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周仓、关平、关兴…还有追上来的关银屏、关索等人。
他们还在因为上一次关麟的“语出惊人”而惊诧不已,这下…又一道剧烈的震惊犹如雷鸣般的袭来!
关麟(四公子)疯了么?
他竟敢这样对关公说话?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整个校场所有的甲士也怔住了。
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哪怕是父亲有罪,子女包庇父亲也被视为人伦,非但不会安以罪名,反倒是会在坊间予以极大美名。
这便是大汉的“孝”道,儒家推崇的“孝”道!
而为人子者,无论是何种目的,众目睽睽之下,竟让父亲下“罪己书”。
无论是何罪…无论是否有罪,关麟头顶着的这“逆子”、“不孝”的头衔怕是要做实了,彻彻底底的镶嵌上去了。
“四弟…你胡说什么?”关平第一时间张口。
关兴也脱口骂道:“关麟你今日犯个什么浑?父亲怎会有罪?那是咱们的父亲,是你爹!”
关麟不卑不亢,他目光直视父亲关羽那凛然杀气的精芒,泰然自若道:“秦之所以能一扫六合,源头在于商鞅变法,商鞅变法中又提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王子能定罪,父亲就不能下一封罪己书?承认自己的错误!”
“…”关兴张开嘴巴,可除了一个“你”字,再发不出任何一言。
“四弟…这是汉,不是秦!”关平则张口驳斥。
关麟迎上关平的话:“汉为何没落至此,为何天下十三州,曹操一人雄踞九州,你们心中难道没点数么?乱世不可一味的讲究孝道,该用重典!该以法制!”
这…
这下,关平也哑口了,他发现…他辩不过这个弟弟。
胡搅蛮缠!
关麟这都是从哪学的?
倒是马良饶有兴致的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在昨日,马良或许会把关麟当成一个“口出狂言”之辈。
可今日不同,因为“文”、“武”两场考验,马良能感觉出来,关麟不是个没脑子的。
他如此说、如此做的目的…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还击关公!
这是父子间的一轮“对抗”!
当然…这或许,还会是儒家的孝与法家“反对礼制”的一次剧烈的冲突与碰撞。
当然…
马良笃定,既关麟敢言及这个,那他一定是有所倚仗,且关公定有什么把柄握在他的手里。
“呼…”
马良轻呼口气。
这一番由关公引发的父子对抗,从一开始起就有意思了!
…
反观关羽。
此时此刻的关羽,尽管表情如旧,可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心头经历了震怒、震撼、愤怒、不可思议,乃至于到如今的平静。
他在克制,他始终在克制!
他意识到…
这是关麟的一次“疾风骤雨”般的反击。
呵呵…
关羽心中浅笑,骄傲的他,在面对任何挑战时,都不会逃避,而会选择迎难而上!
只刹那的功夫,关羽身上那高傲的气场再度弥漫,他要用这股气场告诉关麟,跟父亲“斗”,你还差得远呢!
在这江陵城,你“傲”不起来!
“父亲…”关银屏与关索异口同声,均是想为关麟求情。
关羽伸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的丹凤眼开阖,缓缓的望向关麟,用平淡的语气道:“不知云旗口中,为父何罪之有?”
“难不成,为父作为关家军的统领,镇守荆州,任免谁做将军,谁做屯长,谁不做屯长?也需要下罪己书自醒不成?”
这…
俨然,关羽已经把关麟最有可能追求的“公平”这条路给彻底堵上。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可字句间饱含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语态,这种骄傲是与生俱来的,这种威慑是不容置疑的。
“父亲大人…”关麟拱手,“孩儿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关麟伸开手指向那演武台上,“是狼!”
狼?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整个校场议论纷纷…
更多的人觉得,四公子今日真的有些魔怔了,即便他以“聪慧”战胜了群狼,算是“荆州九牧王”的风头一战成名可…可却不该挑衅关公的威严与骄傲!
这是…这是关公,乃至于整个关家军的逆鳞所在!
