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关麟也就是图个口嗨。
心里琢磨着,这么说…这李邈多半会知难而退了吧?
如此最好…
以后,这“喷子”就不会来烦他了吧?
事实果然如此。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李邈再也没有来寻关麟。
又过了一个月,坊间有关李邈骂人的传言都少了一些,关麟还是没见到他。
第三个月,关麟甚至把这货给忘了,有关他的事儿,也忘得七七八八。
而直到前段时间…
就是关麟公然让关羽下罪己书,关羽最终下达了那封“罪己书”之后,李邈神奇般的又出现了。
这次,他是派人约关麟去小河边。
关麟去了…
却不曾想,也不知道是李邈想通了,还是“关羽下罪己书”震到他李邈了,李邈直接告诉关麟。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就打算这么干!”
那时候关麟是一脸懵逼,他都把当初说的话忘了。
还是李邈提醒,关麟才回忆起来…
原来是关麟口嗨的那句,所谓打入曹魏内部,凭着一张嘴,把曹魏喷到四分五裂!
这本是胡言乱语,无稽之谈。
恰恰,李邈的想法与常人不同,他竟然决定干了!
决定按照关麟说的干!
而恰巧,那时候,关麟在布一个局,一个用“军械”引蛇出洞的局。
这个局,原本来说,是从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的横空出世开始,到曹军中计,陷入埋伏,损兵折将…乃至于江陵城魏谍被悉数拔出,就该宣告终结了。
可…偏偏,李邈的出现,带给了关麟一个全新的思路。
也成就了这盘棋以“釜底抽薪”为主的下半场。
…
…
山野中风光宜人,溪水潺潺,杂草遍地。
关麟把这一切都讲述给了黄承彦。
而随着关麟的讲述,这一老一少,两人的这盘棋也杀到了尾声。
关麟这边的白子看似要输,可偏偏有一股气,直插入黑子的后方,这一股气若是用好了,那整个白棋,一下子就全部盘活。
攻守之势就异形了。
反观黄承彦,虽是守得固若金汤,可还是因为“那股子气”…
一着不慎…千里之堤,便极有可能毁于蚁穴!
一夕间崩塌。
此刻,黄承彦已经将所有的故事听完。
吁…
他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浊气。
旋即,他指着棋盘上那黑子大后方中…横插入白子形成的‘气’,淡淡的道。
“你小子埋下的这股气,便是那李邈,对么?”
关麟重重的点头。
黄承彦却是露出些许担忧之色。“以这李邈为棋子,直插入那曹魏的后方心脏之处?此计虽险,却是出人意料!”
“正是…”关麟补上一枚白子,笑吟吟的说道。“天下十三州,曹操独占九州半,刘皇叔占一州半,孙权占一州半,如果只是一味的比拼兵力、资源的话,那无论怎么打,一州半都不会是九州的对手,单单…补给上,曹操就足够耗时孙刘联盟,所以…要想取胜,神兵利器是一方面,想办法让曹魏从内部瓦解,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关麟的想法一如既往。
人家曹操九个矿,你刘备一个半矿,还随时得防着隔壁老孙的一个半矿!
这跟人家曹操打?
怎么打?
拿头去打呀?
而最直接,也是最简单、最富有成效的方法,那便是想办法把曹操的九个矿拆分开来。
比如曹丕三个矿,曹植三个矿,曹彰两个矿,曹熊也可以分一个矿。
而这一分…局面就明朗了。
“你的意思,老夫能听懂。”黄承彦的神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可,究是如今,你故意将李邈羞辱?可李邈如何能入得了曹魏?那些魏谍,不都被你抓起来了么?这消息又如何传到曹操的耳中!”
哈哈…
提及此处,关麟笑了,笑的无比爽然,“黄老啊,你这么说,岂不是小觑我了?”
“怎么说?”
“我既刻意羞辱李邈?岂会将所有魏谍赶尽杀绝?”
关麟的话让黄承彦一惊。
“你的意思是?你还留下了一个魏谍?”
