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官渡之战,许攸投曹后,给曹操带来的…除了乌巢屯粮的重要消息外,更关键的是许攸带去的通往乌巢的暗号。
这才使得曹操率五千精骑换上袁军的服饰,能够顺利的潜入乌巢的中心内部,突然袭击。
若是没有暗号,怕是一早…曹操与这五千骑就暴露了。
乌巢的大火根本就点不起来!
官渡之战,乌巢的暗号如此…
如今,江夏之战,鸡鸣山的暗号亦是如此!
至于这树下的字条,字条中的暗号,是朱灵告诉关麟的。
是三日前那一夜,朱灵约关麟单独入帐。
(Ps:朱灵父子投诚之后是需要收缴武器的,所以单独入帐并不危险!)
按照朱灵的话,他是带了一千亲兵投诚…带来了整个三处军寨的布防图,可这些还不够,为了立功,他特地将另外一千可靠的心腹兄弟藏匿在鸡鸣山中。
树下的暗号是他们放的,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将“曹军”值守的时辰与换防的时间也一并放在那儿…
如今看来,这条情报是准确的。
斥候禀报的与朱灵提到的一模一样,并无半分差错。
也就是说,按照这条情报,只要关麟想…他便可以攻入鸡鸣山内部,乃至于一把火焚烧了于禁的粮草。
“继续…”
关麟的脸上不露喜怒之色,只是揣着下巴,偶尔沉吟。
第二名斥候禀报道:“曹军璧山大营、衡山大营…探马草草绘制的布防图与太守的布防图相比较,分毫不差…敌军粮草运输的路线也丝毫不差!”
说着话,这斥候让属下展开了两张布防图纸,一张是朱灵提供的,十分详细…
一张则是探马在外围绘制,有些粗略…
但几个标志性布防点的兵力,没有问题!
由此向内推演…
很明显,朱灵提供的各处军寨的布防图也是真的…
这无疑让整个大帐内,大多数的人对朱灵父子更加笃信了不少。
“还有么?”
关麟接着问…
接下来,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斥候纷纷禀报,他们禀报的是路线,是于禁悄无声息扫清了一切路障,一路坦途。
也就是说,一旦强攻鸡鸣山,璧山大营与衡山大营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支援到鸡鸣山。
整个防线的建立极其符合于禁一贯的作战风格。
思维严谨,固若金汤!
除此之外,整个布防很真实,并不是那种破绽横生,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假…假的离谱的那种!
就连关麟都感慨。
『这得比‘周瑜打黄盖’更真实十倍啊!』
甚至关麟都心里嘀咕着…
该不会是他想多了,朱灵父子的投诚是真的!
反倒是他关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随着一干斥候禀报过后纷纷退下,整个衙署正堂只剩下关麟手下最核心的人物。
关麟也从席位上站起,他感慨道。
“这听也听了,情况诸位也清楚了,来,都说说吧…这鸡鸣山的粮草,能不能烧?”
“这仗要怎么打?”
…
…
第282章 此阳谋无解,亦无懈可击
…
“怎么会这样?”
“陆逊怎么会叛了?”
“交州怎么会丢了?”
一连三个灵魂疑问出自鲁肃之口,他的眉宇低垂,语气中带着惊吓,就连眼眸中怀揣着的亦是深深的悲怆。
故事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东吴上下精诚团结,南取交州,北破淮南…这个他心目中的剧本,已经朝着无法控制的领域发展。
风尘仆仆赶来的诸葛瑾与骆统,他俩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的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却依旧强行打起精神。
诸葛瑾娓娓将有关“陆逊反叛”的事儿详细的告诉鲁肃。
事无巨细!
包括,吕蒙的阳奉阴违,包括吴侯的笑里藏刀,包括他诸葛瑾连同鲁肃都被蒙在鼓里;
包括陆逊的军寨被火焚烧,包括他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包括他陷入绝境后的倒戈一击,更包括陆逊与交州联合,他反了,他彻彻底底、心灰意冷的反叛了东吴!
而这些故事,这些事实,就宛若一枚枚毒刺般,不断地在扎鲁肃的心,让他悲怆欲绝,让他痛彻心扉。
淮南的溃败,鲁肃已经提前知晓,原本还在思虑着如何唤醒东吴兵的斗志,现在好了…前门虎未驱,后门狼又入…如今的东吴正被架在火上烤啊!
