不会训于你!”
“许褚这一场杀,绝了所有将领的后路。若丞相认为许褚做的不对,则不但许褚难以活命,吕虔和都要遭受牵累,丞相自己也难免会承担用人不当之罪。但若丞相认为许褚做的是对的,只需要声明张辽确实已经反叛了朝廷。”
“张辽固然重要,但和许褚与世子你们两个人比起来,丞相是个聪明人,还是会选择保许褚和世子的!”
司马懿轻捋胡须,悠然镇定的说道。
果然!
次日便收到了丞相的来书,非但并未惩罚许褚,反而加官进爵,大加赏赐,并再次确认,张辽已经归降荆州刘备!
许褚大喜,亲自来到曹丕的府邸,千恩万谢,以为这都是曹丕的功劳。
……
“且到城头观望,再做决断,张辽已经归降刘备,难道他这次来新野,另有阴谋不成?”
曹丕见许褚畏惧,心中暗喜,看来这个除了父亲别的无所畏惧的憨货,经过上次的事之后,终于把自己当成了救命恩人,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了!
曹丕在前,许褚和吕虔紧跟着离开了府衙,来到城头。
“我乃雁门张辽,请仲康出来答话!”
张辽站在城下,已经呼唤多时,始终不见城门开启,正在犹疑焦急之际,忽然看到城头上相继站出数人。
他一眼便看到了虬髯板肋的许褚。
“仲康,我家眷何在?”
张辽提起战马,往前走了几步,高声喝道。
“哈哈!”
“张文远!无耻之徒,悖逆之贼!既然已经投顺荆州,又来作甚!”
许褚手握刀兵,高声笑着说道。
张辽愕然,不知许褚所说之话何意:“仲康休要乱说,我虽在荆州被禁月余,但矢志不变,忠于丞相。否则诸葛军师也不会和丞相约定十日之期,新野之会送我归队了!”
许褚怒声喝道:“你若没有背叛朝廷,为何要杀俺新野兵……”
许褚话音未落,却被一人的声音打断。
“张辽,你不忠不义,背叛大汉,有负丞相深恩,还有何面目立于人世间?你找你的家眷么?城头上左右摇晃的人头,便是你的家眷!”
曹丕唯恐许褚解释太多,露出马脚,更怕张辽解释太多,道出真相,因此出言阻止,激怒张辽。
“不错,你妻女老娘的人头,已经悬挂城头多日,你既然称为孝子,何不亲来解下,取回去安葬?”
许褚想起张辽毁掉儿子许仪的右眼,直接令自己的儿子无缘与丞相结亲,心头便有万分火起,恨不得将张辽碎尸万段。
张辽听到曹丕之言,抬头去看城头。
数十颗人头,早已风化枯干,悬挂在城头上,以细绳捆住头发,来回荡悠悠,随着风起风落,不住的摆动。
张辽怒气填胸,站在马上好一阵眩晕,瞬息之间,五脏六腑滚动不止,一口血终于按压不住,喷射在马前。
“舍命相报酬知己,沉梦一醒皆枉然。悔不听军师诸葛先生之言,方有今日!”
张辽用衣袖擦拭嘴角的血迹,拍马舞刀,直冲城门而来,想要夺回头颅。
“放箭!”
曹丕一阵紧张,只要射杀了张辽,他的秘密便不怕给人泄露了。
城头万箭齐发,张辽左拨右挡,挣扎前行,但箭雨如瀑般倾泻而来,又无盾牌,无法靠近。
张辽急要退时,跨下战马连中数箭。但战马颇有灵性,哀鸣阵阵,脚下四蹄如飞,驮着张辽窜出数十之丈外,扑地而倒,绝气身亡。
张辽翻身落马,还好此处距离城门较远,只有寥寥的硬弓可以射来,但也是强弩之末,威胁不大。
张辽刚刚站起,忽然城门大开,许褚带着数百铁骑,嘶喊着窜出城门,来杀张辽!
正在危急之际,忽然张辽背后声震天,一彪人马杀到,白战衣白战马,其疾如风,狂飙而至。
为首一将,手提长枪来到张辽近前,喝命手下扶起张辽护在军中。
张辽定睛一眼,正是白兵首领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