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布利多从一个冷面大商人,只是一个时辰,就变成了眼前这个惶恐的样子,林枫深吸一口气,他扶起布利多,轻声道:“贫道之前就说过,会帮你度过灾祸,所以你不必如此,贫道从不轻易承诺,可一旦承诺了,必会做到。”
布利多闻言,连忙惊喜的抬起头:“谢道长,谢道长。”
林枫摇了摇头,他让布利多坐在自己面前,道:“先向贫道说说他们都做了什么,以及他们是否向你透露过那两具尸首的情况。”
布利多没有多想,连忙道:“县尉赵斜阳命人将我叫出去后,就对我进行严刑拷打,询问我为何要杀人,问我杀的是什么人……可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我完全不知道箱子里为何会有尸首啊,那箱子里原本装的明明是我从西域带来的货物……”
“故此我根本没法回答,赵斜阳就认为我是故意隐瞒,便对我用刑,只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回答不出他的任何问题,他见状,这才暂时作罢,命人将我送了回来。”
林枫听着布利多的话,大脑飞速运转,迅速抓住了一个关键,他说道:“他们不知道尸首的身份?”
布利多没想到林枫能迅速抓住案子的信息,点头道:“不错,他们不知道尸首是谁。”
“赵斜阳在审问我时,问我为何要将尸首的脸都毁掉,问我究竟藏着什么险恶用心,可我连尸首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毁掉他们的脸?”
林枫眸光微闪:“尸首的脸被毁掉了?是被杀之前毁掉的,还是被杀之后毁掉的?”
这意味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前者可能是在杀人动手中,使用的某种手段导致死者面部受损。
而后者……那就有一定概率是为了隐瞒死者的身份了。
布利多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赵斜阳没有具体说这些。”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很快,他心中一动,问道:“尸首有没有穿外衣?”
布利多一脸震动的看着林枫,双眼越发明亮,连忙道:“道长果真道法高深,连这都算到了。”
“没错,这两具尸首都没有穿外衣,好像连鞋子也没有……他们还问是不是我将其偷走了。”
说到这里,布利多忍不住道:“我虽然称不上多富贵,可买几身好衣服的钱财还是有的,怎么可能会去偷两具尸首的衣服?更别说还有那两双臭鞋子了。”
果然!
林枫目光闪烁,心中已然有了确定。
死者面部大概率是在死后被毁掉的……没有外衣与鞋子,再加上脸部毁容,那就丧失了最显著的辨认之法,也就是说,凶手故意让人辨认不出死者,他在刻意隐瞒死者的身份。
这个推断,让林枫迅速回想起之前查过的一个案子。
在绥州无头案中,韩成林杀害了甘青后,就是通过割掉了甘青头颅的方法,来隐瞒死者的身份。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了甘青的身份,就会立即联想到与甘青同行的他,从而迅速怀疑他……
所以,这是否也意味着,这两个死者的身份一旦得到确认,也会立即让人怀疑到凶手的身上?
凶手与两个死者也同行,或者同住?亦或者有着许多人都知晓的矛盾仇恨?
如此说来,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是接下来最迫切需要做的事了。
林枫心思百转,脸上却仍是洒脱淡然的神情,他继续道:“这两具死尸是在客栈内发现的,客栈里的人,是否有失踪的?”
布利多摇头:“没有,赵斜阳在审问我时,也提过一嘴,他说客栈里的人都在,所以问我究竟在哪杀的人。”
不是客栈里的人……
林枫眯了眯眼睛,不是客栈里的人,那会是哪里的人?那两具尸首被藏在箱子里,难道是抵达神山县后就被杀了,一直藏在箱子里?
可尸首腐烂必会有尸臭,箱子又不隔绝气味,布利多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更别说布利多对箱子里的东西十分在意,恐怕每天都会查看……
所以,这尸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藏进箱子里的?
他沉思片刻,旁敲侧击道:“他们有没有说死者死亡了多长时间?”
布利多摇了摇头:“没有。”
林枫想了想,换了一种方法询问:“他们有没有问你在哪个时间点,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布利多忍不住道:“道长,你真的是神算啊,他们问我的事你全都算到了……”
果然……
林枫直接道:“他们怎么问的?”
布利多道:“他们问我昨夜子时在何处,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客栈睡觉,他们还说我说谎,还让我找证据和证人……可我一个人在房里睡觉,去哪找证人?道长,你说他们这是不是故意在为难我?”
昨夜子时……
林枫内心了然,看来昨夜子时附近,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了。
而昨夜子时,他们都在客栈里休息……
如此说来,可以确定,死者是身处神山县的人,非是在布利多行商路上被杀的,寻找死者身份的范围,固定在神山县县城便可。
不过,凶手将死者杀死后,为何要藏身在布利多的商队箱子内,目的是什么?
陷害布利多的商队,让布利多他们成为替罪羊?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写匿名信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亦或者……是想通过布利多的商队,将尸首运出神山县?
一旦尸首离开神山县,即便布利多他们之后发现,也不会知晓尸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商队的,而且布利多他们身为外邦人,怕惹麻烦,恐怕也会将尸首直接处理掉,不会去报官,因此凶手很可能就此逍遥法外。
可若是这样,那又会是谁写的匿名信?
还有,那个有名有姓的江洋大盗,真的只是幌子吗?
林枫心思百转,他说道:“那两个死者是怎么死的?脸又是怎么毁容的?”
