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张飞没有骑马,也坐在马车上。
连连朝关麟招手,“云旗,快快快…你快快跟俺讲讲,那‘《斗战神》俺张飞的《本传》里,那第二十五回的粗中有细,‘假痴不颠’,是啥意思啊?啥叫‘假痴不颠’?”
关麟抬眼…迎上张飞那翘首以盼的眼神。
他心里嘀咕着。
『得了,这一路热闹了。』
一边登上马车,嘴上却已经开始解释,“‘假痴不颠’的意思,就是装聋作哑,痴痴呆呆,而内心里却特别清醒…如同云势压住雷动,且不露机巧一样,最后一旦爆发攻击,便出其不意而获胜。话说…这说的…不就是张三叔你本人嘛?”
张飞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关麟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接着问。
一边敲着脑袋,一边朝闺女张星彩说,“你看看,你看看,云旗讲的多好,这…这什么‘云势压住雷动’,这什么‘出其不意’的,这不就是俺张飞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车队,还没行进。
已经是一路的欢声笑语!
…
…
『于禁怎么会在这儿?』
『汝南兵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儿?』
此刻的吕蒙,本率领江东兵在疾驰奔袭往寿春。
可就在距离寿春五十里处,他让三军停下了脚步,严阵以待。
至于原因,吕蒙刚刚收到了探马的回报。
曹魏的一支兵马支援到了寿春,且在寿春东北方向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深沟挖渠,建立阵地,立起一道道防线。
而根据探马所言,这支军队是曹魏的“汝南军”,而他们的统领是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
『来的也太巧了吧!』
『只差一点儿!』
吕蒙不由得心头暗道…
身侧的甘宁还没打够呢,“来了正好,连带着这汝南兵与寿春城一齐攻下来…让这些曹军也尝尝咱们江东兵的厉害!”
甘宁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方才生擒李典的徐盛连忙提醒道:“如此布阵,互为犄角,看来曹军是有所防备了!”
徐盛的话,引得吕蒙连连颔首。
“的确是有所防备…曹魏有高人哪,竟能在这个时候,将兵马调集过来,势必是提前预判到了我们的动向…况且…不贪功,不冒进,就在寿春城外安营扎寨,互为犄角…不愧是于禁将军哪!”
言及此处…
吕蒙“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罢了,这寿春没有机会了,撤军吧!”
这“撤军”的话一出,东吴将领中吕范、朱桓、马忠就站了出来。
马忠道:“方才歼了乐进军,却唯独放走了那乐进…如今我军兵势正猛,敌军新溃,当一鼓作气…攻下寿春,若然放过了这个机会,那待得曹操归来…势必会再度从寿春发起反攻,到时候这淮南局势…就不好说了。”
“是啊…”吕范也扬言道:“寿春城必定没有太多兵马,算上汝南军,又能有多少人?此时敌军势必胆战心惊,一触即溃…若是不进?何时再进?”
马忠与吕范均是立功心切。
吕蒙却是摇头道:“你们竟会说敌军胆战心惊,一触即溃?看起来,你们是不了解这位于禁哪!”
这…
所有人抬头望向吕蒙。
吕蒙感慨道:“鲁大都督特地向我提及过这于禁,你们可知在官渡之战,袁绍架起土堆箭楼,不断地向曹军中射箭,那时候曹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在那人人都惧怕的时候,正是这于禁逆行而上,他指着袁军的土山、箭楼大喊,‘敌军有箭,我们也有箭,敌军有箭,我们还有盾,敌军在土楼上射箭总有累的时候,这时候我们就把箭给他们射回去!’”
“也正是因为于禁此举,才为刘晔改良投石车,建成霹雳车,一举摧毁那些土堆箭楼争取了时间!逼得袁军后退十里,否则…又哪里还会有曹操的奇袭乌巢?”
言及此处,吕蒙的话愈发的意味深长。
“鲁大都督说过,曹军会乱,但于禁军绝不会乱,曹操军士气会衰落,但于禁军的士气绝不会衰落!当年张绣、袁绍、刘备都没能突破的于禁军大营?如今…咱们的东吴军鏖战一夜,又急行百里,敌军以逸待劳?我们有机会能突破了么?”
念及此处…
吕蒙无奈的摆了摆手,“收兵,回去吧…回去吧!”
说着话,吕蒙就卸下了头盔,似乎这样能让他更轻松一点儿。
“吕将军…哪怕回去,你也不用卸盔吧?”
