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麟岂会听不出,这是推脱。
当即,关麟凑近了糜芳一步,他压低声音,把嘴巴凑到糜芳的耳朵上。
“我记得糜叔当初问我,有没有什么生财有道的法子…”
此言一出,糜芳的眼睛徒然瞪大。
他毫不在意周围一大堆人,连忙问:“你小子有啊?”
关麟重重的点头…
“哈哈哈哈…”糜芳当即大笑,当即就把手搭在了关麟的肩膀上,“走走走,我那儿…有好茶,更有好酒啊!”
“话说回来,啥呀…啥买卖呀?”
糜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眼芒中望眼欲穿…
关麟一边走,一边招呼张星彩。
回答糜芳时,下意识的往张星彩裤裆处瞟了一眼,“糜叔,待会儿说,待会儿细细的说!”
这边厢,糜芳与关麟勾肩搭背,张星彩跟上,一行官兵护送着有说有笑的三人扬长而去。
那边厢…李邈的口齿在嗫嚅,他本来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哪怕偶尔能蹦出几个声音,也是含糊不清,可…看着关麟与糜芳如此大摇大摆的离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做出了义愤填膺状,然后…发出吼声。
“我…我要生食汝肉!饮…饮汝血!”
只是…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人在意。
四处传来的,均是百姓们对他的谩骂声。
以及…那些留下来的那太守府的官兵与贼曹掾属的衙役,他们齐刷刷露出了凶神恶煞。
“李先生是打算自己脱呢?还是咱们替你脱呢?”
“诶呦喂,李先生这副模样,怕是自己无法动手了,那…就只能劳烦咱们哥几个咯!”
“来呀,走着…扒咯!”
这一刻,李邈的衣服再一次的被撕烂。
而这一切,人群中的刘桢悉数看在眼里。
他心头喃喃…
『李先生,抱歉…曹公多疑,我不得不多留心于你…』
『今晚,就将你救出苦海!坚持住,咱们…去襄樊,去北境!去面见曹公!』
…
…
冬天将至,天气渐渐的冷了,树叶由绿变黄,百花由放而调,呼啸的劲风多了,到处都平添了凄凉。
出江陵城西门,眼前的便是一望无垠的旷野。
向西行至成都的马匹已经备好了,一个个沿途护送的骑士也精气神儿十足。
关羽与马良亲自来为杨仪送别。
杨仪拱手,“下官不过是荆州一寻常士人,如何能当得关公亲送。”
关羽一捋胡须,身侧的周仓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
关羽接过,递给了杨仪,“这是关某写给孔明的信,劳烦杨尚书将其与吾儿的三份答卷一齐送到。”
杨仪连忙小心翼翼的收好,“关公放心,下官必定会亲手交到诸葛军师手中!”
说着话,马夫已经牵来了马。
杨仪准备上马…却忍不住又张口问了句。
“关公这信,多半还是为云旗公子解释吧?”
“唉…”关羽叹出口气,面颊上显而易见的神伤、暗淡了许多,“不怕杨尚书见笑,吾儿一封胡闹的答卷,势必会让孔明觉得,此子轻浮!”
“然…关某的儿子,自己最是清楚,云旗绝不是轻浮,只是他太像关某了…像关某一样孤傲,像关某一样执拗。”
就像是照镜子一样…
只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会看到自己的优、缺点。
但,在关麟之前,关羽从未有过“镜子”,又如何认清自己呢?
不得不承认,关麟的存在,关麟对关羽时的“傲睨一切”、“盛气凌人”,又岂不是关羽与他人接触时的那般!
因为关麟,关羽更能看懂自己,也更能认清自己。
只是…
终究,关羽的身份,关羽的性格…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不仅让杨仪惊讶,更让马良觉得不可思议。
『云旗公子,还真是改变了关公许多呀!』
马良这么想…
却并未发出一言。
倒是杨仪,他再度拱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官羡慕云旗公子,下官也羡慕关公啊。”
“此话怎讲?”关羽抬起头,露出几许好奇的神采。
杨仪笑着感慨道:“下官羡慕关公…有云旗公子这么个有才学、有胆识,又机敏、聪慧的公子,下官羡慕云旗公子,有关公这么个面冷心热,表面上剑拔弩张,可私下里却总是为他着想的父亲…如此父子,与寻常的慈父孝子不同,却又超脱于寻常的慈父孝子,下官是由衷的羡慕啊!”
