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信不过丞相的空头许诺了!”
蒋济仰面向天,似乎是在祈求什么。背负着双手,迈步走到大帐的门口,隔着大帐指了指外面四围数十百千的兵营:“数日之前,收到将军即将到来的讯息,我等都喜不自胜,以为将军此来,必不会空手。总要带上几十万的粮饷,一次性给这三十万兄弟补齐了!”
“可是没想到将军到来,不但一丁点的存粮都没带,还要再和众兄弟们分一杯羹……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恐怕三军的军心震动,难以控制啊!”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事古来的定理。如今合肥却是三军一动,粮草迟迟未到,兵家之大忌了!
徐晃双手扶着桌案,铠甲内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湿,头盔里面,一颗颗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在桌面上。
他一路之上,所考虑的是如何屯兵布阵,如何征伐江东,最不济的是一旦战事不顺,退守之时,如何的固守合肥,如何的求援反击。
可是到了合肥,才发现自己的那些思虑假想全是白费,因为粮草不继,战力不稳,又如何能谈攻击?
“军中粮草,还能支应多久?”
徐晃声音低沉的问。因为这件事的突然发生,令他暂时忘记了一路的风尘和疲劳。
“若是按照军中的标准执行,恐怕此时早就没有余粮了。还好我另生主意,暂且委屈保全,勉强供应。盼着丞相能够送来粮草。”
“若无你的三万新军,我们原班人马,还可支应十天左右。可是你们这一来,恐怕便要糟糕了……”
蒋济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说道。
“能支应七天就好,我来想办法!”
徐晃咬了咬牙,此刻他也并无良策,但既然丞相将合肥的三军交给了他,此刻他便必须要承担起责任,稳定军心无疑是当前第一要务。
正在这时,忽然大帐外一阵骚乱。
抽打声,辱骂声,哀求声,呼喊声。乱成了一片。
“若不是我来,你还要欺瞒兄弟们到几时?”
181.第181章 谋臣
181.
“区区一个粮官,芝麻粒大的官职,许都外护城河里的王八,都比你这官儿长得体面!”
“官官相护,看来你叔叔也不是什么好鸟,等我回头在丞相面前告你一状,连蒋家一锅都端了去!”
“见徐将军!我们舍死忘生,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丞相便如此的欺蒙我们的么?”
“求夏侯将军和徐将军替我们做主。若不斩杀此人,我们绝不罢休!”
徐晃早已听出,那个言辞激烈,语气狂妄的声音,正是丞相府的准驸马,夏侯的次子夏侯懋!
蒋济也吃了一惊,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刚要揭开大帐,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之间帐门一撩,数人从外面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白盔银甲,外罩紫罗袍,英气逼人,却又气焰跋扈,此人身材魁梧,手里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想要挣扎,无奈身体瘦小,在这少年将军的手里如鹰爪下的小鸡一般,丝毫没有抗拒之力。
二人身后,跟着数十名官兵,一个个盔歪甲斜,汗珠滚滚,穿着粗气,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
“叔叔,叔叔救我!”
青年男子抬头看到蒋济,挣扎的越发猛烈了,但依旧无济于事。
“夏侯,这是何故?”
徐晃对夏侯懋从心底里看不起,不过是冲着曹操和夏侯的面子,不与他计较罢了。但这次刚到合肥,便生事端,尤其此刻徐晃心中正是烦乱之际,不免说话也带了几分苛责之意。
夏侯懋一手擒拿着那人,高声喝道:“此人身为粮官,以三斗冒充五斗,坑骗士卒,难逃我的法眼,因此把他擒来,交给你处理了!”
说话之间,将那个瘦小男子掷在地上,两名随行护卫上前将他擒拿住,押在蒋济和徐晃面前。
徐晃转头看着蒋济:“蒋太守,这人是……”
只见蒋济面如死灰,默然半晌,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十几个士卒,瞬息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带着几分疲态的说道:“你们先出去,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士卒原本一个不动,但呆立半晌之后,终于有一人缓步走出,其余众人也相继跟随,走出了大帐。
“蒋太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晃待众士卒离开之后,转头问道。
蒋济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那个瘦小青年面前,指着他说道:“此子乃是我兄长的儿子,我的亲侄儿,名叫蒋厚。”
夏侯懋上前一步,指着蒋厚骂道:“克扣军饷,上下一气。你蒋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兄长是谁?早晚一同治罪!”
