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十几步,便是庞统的卧榻,只见他脱掉麻鞋,和衣而卧,面朝里,背对鲁肃,不再多言。
鲁肃心中越发惊疑,再要问时,只听庞统鼾声如雷,早已入眠了。
“诸葛闻德……”
“诸葛孔明……”
鲁肃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出帐,坐在大帐门口的石桩上,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
十几日之前,他还在柴桑同孔明月夜同行,商谈大事,引为知己。
也是在那个晚上,他们确定了发动合肥战争的计划,鲁肃并没有听从周瑜的建议,强行留下孔明参赞军机,而是毛遂自荐,掌管军师府。
也是在那个晚上,孔明传达了荆州诸葛闻德军师的意见,引荐凤雏先生庞统私入鲁肃军师府,代替他谋划战局,定鼎合肥!
“孔明!我何日再得相见!”
鲁肃本是憨实多情之人,在此胜负未定,军马倥偬的军营里,他忽然在脑海中掠过一丝忧思。
“若此刻孔明在此,必然也可谈笑之间令合肥曹兵折戟沉沙,我两还能秉烛夜谈,畅叙幽情。凤雏虽与卧龙齐名,才情高绝,但性情古怪,终究是可聊谈者甚少……”
……
合肥,曹兵大营里。
因为徐晃所部兵马的加入,整个合肥大营瞬间都充满了朝气,仿佛瞬息之间饱餐战饭,摩拳擦掌准备攻城了。
且蒋厚以小斛代替大斛,坑骗士兵,徐晃一来便揭开了此案,还将士们一个公道,也是令原班合肥兵马士气大振,以为新帅一来,自然万象更新,粮草难题必然会迎刃而解。
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徐晃此来颗粒未带,却带来了十万张嘴,要与他们分粮。
“禀将军,不好了!”
徐晃正和蒋济在营帐中商讨对策之际,忽然一名副将仓促闯入,气喘吁吁的躬身说道。
“何事如此惊慌!擅闯大帐,你可知罪?”
徐晃面色一沉,怒声叱道!
“将军……夏侯小将军追击吴军,孤军远去,许久不回,恐怕落入敌人圈套,凶多吉少了……”
这名副将跟随夏侯懋追击甘宁,其后夏侯懋马快,当先而去,他紧跟不上,在后亲眼看到夏侯懋为程普甘宁所擒,不敢耽搁,急忙回来禀报徐晃。
只是他唯恐徐晃怪罪他护主不力,所以不敢明说夏侯懋早已被擒。
“呛!”
徐晃面色一变,从腰间拔出佩剑,重重的拍在桌面上。
“哗啦啦!”
结实的木桌经不起他力大无穷的一拍,登时折断坍塌,变成了一堆废柴。
“立刻点兵,营救夏侯懋!”
徐晃来不及和蒋济商议,手提宝剑,大踏步跃出大帐,飞骤骅骝,引部下三千精锐,踏尘出营。
副将不敢怠慢,引领本部败回人马,在前领路,望着吴军大营直奔而来。
“将军!”
蒋济拍马疾驰,从后面赶上,与徐晃并辔而行。
“将军初到合肥,三军未定,粮草也不够十天的支应,如此危急时刻,岂能轻易涉险?若将军有失,合肥四十万将士依靠何人?”
蒋济一路颠簸,此刻满头是汗,用手扶了扶已经歪斜的官帽,焦虑的说道。
“两军未战,先失大将,于军不利!”
徐晃一边说着,手里的马鞭不停的抽在马背上,又往前疾驰,把蒋济抛在身后。
他心中早已对夏侯懋烦透了,只是既得罪不起夏侯懋的父亲夏侯,更得罪不起夏侯懋的未来岳父泰山曹丞相,所以才不得不尽量追赶,希图营救夏侯懋。
蒋济跟在身后,心中即着急,又欣慰!
