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这个老者,十分关切的问道。
“无忧!”
老者沉默片刻,收回诊脉的那双手,这才一脸轻松的说道:“待我先施金针,提丞相解除痛苦,助他醒来,然后再服两副药,即刻恢复如初!”
老者打开木箱,取出十几只金针,在烛火上明火消毒之后,开始施针。
胆俞穴七针,以北斗七星的方位施展!
太阳穴一针,风池穴一针,太冲穴一针!
针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啊!”
曹操轻轻长吁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
虽然目光无神,脸色依旧苍白,却再也没有刚刚那种类似痉挛的痛意!
“父亲,父亲!”
曹丕抢前一步,跪伏在床榻前握住曹操的手,已经泣不成声。
曹操看了曹丕一眼,嘴角微微一动,随即闭上眼睛,在不说话。
“神医,我父为何?……”
曹丕有喜又惊,回头看着老者,一脸的困惑。
“丞相体弱无力,需要休养,公子还是莫要打扰为好。我这里另有一副药方,你即刻派人抓药煎煮,今日早晚各一副,明日清晨,我再来拜会。”
老者从药箱之中取出纸笔,研磨书写之后,递给曹丕。
“感谢神医!”
曹丕接过药方,自去差人煎煮,他自己亲自侍奉汤药,寸步不离的照顾曹操,虽然不过是梁三日的功夫,原本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已经憔悴的完全没有了半分的青春模样。
……
次日,清早。
新野府衙内,大会群臣。
曹丞相端坐在上,虽然没有了昔日的虎狼之气,但神色自如,精神饱满,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如初了!
“丞相得遇良医,妙手回春,真是大汉之幸,百姓之福啊!”
众文武齐齐跪拜于地。
“孤今日死里逃生,多赖有神医相助,更要感谢程仲德为我延请神医。”
曹操语态随和,少了许多前日的戾气。
“不知神医何在?可请来与我相见。”
曹操看着阶下的程昱,微笑说道。
“微臣这酒请他前来与丞相见面!”
程昱恭敬至极,并没有让手下的兵卒前往邀请,而是亲自转身出了府门,到下处引领年老的医者缓步往府衙大堂而来。
“一介布衣,拜见大汉丞相!”
二人来到堂下,老者神态自若,将肩头上背着的木箱放在脚下,整理衣冠之后躬身行礼说道。
“快起!快起!”
“你是孤的救命恩人,你若给我施礼,教我如何担当的起!”
曹操想要起身,但身体虚弱,只好有坐了回去,阶下的曹丕见了,急忙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扶住老者:“老先生请平身,你对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曹操转头看向程昱,笑着说道:“仲德,可否介绍一番了?”
程昱哈哈大笑,捋须说道:“丞相,此人乃谯国谯县人也,与丞相还是同乡!”
“此人姓华明佗,字元化,乃当世名医,因淡漠官场,只喜欢混迹民间,给百姓治病,所以名气并不甚大。”
曹操见是同乡,心头更是大喜,哈哈笑道:“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乐!不想我在荆州,又见同乡,还是孤的救命恩人!这岂非缘分么?”
华佗再拜说道:“医者仁心,这是分内之事,何况于华佗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丞相不必过于盛情。”
曹操叹息说道:“在先生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可是于孤家来说,确实生死两界的大事。于那些军医们来说,更是如登天一般的难题!”
“看来真的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啊!古人之言,诚不我欺!”
华佗一脸的严肃,没有丝毫的喜色,摇头说道:“丞相过誉了,华佗是不敢当。但既然为医者,当以实相告!”
曹操微微一怔,笑着说道:“先生有话只管说,何必如此认真呢?”
华佗:“丞相头疼今日虽然解除,但他日必会复发。若在复发,恐怕便再难以治愈了。今日华佗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曹操脸上的笑容突然顿住,愕然说道:“先生医道高明,何不趁此机会,替我祛除顽疾,令他永不复发?”
华佗沉声说道:“虽有妙招,不敢相试,唯恐丞相见疑。”
曹操的笑容再次浮现,连连摇手说道:“怎么会!只要能将孤脑中的这份疼痛永久的祛除,不管什么办法,都可施行,即便是消耗万金,也在所不惜!”
“孤不敢称富,但也据有四海。先生只管说来!”
华佗站在众人中间,弯腰打开了放在脚下的木盒,从中取出一把精光闪烁的锋芒短刀!
“保护丞相!”
夏侯大吼一声,往前一步,阻挡在华佗和曹操之间,右手放在剑柄之上,只要稍有不对,便要拔剑!
第206章 华佗
这也就是夏侯,若是换了许褚,见到有人在丞相面前图穷匕见,可能早就拔刀劈下,将来人劈为两段了!
但华佗丝毫不惧,依旧淡定的将那柄银刀托在掌心,仿佛从来就没有看到夏侯一样!
“老夫有银刀一把,砧板一面!”
“若丞相信得过老夫,则老夫更衣消毒之后,将丞相的头颅放在砧板之上,以银刀劈开,取出丞相脑中的毒瘤,然后再以针线缝合,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拆开针线,自然痊愈,从此之后便可永绝头疼之病,再不复发了!”