徐晃强压心头怒火,缓缓说道:“夏侯,你我初来营盘,你怎么便跑到别寨偷看军中分粮去了?蒋太守一介文官,统领三军至今,面临危局而不乱,值得我等尊重!”
夏侯懋没想到徐晃忽然会如此严肃,登时被他的气势折服,面红耳赤,不敢作声。
蒋济继续说道:“三十万军队,总要吃饭发饷。几十封告急文书发出去,得到丞相的回复总是粮饷即将发出,克日便到,忍耐一时。”
“三日,五日,一个月了。颗粒未到!”
蒋济的眼圈一红,目光又从徐晃的脸上转移到蒋厚的身上:“百般无奈之下,我才私下命我侄儿将五斗偷换成三斗,以此来拖延时日。”
“若不如此,将军试想,这三十万大军,如何能等得到今天!”
蒋济叹了口气,垂泪说道:“也是天意使然,今天阴差阳错的让夏侯小将军撞破,点了出来。”
“我侄儿一命,何足道哉?可怜这三十万大军,如何解决粮食问题,还请两位将军早做谋划。”
蒋济说话之间,忽然长身而起,一把甩开蒋厚的衣袖,疾步走到大堂上的桌案前,挥笔写道:“粮官蒋厚,克扣军粮,罪不容诛。即刻押赴寨门外处斩!其叔蒋济,督查不严,知法犯法,一同问斩!”
“来人!”
蒋济高声喊喝,帐门开处,四名刀斧手跪在面前。
“把蒋厚、蒋济二人牵出寨门,即刻问斩!”
“喏!”
两名刀斧手上前接过令牌,把蒋厚推出大帐,往寨门而去。
另两名刀斧手,见蒋济自己要斩自己,一时间怔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徐晃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蒋济手里的令牌:“蒋太守。一人做事一人当,令侄一死,足可解除三军怨愤了!你何苦如此!”
徐晃狠狠的瞪了夏侯懋一眼,扶着蒋济在椅子上坐下。
遥远处,寨门外一声凄厉的惨叫!
蒋厚授首。
江夏,船坞内。
“父亲,这许多的粮草,若只是我江夏十万水军,恐怕一年也用不完!”
关平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赞叹的说道。
若是在一月之前,樊城濒临断粮的时候,能有如许多的粮草,岂不是好?
“军师未雨绸缪,粮草宜多而不宜少。当初军师入襄阳的时候,便曾对荆州百姓许诺过,不超三年,荆州必然会大治,荆州百姓,免税三年!”
关羽看着远处源源不断的运粮船从下游上来,也不知道这些船只是从何处得来的粮草,既然军师有命,存于江夏,他便也奉命而行,不问究竟了。
“将军,这些粮草虽多,但供应荆州二十万大军,恐怕都有所不能。更何况樊城还有一只食量更大的南蛮王军马?免税三年,能扛得住么?”
廖化手里提着宝剑,正巡视着卸货的现场,听到关羽说话,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关羽伸手抚着颌下长须:“军师言出必行,从来没有食言过。我听说樊城外南蛮王的军马早已开始开荒屯田,种植农桑数百亩。足够一城的军马支用了。”
关平也说道:“上次咱们去襄阳的时候,我听诸葛孔明曾说,军事府里的菜园子里,有诸葛明军师从西山采来的特异植物,叫什么红薯。听说此物产量极高,又能耐旱。一旦培育成熟,九郡诸地,尽皆栽种,荆州百姓,从此告别饥饿!”
……
襄阳,太守府里。
刘备将斥候传来的文书放下,惊愕说道:“曹贼手下的五大谋士,陈群已经告老回乡,如今由司马懿取代其位,暂列五大谋士之末。”
“这司马懿年纪轻轻,似乎与孔明不相上下,何德何能,可以与荀攸、贾诩等并驾齐驱,同殿称臣?”
182.第182章 大都督
182.
身边的诸葛明微笑不语,侍立在他身边的诸葛亮却恍然大悟:“兄长,一月之前,你曾说过,与我争斗的人物登场了。莫非便是这司马懿么?”
诸葛明点头说道:“正是他!司马懿只能,你未必尽知,但若你轻视与他,必要吃亏。莫说是,便是我,也不敢对他等闲视之!”