夏侯懋不学无术,自持身份特殊,无法无天,初来合肥,不明真相之前,便插手军中事务,害死了侄儿蒋厚,他恨不得夏侯懋真的死在吴军之中,不但可以为侄儿报仇,也能省了合肥诸多的麻烦。不然有这个自以为是的太上皇在此垂帘听政,不管是徐晃还是自己,都会行动遭受掣肘,早晚必然惹出事端。
行不数里,忽然左边道旁一声响,一彪军杀出,为首大将,正是孙权帐下护卫宋谦!
徐晃奋勇向前,手执开山大斧,直取宋谦!
宋谦捻动长枪,与部下左右副将三人合战徐晃,不过三个回合,抵挡不住,翻身便走。
徐晃心中挂念夏侯懋,不敢追击,弃了宋谦,沿路追击而下。
又行不到五里多地,右边道旁一阵鼓响,震彻天地,三千铁甲骑兵横冲而出,袭扰而至!
徐晃分兵一半抵挡,另外带领一千五百精锐,继续追击!但吴将贾华所领兵马,乃是孙权的亲卫近军,战力非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魏兵抵挡不住,逐渐败退。
徐晃唯恐后路被断,失陷阵营,只好手提开山大斧,翻身杀回,贾华见徐晃赶来,并不交战,径直引军败退而去。
徐晃整顿残军,所带三千兵马,折损近千,心中越发惊疑不定,但夏侯懋被擒,又不得不救,只好稳定心神,催动兵马,往前直追。
“将军,诸葛匹夫智谋奸诈,不可再追,只恐落入圈套,反为被动!”
蒋济此刻又赶了上来,依旧规劝徐晃返回大营,不可再行前进。
“笑话!此处乃是合肥,诸葛闻德纵然谋略天下无双,难道连这里的事端,也由他决断不成?你若如此说,我更要追击下去,且看江东有什么才俊,敢来挡我!”
徐晃在宛城的时候,跟随曹操行军,屡次为诸葛闻德所算,极为被动。他哪里知道,蒋济驻扎合肥,调度有方,早已探查到诸葛亮曾拜访孙权于柴桑,虽然未能深信确定,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听在徐晃的耳中,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诸葛闻德,于是怒气勃发,不但不能劝阻与他,反而起到了激将的作用。
第190章 害军之将!
“杀!冲!”
徐晃手摇开山大斧,当先而行,顺着大路,往东疾行,所部两千骑兵,卷起一阵烟尘,铁甲锵锵,气势如山!
不远处,忽见一骑独立在路中,紫袍金带,虬髯紫面,三缕微须垂在颔下,身材魁伟,气宇轩扬!
“将军,前面路上所站着的,乃是江东之主孙权!”
军中有人识得吴候的服侍,遥指那人对徐晃喊道。
“孙权!!”
徐晃忽然睁大了双眼,原本焦急暴躁的脸上瞬间挂上了一丝压抑不住惊喜!
丞相兴兵东路,其目的便是突袭柴桑,活捉孙权,再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技,以孙权的身家性命,要挟江东兵马归顺,然后在自东向西,逆流而上,两路夹击荆州,从此一平天下!
“我若此刻擒拿住了孙权,夏侯懋之危不救自解,还能使我合肥不战而胜!江东粮草最是富足,我拿下孙权,再引得胜之兵南下,控制江东要塞,粮草之危也迎刃而解!!”
“江东覆灭,天下一统,只在此时!”
徐晃不顾余众,挥动大斧,催动战骑,直取孙权。
看看不过五百余步,便可擒拿,忽然孙权调转马头,往东沿着大路飞驰而去。
“孙权小儿休走!徐晃在此!”
徐晃大怒,拍马疾赶!
孙权的战骑转过一处山腰,消失不见,徐晃刚要紧追,忽然山后一声响,一彪精锐拦住去路!
为首大将,金盔金甲,手执长枪,正是孙权帐下第一猛将太史慈!