腾!
华佗的言辞未毕,已经引起满座喧哗!
他的这种治病方法,前所未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曹操原本微笑的脸上,也瞬间阴云密布,杀意起伏!
“仲德,此人来自何处?”
曹操面沉似水,不看华佗,转头去问程昱。
程昱面色大变,偷眼看看华佗,但华佗却神色自若,丝毫不见有什么惊慌之处。
“微臣……”
“数年之前,臣曾与华佗在吴会有过一面之缘,交谈甚欢。这次华佗在恰逢在荆州,问说我在新野,故来相会。”
程昱不敢隐瞒,只要据实禀奏。
“荆州!”
曹操的脸上阴沉的似乎已经点滴成血:“果然是荆州,莫不是诸葛闻德门下么?”
“无耻小人,前来害我!”
“从古至今,孤从来未听过说将人的脑袋劈开,还能缝合复生者!这华佗分明便是蛊惑百姓的妖人,今日得之,我岂能不将他正法!”
曹操大怒,喝令左右甲士:“立刻将华佗推出门外,斩首示众,将他头颅三日后带入荆州,我要让诸葛闻德知道,雕虫小技,不过丢人现眼而已,岂能瞒得过我!”
“丞相,不可……”
荀攸听到程昱一说,才猛然想起华佗之名不禁肃然起敬!他颍川荀氏一族,也曾深受华佗的救命大恩!
“华佗多年以来游历人间,救助贤良,名声甚好。如今他救丞相性命在先,丞相若捕而杀之,是以怨报德也,以后再有顽疾,还有谁敢为丞相诊治?”
程昱也说道:“既然他说丞相久后还会再次复发,何不留他在人间,早晚若丞相再次突然发作头疾,也好着他前来诊治看视!”
曹丕在旁,想起一天之前,父亲病危,生死难料之际,若不是华佗赶到,岂能有命,因此也上前劝谏说道:“父亲息怒,或许华佗狂妄自大,着了医魔,才会说出如此不切实际的话来。但父亲的头疾,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又确实无人可以医治。”
“何不听从程仲德之言,留他一条性命,以后还能听用,为父亲诊治顽疾。”
其他众将,各有心思。但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若无华佗,丞相必死,丞相若死,则天下大乱,他们付出的十几年的功劳,将毁于一旦!
“请丞相赦免华佗一死!”
众将齐声跪下,为华佗请命。
曹操见众人苦劝,脸上的怒色稍微缓和,也因此而借坡下驴,淡淡的说道:“若无众将苦劝,今日必要取你的性命!”
但他内心之中,虽然并不相信华佗的开颅取病之法,但也深信自己的头风不会就此痊愈,早晚还要发作!
而这一次的发作,差点要了他的老命。每每回忆,都要令他冷汗直流!
“也许给华佗留一条生路,便是给自己多了一条生路吧!”
……
新野城头上。
曹操一身便装,锦衣绣带,金簪别顶,与华佗并立而行。
“老夫若不是受人所托,纵然丞相有千金,我也不来为丞相医治!”
华佗将曹操赠予的五十两黄金和两缎高档蜀锦放在城墙的角落,淡淡的说道。
“受人所托?何人所托!”
曹操心中一颤,倍加疑惑!
华佗来自荆州,难道荆州还有人希望自己活下去?
“我可是兴兵前来,就是为了攻打荆州的啊!”
华佗双手扶着城墙,目光看着襄阳的方向,淡淡的说道:“你挟天子而令诸侯,欺侮天子,攻打荆州,令百姓涂炭,实为不忠不仁之举!我一身医术出自荆州,多蒙他老人家的指点,方有所成,若给你治兵,助你病好继续攻打荆州,是为不义。”
“你虽然可做不中不仁之事,但我却不会做不义之举。”
曹操与他并肩站立,目视着远方的群山。
山雾弥漫,将群山隐藏在若有如无之中,如仙界一般。
“依你之言,你本意并不想救我。而所以前来新野施以援手,乃是受人之托。不知那托你救我之人,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救我?”
华佗的目光依旧朝着襄阳的方向,却更加的深邃,其中更有几分崇敬之意,怅然说道:“虽然是嘱托,但我却宁愿只是命令。我若能在他身边,朝夕闻教,受他呼来喝去,哪怕早十年便死,也心甘情愿!”
“但所托之人是谁,我不便相告,尽可以猜测一番。”
“至于为何救你?”
华佗的喃喃说道,仿佛是在叙说那一段回忆:“他曾说过,曹操虽然穷兵黩武,但并非昏庸之辈,于国于民,都立下了不少的功劳。若曹操死,天下又不知将有几人称霸,几人称帝!他不忍天下还没有由乱入治便又继续大乱起来!”
华佗转身,目视着曹操,语态坚定:“他不忍天下百姓再次遭受战乱之苦,所以才命我前来救你!”
“此人是谁?”
曹操脑中急速的回转,思考着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