布利多摇着头:“不知道,赵斜阳没有说这些。”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布利多毕竟是被拷问的对象,赵斜阳为了审问,会透露一些信息,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知道更多更具体的线索,恐怕必须得向赵斜阳询问才行。
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道士,赵斜阳会如实说出吗?
难道自己也要在赵斜阳面前展露一番神奇的神算之术?
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个狱卒走了过来,他们拿出钥匙打开了锁,目光在牢内众人脸上巡视一番,最后指着林枫,道:“你,出来,赵县尉要审问你。”
听到狱卒的话,孙伏伽等人脸色皆是一变。
看着布利多现在凄惨的样子,他们能够想象得到,一旦林枫被叫出去,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布利多也是心中一惊:“道长!”
赵十五更是起身,一双铁拳已然紧紧握了起来。
但凡林枫点个头,赵十五都敢带着林枫杀出大牢。
萧蔓儿凤眸里也满是担忧。
林枫念头百转,旋即轻轻向孙伏伽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缓缓起身,道:“放心,贫道相信赵县尉是讲理的人,贫道与此案毫无关系,他不会为难贫道。”
说完,他便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林枫跟着狱卒离去的背影,赵十五不由担忧道:“孙郎中,义父不会有事吧?这个赵县尉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官。”
这一刻,饶是心思玲珑的萧蔓儿,都因心急而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同样担忧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看着林枫从容离去的背影,回想着林枫一直以来的冷静睿智,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放心吧,子德不是冲动的人,他想要查案,想要破局,就必须与县衙的人接触,必须接触到更多的线索才行,此行是必须的,我们耐心等待便是。”
他安抚了众人,可心里却也充满担忧,毕竟林枫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林枫不能轻易暴露,一旦暴露就会引来四象组织……但若不暴露,这个赵斜阳又不是好相与的……
这一刻,连他都想不到破局之法,只能在心里为林枫祈祷。
……
正如孙伏伽所说,林枫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必须要见赵斜阳,所以在得知赵斜阳点名要见他时,他才会欣然前往。
在狱卒的带领下,他们穿过漆黑的甬道,来到了一个装满了刑具的房间。
此时,房间内,县尉赵斜阳正坐在一个桌子旁。
桌子上摆放着鞭子和酒菜。
不远处是一个炭炉,炭炉烧得通红,一个烙铁置于炭炉之中,也已然通红一片。
墙壁上挂着诸多刑具,暗红的鲜血染红了这些刑具,使得这个房间一进入,就给人一种极大的内心压迫感。
倘若是普通的犯人,林枫估计,刚进入这里,恐怕就会被吓得腿软。
赵斜阳瞥了一眼被带进来的林枫,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一口,酒水四溅,旋即砰的一下,将酒碗重重置于桌子上。
就这么一道突然声响,一般人估计就得吓得心肝胆颤了。
可林枫,只是从容的看向赵斜阳,笑道:“不知赵县尉找贫道,是为何事?”
赵斜阳双眼锐利的看向林枫,冷声道:“没想到你这小小道士,倒是有几分胆色。”
林枫轻笑道:“贫道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之事,内心坦荡,自不会惧怕什么。”
砰!
赵斜阳直接一掌拍到桌子上,厉声喝道:“内心坦荡?我看你就是那个内心狡诈,诡计多端的凶手!”
林枫眸光一闪,说道:“赵县尉刚刚不是怀疑布利多吗?怎么现在一下子,又说贫道是凶手了?”
赵斜阳冷笑道:“在本官要搜查箱子时,他推三阻四,明显不希望本官调查箱子,本官不该怀疑他?”
“而你……”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道:“布利多说,你是昨天早上才进入商队里的,结果你进入商队的当晚,就有人惨死,你说……你是不是有嫌疑?”
“布利多说你道法精深,可以预测祸福吉凶,但本官可不信这茬,什么道法精神,什么神佛鬼怪,在本官看来,都是骗人的!”
“你加入商队,绝对有所图谋!这样看来,你的嫌疑才最大!”
他再一次一拍桌子,将桌子上的酒碗震的嗡嗡直响,喝道:“说!你加入商队,是不是就是为了杀人!?”
听着赵斜阳的话,林枫心中陡然一沉。
布利多已经将他加入商队的事说出来了。
如果这个消息被泄露出去,四象组织的人肯定会得知。
而他们之前来西域商队询问时,直接被布利多赶走了,他们以为不会有人能中途加入西域商队……可结果,却在此时得知真的有人加入了,还是五人……
以四象组织的能耐,绝对会迅速反应过来,知道加入这支商队的人,就是自己!
“计划果然没有变化快……”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虽然料想到不可能事事一帆风顺,可着实是没想到,会因为这种问题而暴露自己。
好在,眼前这个县尉应当不是四象组织的人。
否则……这个县尉早就对自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还有理有据的怀疑自己。
“事情已经发生,抱怨无用,想想该怎么做,能挺到明天……只要到了明天,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林枫眸光闪烁,忽然间,他抬起头看向赵斜阳,十分严肃问道:“我加入西域商队的事,有几人知晓?你们是否向外说过?”
这一刻,林枫的气质陡然转变。
原本淡然洒脱的道人气质,直接转换为了上位者的压迫和锋锐,伴随着他那命令的口吻,强大的气势,直接让赵斜阳愣了一下。
“你……”赵斜阳看着气势突然转变的林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说!”
林枫道:“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