太史慈更不答话,骤马挺枪,直取徐晃,徐晃来者不拒,挥动大斧,来战太史慈!
二人就阵前酣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徐晃见太史慈枪法不乱,反而越斗越勇,毫无疲态,不由的心中暗暗惊讶!
战不多时,身后两千精骑赶了上来,徐晃见部从皆在,心中稍安,抖擞精神,酣战太史慈!
正在此时,身后左右两侧,鼓声如雷而起!
左边宋谦,右边贾华,各引三千近卫精骑,从后杀来。太史慈所部兵马,听到鼓声为号,突然发动攻击,直扑徐晃!
三路兵马如潮水一般,将徐晃和所部两千战骑围在垓心!
徐晃胆战心惊,唯恐落入重围,不敢恋战,弃了太史慈,回马转身,想要沿路返回。但吴兵层层围困,如铜墙铁壁一般,曹兵几次冲锋,都被切割围困,难以冲出。
太史慈与贾华宋谦三将,三件兵器,围住徐晃。徐晃虽然骁勇,但以一敌三,也丝毫占卜的便宜。
“莫非我徐晃来到合肥,寸功为例,便要命丧当地不成!”
徐晃心中一冷,后悔不听蒋济之言。
正在此危急时刻,忽然来路上鼓声大震,如山呼海啸一般!
吴兵中一声呼啸,锣声骤起,近万余将士,顷刻之间,撤离的干干净净!
徐晃长嘘了一口气,没想到深入死地而后生。
“将军安好,我就放心了!”
蒋济匆匆来到徐晃面前,看到一身臭汗的徐晃似乎并未受伤,也暗自松了口气!
身后,十万兵马入山海一般,覆压而来,若无这十万虎狼之师,怎能惊得走吴兵!
“徐晃今日不死,皆是蒋济之中也!!”
徐晃翻身下马,来到蒋济面前,躬身下拜说道。
“同为朝廷效力,将军何必如此!我起十万精锐而来,只为策应将军。此地不可久留,还请将军速速回营,却再计较!”
蒋济急忙下马,双手扶起徐晃,低声说道。
“诸葛匹夫,我与你势不两立!”
徐晃点了点头,回看吴兵消失之处,恨恨的骂道!
……
“本欲抢回夏侯懋,也好在丞相面前有所交代,不曾想着了诸葛的道儿,差点回不了大营!”
合肥中军大帐里,徐晃气急败坏的将盔甲摘下,扔在桌上,怒声说道。
“我早已探查过,荆州诸葛卧龙曾在十数日之前,来过柴桑面见孙权,商议要事。我知道论智计相较诸葛甚远,所以才坚守城池不出,没想到今天将军不听良言相告,执意出战,才有此败。”
蒋济叹息了一口气,摇头说道。
“哦!原来是诸葛卧龙。”
徐晃听到不是诸葛闻德,无意识间轻轻吁了口气,顿觉轻松了许多。
诸葛闻德,连五大谋士和主公曹丞相联手,在荀的参赞指导之下,有丝毫占不了任何的优势,甚至从来没有扳回一局过,又何况我徐晃?
诸葛卧龙?
哼!恐怕也不过如此!
徐晃听到来江东的不是诸葛闻德,立刻又平添了几分信心。
“一天之内,连吃败仗,夏侯懋小将军被擒,徐公明又差点陷在阵里。如今三军士气低落,只宜坚守等待援兵,万万不可再行出战了。”
蒋济见徐晃脸上掠过一丝不屑,似乎又有了几分战意,不由的心中惶惧,带着警告的口吻说道。
“然而夏侯懋的事情如何?”
徐晃双手扶着桌案,抬头看着蒋济问道。
“夏侯懋不尊军令,擅自出战,如今为江东所擒,乃自取其祸,与人无尤。”
“如今三军将士粮草即将告罄,三十余万兵马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将军既然受丞相重托,执掌合肥权衡,难道区区一个夏侯懋,比这三十余万将士的性命还要弥足珍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