黄承彦略微沉吟,旋即一连串的摇头,“不好,不对,不好…”
他当即提醒,“曹操生性多疑,若所有魏谍均被你悉数连根拔起,那他自不会起疑心,可偏偏留下这么一个,那可就…你小子,可莫要小觑曹操,也莫要做那‘搬石砸脚’之事!”
黄承彦的提醒不无道理。
只不过…
关麟笑笑,像是胸有成竹。
“黄老放心,我岂会不知道那曹操生性多疑?故而,我留下之人,据我调查,他不是魏谍,而是东平宁阳人,灵帝朝时尚书刘梁之孙刘桢!”
关麟抛出了刘桢的名字。
黄承彦却宛若想到了什么,“不对,又不对,若是刘桢,那更不对了,此人名博学有才,名气不小,是北方文人中的翘楚人物,与曹操之子曹丕、曹植均交好,可因为参加曹丕的筵席时,平视王妃甄氏,故而…以不敬之罪罚服劳役,署为小吏,此事,曹魏布告天下,凡是文人无有不知,无不为他哀婉痛惜?他如何会在江陵?”
“我原本也很意外。”关麟解释道:“若非他与一名魏谍见面时攀谈了两句,很明显是熟识的,丐帮弟子决计不会留意于他,更不会特地调查于他…”
“你查到了什么?”黄承彦越发的好奇了。
关麟则一丝不苟的回道:“当初他的确平视王妃甄氏,惹得曹操将其以不敬之罪罚服劳役,而我查到的,便是这劳役之所…就在南郡!”
关麟说的是事实…
那还是在几日前,他听到鲁有脚禀报。
有一名北方人很古怪,名字叫做刘桢,虽并无参与魏谍情报的收集与传递行动,但很明显…他与一名魏谍相识,且攀谈过几句。
偏偏其它的,诸如证据,都无法表明此刘桢也是魏谍中人。
若鲁有脚禀报给的是别人,那…或许这个人就过去了。
可偏偏是关麟…
他太清楚不过了,刘桢作为建安七子之一,他是曹丕的死忠!
平视王妃甄氏,被罚作劳役,是曹植与杨修陷害的!
这是世子之争!
而在三国时期,往往罚作劳役,最惨的地方就是前线…
比如,那时候的南郡便是抗击孙刘联盟的最前线,而刘桢便是在此被罚作修缮城墙,加固护城河。
而历史上记载,刘桢是在两年后,于北境染上瘟疫死掉的。
这中间,他如何回到北方,关麟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刘桢目睹了李邈被关麟羞辱,一丝不挂、果露形体…
而作为曹丕的死忠,他一定会敏锐的判断出。
这个在蜀中混迹了多年、且连刘备都骂过的“李邈”,是一个不可多得,且至关重要的人才,他将对曹丕争夺世子之位,大有裨益!
同样的,作为一个对曹魏“世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公子。
曹丕太需要李邈这样的助力。
他如何会不把“李邈”这么一个声名鹊起,又对刘备、关羽恨之入骨的名士收为己用,作为自己重要的政治资源呢?
随着关麟进一步将心中所想讲述给黄承彦。
黄承彦这才明了。
他的一双眼瞳紧紧的盯着棋盘上,盯着那后方渐渐“形成气候”的白子。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原来,你是要李邈以曹丕为跳板,跳入曹魏…”
说到这儿,黄承彦顿了一下,继续淡淡的开口,“然后就让他投身曹丕麾下,助曹丕‘一臂之力’争夺世子!”
“错了。”关麟搓了搓那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
他淡淡的道:“正因为投身曹丕麾下,所以才更有把握,助曹植成为世子!”
言及此处,关麟缓缓起身,他的手照例提起一枚白子。
他的话还在继续。
“比起一个能隐忍的阴谋家,让一个诗人成为魏王,无疑…更容易挑起曹魏的内乱,也更容易让他们兄弟相残!”
“只有这样,我爹、我伯父…还有你女婿,才更有机会?不是么?”
说话间,关麟手中的白子落下。
这是一招“妙手”,而这一枚棋子,瞬间就盘活了整个白棋。
釜底抽薪…
逆风翻盘。
这是,一招致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