徐盛问。
吕蒙“唉”的一声叹出口气,自打读书多了,他仿佛能更透彻的看到人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能看清楚如今的局势,也能看清楚…这位“吴侯”的心里。
素来…这位吴侯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哪!
相反…他是一个极致的“睚眦必报”的人。
诚然,仗是打赢了。
可他吕蒙…也是时候该退居幕后了!
这份功劳是建立在主公孙权“耻辱”的基础上…他吕蒙还是识趣些的好。
“主公还交代给我更重要的事儿…”吕蒙沉吟道:“如今合肥打下来了,我这统帅之职也该交还给主公了,接下来驻守合肥,伺机攻占寿春,就要看诸位的了!”
莫名的,吕蒙的这些话语中…
隐隐的带着几许神伤与黯没!
是洞若观火,运筹帷幄。
却也是心如明镜,至少,他吕蒙看穿了这位东吴国主!
…
…
寿春城东北处的于禁军军寨。
中军大帐内。
“禀将军,已探明东吴军悉数撤回…”
“禀将军,乐进将军身中两刀,他迷离中,说从城门撤出的有两千人,可抵达这里的不足三十人,且均已负伤!”
“禀将军,合肥城上已经卸下了所有的‘魏’字军旗,插上了‘吴’字军旗,有发觉,在合肥城外围的树丛中有东吴兵的埋伏,像是在等待我军的驰援。”
“禀将军,已经从伤兵口中确认,吴将徐盛手持古锭刀锋利,李典将军不是对手,被其俘虏…”
一个个探马前来禀报…
连续不断。
这其中有好的消息,也有坏的消息。
呼…
此刻的于禁,他负手而立,他一句句听着,脸色不悲不喜。
反观曹植与杨修,不时的彼此互视。
一些消息,让他们不由得心惊,胆寒…甚至后怕。
他们想到,若不是于禁将军在这寿春城下,拦住了他们。
怕是…怕是大军驰援合肥,就要中了那东吴军的埋伏,这大功…就要变成大过了。
不多时…
探马悉数退去。
曹植在杨修的提醒下,朝于禁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于将军…”
“子健公子何必谢我?”于禁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威严与毅重,他朗声道:“私自调走汝南兵马去驰援襄樊,此为大过;但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想到东吴的奇袭,将汝南兵再调回寿春,此为大功…子健公子要清楚,这一次,不是我帮子健公子,而是子健公子自己救了自己。”
尽管于禁这么说。
曹植还是表态,“于将军谦虚了,于将军对晚辈的厚爱与帮助,晚辈没齿不忘…”
说着话,曹植又是深鞠行了大礼。
“唉”
倒是于禁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会即刻写一封急件,发给曹丞相,言明是子健公子力挽狂澜,立下大功,至于之前的大过,子健公子还是想想如何向曹丞相解释吧。
“算算日子,曹公再有三日就到襄樊了,子健公子最好也赴襄樊,免得有人信口开河,子健公子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于将军教导的是…”这次换作杨修拱手,他替曹植信誓旦旦的表态:“若有朝一日,子健公子能成为世子,于将军就是我大魏的第一外姓将军!”
“哈哈哈…”这话脱口,于禁大笑了起来,“这话不忙说,杨主簿还是先帮子健公子度过了这一次的难关吧!究是将功补过,私自调动兵马也是重罪,曹丞相素来军纪严明,怕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说到这儿,于禁指着帐外。“我已经替两位备好了快马、随从,两位还是速速动身吧!”
闻言,曹植与杨修再度向于禁拱手。
两人迅速的离去。
…
…
合肥的战果,已经经由飞鸽、快马迅速的传来。
尚在长沙通往江陵官道上的鲁肃与诸葛瑾…
抢先一步收到。
两人本还在议论。
到江陵后…这替东吴长公子孙登向关三小姐提亲的事儿,该如何部署。
要知道…
按照鲁肃与孙权此前的谋算,或者说战略,这是一计。
一个为东吴未来偷袭荆南,获取“绝佳借口”的诡计。
这门亲事,关公答应了倒也罢了…
若是不答应,如果…迅速的将此事传播出去?
如何让这一计…达到最好的效果?
让更多的人听到…也让更多的人打从心底里对东吴深感同情。
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至少,这个任务对近来出使荆州…“屡战屡败”的诸葛瑾而言,难免缺乏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