“哈哈…”
杨仪的这一番话惹得关羽笑了。
只不过,关羽的笑从一开始怅然的笑,很快转为了苦涩的笑。
他叹出口气,“杨尚书缪赞了,这小子能有一天不气关某,关某就足以欣慰至极了,时候不早了,杨尚书上路吧!”
说到这儿,杨仪又庄重的向关羽拜别。
他翻身上马,郑重的留下最后一句,“关公放心,信会带到,在诸葛军师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杨仪心如明镜!”
言及此处,杨仪挥动马鞭,当即驾马而去。
不多时,在关羽目光的注视下,杨仪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官道上。
此间只剩下关羽、马良、周仓三人。
关羽饶有兴致的问马良,“季常一向最是好奇,怎生这次不问关某,写给孔明的这封信。”
“还用问吗?”马良笑着摇摇头,“关公既是希望云旗,能像吾弟幼常一般,成为孔明的关门弟子!这信,自然少不得为云旗说说好话…毕竟云旗的答卷,也的确太过敷衍了。”
言及此处,马良重复出了关麟的答案。
“‘凑不出就凑不出呗!老老实实的在家睡大觉,根本没必要凑!’…也不知道,云旗公子是怎么想出这么一句的,总不至于…那天人将军曹仁即将命悬一线了吧?”
听着马良的感慨,关羽又补上一问。
“季常啊,你素来不说假话,以你之见,若拿云旗比幼常?谁更优胜一筹?”
这个…
拿关麟与马谡比么?
马良的眼睛连续的转动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
“这我可答不上来。”
是啊,整个荆州才俊,能让诸葛亮看上的也唯独马谡马幼常一人。
这个弟弟,在某些方面,究是马良也是佩服的紧。
至于…云旗。
如果抛开他的胡闹与张狂,给予马良最直观的感觉,就两个字惊艳!
坦白的说,云旗所带给他的惊艳,是远远胜过他弟弟马谡马幼常的。
可偏偏…
马谡是孔明的弟子,在孔明身边已经学习几年,学识、本事又岂会不大肆精进呢?
怕是如今的云旗还比不了。
“哈哈…”听过马良的回答,关羽笑了,他一捋胡须,“今日,季常竟也学会三缄其口。”
言及此处…
关羽再不停留,一挥马鞭,当即往城中行去。
今个,从一早上起,所有的事儿,全部都围绕着关麟这小子。
心情就像是山峦、盆地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
心情一起伏,许多军务尤尚未处理。
…
…
自襄樊而来的飞鸽,传入特定的驿馆。
驿馆取下飞鸽脚上的信笺,旋即派出骑士纵马向南。
马儿的速度飞快,如旋风一般,在官道上踩过无数泥泞…马上的骑士,迎着正午时的烈日,任由汗珠四散挥洒,依旧策马飞驰。
一日一夜,他行了二百多里,总算赶至江陵。
他轻车熟路的行至关府门前。
“得得得!”
马儿的嘶鸣响彻天际。
原本因为今早关四公子与关公的大闹,驻守在关府门前的甲士正在议论纷纷,评判谁对谁错。
被这急促的马蹄声一打乱,顿时…所有守卫悉数往这边凑来。
马上的骑士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是拿出了竹简,并且念出了简讯。
“速报关公,襄阳城…曹仁、曹纯遇刺,曹纯死于当场,曹仁昏迷至今…”
一听到这番话,门前的文吏脸色顿时变了。
一旁的守卫更是提起了百倍的精神。
有人拉住了马,有人去搀扶这下马的骑士。
文吏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忍不住惊问:“你…你方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速…速报关公,襄阳城,曹仁、曹纯遇刺,曹纯死于当场,曹仁昏迷至今…”
这骑士用尽最后力气把话讲出,连带着将一封信笺交到了这文吏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