“哈哈哈…”
就在这时,关羽笑了,“原来,云旗是怪为父‘以狼考武’的方式过于残忍,可你要知道,在战场上曹军远比这些狼更残忍十倍,百倍!今日考武,你至多被狼啃咬,还能留下一条小命,可若在战场上,一着不慎,命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关羽几乎是一字一顿…
声调越来越高!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压制着的震怒。
或许,若不是关麟“考武”时的杰出表现,关公真的一拳就要挥上去了。
“孩儿说的也不是这个!”关麟挺直了腰板,“孩儿说的是‘生态’,是‘自然’!”
啥?
生态?
自然?
关麟的话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绪,就连关羽也懵了。
啥叫生态?
啥叫自然?难道是道家中讲究的道法自然?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父亲可知,就在百年前,荆州南郡境内时常有猛兽袭扰,南郡太守为了彻底根治‘虎狼’之暴,发布了一纸公文‘悬赏捕猎’!于是百姓们纷纷走进山林,与虎狼等猛兽搏斗,可几年下来,收效甚微,甚至‘虎狼之暴’不仅没有根除,反倒是愈演愈烈,百姓苦不堪言!”
听到这儿,关羽抬眸…
心头嘀咕着。
『这逆子,究竟要说什么?』
反观马良,他用手一敲脑门,登时想到了什么。
他是本地人,听关麟说到这儿,已经意识到关麟的计划。
这小子…
竟能想到用这一条去反驳关公?
马良眯着眼,心头喃喃。
『如果是这一条,那就无关乎孝与不孝了,这小子已经…已经占尽先机』
『这一次…他是已经稳操胜券了!』
…
…
第28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陵城郊,军营校场上,超过三千甲士都望向高台。
哪怕是已经发生。
可似乎,所有关家军的子弟还是无法相信。
此刻时刻,关公的第四子关麟正在挑衅着关公的威严,他仿佛他铁了心要与关公斗上一斗,决个雌雄。
此子好勇!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语气高昂。
“父亲可知晓,为何在百年前‘悬赏捕猎’无法根除荆州的‘虎狼之暴?甚至,越来越多的虎狼涌入城郡,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有话便说完!”
这五个字,像是从关羽那紧绷的嘴唇中翘出来的一般。
关羽不知道关麟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但,前车之鉴,今日发生的总总事,让他不敢丝毫小觑这个儿子。
甚至,莫名的…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感觉悄悄升腾,这一度点燃了关羽的内心,让他心头的“好胜”愈演愈烈。
“那孩儿再问父亲…”关麟继续道:“那时接任南郡太守的乃是法雄,此人一上任便废除了前太守的‘悬赏捕猎’,反倒是颁布了一条‘禁狩令’。”
“恰恰就在这一则政令下,人们毁掉陷阱,不再到山林捕猎,虎狼可以在山林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它们再不踏入人类的城郡,百年前的荆州,那为祸日久的‘虎狼之暴’,竟因为一纸‘禁狩令’彻底根除,父亲可知?这又是因为什么?”
『果然是这个!』
关麟的话脱口,马良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已经能够确认,关麟找到了一条既“合时宜”又“稳操胜券”的武器!
马良心头喃喃:“关公…怕是要输了!”
这一刻,马良再望向关麟的眼神又变了,其中的目光中多出了几许佩服。
『关麟,关云旗…竟是机敏到如此地步么?』
“呵呵…”
此刻关羽发出一声冷笑,“虎狼之暴也好,悬赏捕猎也罢,还有禁狩令,这些均是荆州百年前的旧事?与为父下‘罪己书’何干?”
“干系可太大了!”关麟继续道:“为何‘悬赏捕猎’无法根除‘虎狼之暴?为何‘禁狩令’却能让人与虎狼和平共处于荆州?说到底,便是因为生态,因为自然!”
“虎狼之在山林,犹人之居于城郡,或许,曾有个别的虎狼偶尔走出山林,闯入人类居住之所,但那毕竟是特殊情况,不是常态!”
“可,当人们纷纷闯入山林捕猎,当虎狼的家园到处布满猎人的陷阱,受到惊吓的虎狼自然只能走出山林,被迫去袭击人类,闯入人类的城郡也就成了常态,如此这般,整个荆州自然会陷入‘虎狼伤人、人猎虎狼’的恶性循环之中!父亲还觉得,关家军以狼考武,没有错么?”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