刘备侧头回忆,越发的困惑:“我昔日在许昌也曾闲居过一段时光。那个时候,曹丕也不过十几岁,他身边有个随侍,便是原京兆尹司马防之子,司马八达之第二的仲达。只记得他目光闪烁,阴鸷如鹰,虽然年轻,有狼顾之相。难道此人经过这几年,已经成为一大谋士了不成?”
诸葛亮淡淡一笑,接口说道:“我曾听我岳父黄承彦说过。司马懿幼时也曾来荆州,拜访名士司马徽。司马徽极为盛赞,但也赠送他八个字‘荀不死,冢虎不出’。如今司马懿出仕,位列五大谋士,可见许都荀,命不久矣!”
刘备更加惊讶:“荀令君虽在曹操帐下听令,但他为人正直宽容,有长者之风。朝廷中人,多有受过他的恩惠者。此人若死,汉室一大损失!”
诸葛明忽然转头说道:“司马懿出山,必然能发现合肥的秘密。若我所料不差,此刻宛城的粮草已经尽皆运往合肥去了。可知会庞士元,作速进兵,若等到合肥粮草送到,则所有计划付诸东流,江东也要遭受战乱之苦了!”
诸葛亮好奇的说道:“兄长。按照你的吩咐,一月来,自从文远被擒之后,合肥四周送到的粮草,尽皆为我所用,车载船送,到了江夏。如今宛城粮草尽往合肥而去。岂不是一样早晚运到荆州,为我所用?”
诸葛明摇头说道:“为人行事,当知进退,戒贪顽。若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反而适得其反,不但不能索取,就连已经得到的,恐怕还要吐出来。”
刘备听诸葛明说宛城粮草尽皆运往合肥,心头大喜,低声问道:“军师,若此刻遣使往樊城,命子龙和南蛮王孟获各领军兵,冲杀宛城,可能成其大事么?”
诸葛明点头说道:“宛城不须冲杀,我精锐一出,曹操必不恋战,必然会弃城而去。”
刘备眼光一亮,奋然说道:“那我就继续前进,收复许昌!夺回汉帝,兴复汉室。”
诸葛明轻轻叹息了一声,背负着双手,一步一步的往府门外走去。
刘备尴尬至极,站在那里目光随着军师诸葛明的身影移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诸葛亮站在身后,等诸葛明离开了府邸,这才说道:“主公,曹操第一次南征的时候。南蛮初来大捷。樊城之危顿解。那个时候,若军师放开命令,南蛮王的二十万虎狼之师,旦夕之间便能打到许昌。”
“可是军师终究还是没有放任南蛮王兵马肆虐,任由曹操兵退宛城,始有今日。你可知,为何么?”
刘备手扶桌案,低头沉思良久,抬头问道:“为何?”
诸葛亮微微一笑,说道:“军师所行的,是仁义之师。曹操其人若何,主公比军师更清楚。以他的性格,若陷于绝地,会束手就擒么?荷城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易子而食,人命如草的惨剧,难道还要重演么?”
“当年十常侍动乱,董卓趁着大将军何进的命令,驱兵入京,屠戮百姓的记忆尤新。若我荆州兵马攻打曹操,所带来的后果也是那样,则我荆州仁义之师,与董卓的暴虐西凉兵马,又有何不同?”
刘备冷汗涔涔而下,点头说道:“是我好大喜功,过于操切了。一切皆听军师之命可也!”
……
江东,吴候宫内。
文官武将,尽在阶下,吴候孙权,也是全身披挂,腰悬宝剑,威武至极。
“曹贼欺君罔上,胁迫天子,古来暴虐,无过于此。我奉汉帝密诏,联合皇叔刘备,共抗曹贼,天下人人尽知。”
“如今曹贼无故集结兵力,汇集合肥。我若不出兵,必为所害。是故我江东子弟,不能坐以待毙,今日便当统领三军,往征伐之,反客为主,灭其锐气,使曹贼从此不敢睁眼看我江东!”
孙权气势恢宏,激情慷慨,字字如血。
部下战将太史慈、甘宁、程普等听得热血沸腾,目眦欲裂,单手紧握腰间的刀剑利器,齐声喝道:“杀!杀!”
原本沉寂柔和的吴候宫,瞬间也是杀气腾腾。
“自今日起,孤为主将,太史慈为副将。鲁肃为军师,加副都督衔。甘宁、程普为前部先锋。平明时分放离营,往合肥进发!”
孙权高声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