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按我说的做!”不等这些亲卫质疑,陆逊再度加大了声调,语气铿锵,一丝不苟。
这…
亲卫们再度彼此互视,旋即拱手。
“喏!”
不多时,亲卫退出。
陆逊这才长长的喘出口气。
“伯言何必如此?”孙茹抿着唇问…
“不这样,陆家就没了。”陆逊疲惫的眯着眼…他还是不忘提醒:“还有,你在苍梧尽可能的高调,所有的行踪都暴露出去,尽管吃吃喝喝,游历山河,却千万不要去查问‘鸿雁’,更不要查问‘你父亲遇刺’,还有你娘与你弟弟的事儿…当务之急,我们需先保全自己!”
看着陆逊如此郑重其事的眼神…
孙茹抿着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
她意识到,或许她真的闯祸了,闯了大祸!
…
…
交州,郁林郡。
难得初冬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好日头,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
鸟儿的叫声在树上响彻。
借着好日光,一个女子正在院中晒书。
书丛中,她穿着青绿色的衣裙,正淡雅的站立。
十五年前,坊间有言江东有二桥,河北甄宓俏。
眼前的女子名唤桥靓,正是昔日里江东小霸王孙策的妾室,孙绍的母亲,江东有二桥中的大乔。
虽年过三旬,岁月在其面颊上不可逆转的留下了重重的痕迹,可那国色倾城的底子尤在,亭亭玉立…秀外慧中。
此刻,地上铺着油纸,大乔将一本本藏书一卷卷展开,儿子孙绍坐在门口的轮椅上,看着母亲大乔在晒书,他笑着说,“人都说,六月六,晒红绿,如今一来是十月十,二来…母亲该晒的是衣衫,而不是这些书籍吧?”
大乔走上来,“我把你的衣服也拿出来晒晒…”
她的额头上闪烁着晶莹汗珠。
孙绍却依旧坐在轮椅上,他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俨然…是有重伤的。
事实上,十年来…他的腿上始终缠着绷带,定时还会请大夫来诊治一番…像是一只腿彻底的废了。
“娘,我给你擦擦汗。”
似乎是看到了母亲大乔额头上闪烁着晶莹的汗珠,孙绍抬起袖子就要给母亲擦汗,大乔笑着低下头,任由儿子表现他的孝心,更是露出“苦中作乐”般的笑容。
这些年…她过的苦啊。
自从十五年前,他的夫君孙伯符离开人世,孙权继位后,整个江东谣言四起。
许多人说,是孙权与东吴的那些大氏族联合,将孙策独自一人骗到了埋伏地点,这才有了刺客的刺杀。
这种消息,大乔一个字都不信。
孙权这孩子,大乔是看着长大的。
她觉得这不可能…
这孩子虽有些心机,但怎么会把矛头对准他的挚爱大哥呢?
可后来,隐隐传出一些消息,比如孙策、孙权的舅舅吴景拥兵自重,他想要扶持孙策与大乔的儿子孙绍继位。
又有亲族孙直接造反,高举的大旗,便是孙权得位不正。
还有庐江太守李术造反,他的说法与孙如出一辙,孙策的遇刺有蹊跷…且孙权极有可能参与其中。
当然,随着周瑜带兵归来,这些叛乱先后被平定。
大乔与孙绍自不敢再待在东吴,就主动请命要离开这“伤心之地”,从那时候起,大乔就带着儿子来到了交州郁林。
这里有数不尽的橘林…
孙绍在这边成长,本也是无忧无虑。
可…
对于大乔而言…
总是会有夫君孙策的旧部暗中寻来,有的说要扶持孙绍夺回那江东之主的位置,有的提醒大乔与孙绍小心孙权,其中就包括太史慈的人。
甚至太史慈还亲自来过…
大乔这才知道,他的夫君曾与这位“金枪银戟”的太史慈不打不相识,是过命的交情。
这让大乔找到了久违的依靠。
接下来的几年…
便是一个个曾经要立孙绍,或者立孙权三弟孙翊的将军、都督接连莫名其妙的死亡。
就连这些年暗中接济她们母子的太史慈,也离奇死亡。
大乔这才意识到,或许这些夫君旧部、乃至于太史慈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
可她…她与儿子真的没想过要争什么呀?
但这些…一点儿也不重要。
九年前,儿子孙绍莫名其妙的伤到了腿,医者说落下了残疾,怕是再不能走路,
大乔心想,这也好…
毕竟,孙权的弟弟孙翊不是都死了么?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矛头所指向的不是她大乔的儿子孙绍!
伤了腿,这就残疾了,是废人呢?
这对孙权的地位应该没有威胁了吧?
再之后,江东突然出现了一个“鸿雁”的组织。
谣言说,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调查孙策遇刺的真相。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鸿雁”又增添了许多新的使命。
他们除了调查孙策遇刺的真相外,又把手伸向了“徐琨”死亡的真相,伸向了“太史慈”突然消失的真相…
还有这些年,一个个成名的将军…他们为何离奇的死亡?
那时候的大乔还对“鸿雁”有些担忧…
果然,担忧不是多余的。
随着“鸿雁”调查的深入,孙权开始对鸿雁进行清剿。
整个东吴,包括坊间的传言,包括史官的记载,上面再无“鸿雁”的痕迹…雁过,却未必留痕!
从那时候起,隐隐有一种说法,鸿雁在交州,在苍梧、在交趾、在郁林…
大乔本觉得是谣传,没有当回事儿。
可谁曾想,自从东吴与交州彻底决裂,这个声音愈演愈烈。
这段时间,大乔的心头莫名涌上的是无限的担忧。
本不该晒书的日子来晒书…
或许,这也是…疏解大乔心头的烦闷罢了。
“今天腿还疼嘛?”
儿子孙绍为大乔擦汗,大乔则关心的问儿子的伤情。
“还是老样子…”孙绍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大乔多么希望他就这么一直天真烂漫下去。
大乔深深的看了孙绍一眼,就转身去屋里拿衣服,却不曾想没有留意到地上的一叠书…
她被这厚厚的竹简绊倒,一个踉跄,而身侧是一口井。
孙绍看到母亲要跌入井中,“娘,娘…”
他急的忘情,竟是一把站起,拉住了母亲。
这时…院门开了,家中的仆人愕然站在门口看着孙绍,大乔也惊讶的望向自己的儿子。“你…你的腿?”
孙绍这才幡然醒悟,他震惊懊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又抬起头看看母亲,大乔的目光中已是充满了震惊与茫然,不过很快,这一抹茫然变成了巨大的惊吓。
两人…就这么“绝望”的对视着…
仿佛顷刻间,一股恐怖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仆人反应过来,忽的撒腿就跑…从角门冲了出去。
大乔还没反应过来…
孙绍已是大吃一惊,“你回来!”
说着话,他也向外疾奔,还放了一枚类似于“响箭”的声音,这一刻他健步如飞…哪里还有腿伤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大乔心头惊骇连连,却只能紧咬着牙关,也追了上去。
孙绍追过柴房,追过马厩,终于在门前小巷,孙绍按到了这仆从…
他怒斥:“你跑什么?”
这仆从身手敏捷,突然拔出一把短刀就要朝孙绍刺来,孙绍侧脸躲过,两人就在这巷口里搏斗着。
大乔赶来时,看到儿子与人搏斗惊掉了下巴…
俨然儿子已经落入下风,那仆从的匕首就要刺入孙绍的喉咙,眼看就逼近了。
大乔连忙上前去拉扯这仆从的手,拼命的喊:
“你松开…你松开!”
却见这时,一把匕首像是从天而降,刺入了这仆从的后颈,鲜血泊泊…此刻,无论是大乔,还是孙绍都已是筋疲力尽…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中,两人才注意到,街巷中走出一人,身材高大,仪表堂堂,除了方才用匕首插入仆从的后颈外,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柄手戟。
“太史…兄”
孙绍下意识的张口…
来人乃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自从父亲太史慈死后,孙权先是任命太史享为越骑校尉,照例继承其父太史慈的兵马,这也符合东吴兵马的世袭制度。
可很快,太史享就病了,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