诸葛瑾悲怆的张口:
“尽管不想承认,可如今的东吴,如今的吴侯…已经在面临着最困难的考验,现在吴侯能仰仗的唯独鲁大都督…东吴的路在何方,全仰赖鲁大都督啊!”
呼…
鲁肃心情低落的听过了诸葛瑾的每一句话。
原本因为张仲景的妙手回春,他的病情已经好转,且许久未有再犯,可现在…
小腹处正在隐隐作痛。
他的精神与身体正在同时遭受这“噩耗”带来的冲击。
“事已至此,大都督可有什么良策么?”骆统也着急,连忙催问道。
鲁肃摇头,轻声道:“已经不需要什么良策了…”
诸葛瑾一惊,“难道便作视曹操与陆逊的两路夹攻,作势东吴孙家人三代的基业毁于一旦?”
鲁肃淡笑着说:“听你们所言,陆逊陈兵的地方位于交州与东吴的边陲,蠢蠢欲动,可事实上他只是在蠢蠢欲动,若他要北上早就攻了?既如今你们禀报的不过是交州苍梧、南海二郡失陷,并非东吴的疆土沦陷,那么…陆逊便是有所顾虑,他的顾虑是吴郡陆使者一族的家眷哪!”
鲁肃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子瑜方才讲,陆逊放回吕蒙三子,让他带话回来,说是‘若动一个陆家的族人,那便捅吕蒙一刀,便屠东吴百人,若是动一百个族人,那便捅吕蒙一百刀,屠东吴万人’,至少,有这番话在…证明他陆逊还是有所顾虑的,有所求的,可以派使者与他议和!”
“派了…”诸葛瑾连忙道:“早就派了几波使者,可无有例外被陆逊割去鼻子与耳朵,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他对吴侯的成见是根深蒂固了…想要劝他回心转意,已经不可能了!”
“这样么…”鲁肃听得微微有些怔住,他轻叹一声,“如今合肥城那边压力巨大,吴侯绝不可能分兵…如此一来,东吴没有选择,只能想办法与陆逊议和,再困难,也要与他议和!”
诸葛瑾被问的一怔,鲁肃的话语就像是一抹阴云涌上诸葛瑾的额头,让他嗫嚅难言,“这议和的路已经被陆逊堵上了,还堵得无比严实…怕是…”
“他堵上的是东吴的议和,却不是其它势力的议和!”
鲁肃抬头用衣袖轻轻的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的嘴唇间再次溢出一声慨叹:“孙刘联盟,如果这议和,主公假手荆州去做呢?”
“这…”
诸葛瑾吐出这一个字后,又咬住不再说下去。
俨然,鲁肃的话带给了他全新的思路。
“陆家的族人在吴侯手中,这是陆逊所顾虑的,吴侯的使者被割去耳、鼻,这是陆逊所痛恨的,这种时候…”鲁肃一只胳膊微微晃动了一下,那保养极好的肌肤,能清楚的看到其上的抖动。
他云淡风轻的侃侃而谈,可内容却是人心,是权衡利弊下的最优解。
他最后沉吟道:“这个局面,东吴解不了,可荆州一定能解!”
“特别是那…那关麟关云旗,或许,他有方法能解…且乐于去解。”
鲁肃最后的这一番话,说的虚弱至极。
可其中的含义…却是意味深长!
…
…
那边厢,鲁肃与诸葛瑾正匆匆的赶往关麟所在的衙署正堂。
这边厢,关麟与一干文武的讨论也进入了白热化。
诸葛恪道:“诚然,此前这朱灵带来的劫粮情报,六次劫粮,成功了五次,究是我旁观去看,这显得有些太假了…可偏偏,现在再回头去看,劫粮的情报准确,布防图的情报准确,鸡鸣山谷中细作的情报准确!”
“除此之外,于禁与朱灵将帅不和的情报准确,朱灵被夺兵权的情报准确,朱灵被军棍一百二十的情报准确,这零零散散全部合在一起,一次是有心,二次是刻意…可这么多次都有心,都刻意,这也太难得了,何况朱家父子身处我军军营,云旗公子应该相信他们…”
随着诸葛恪的一番话,张星彩也道:“我觉得也是,一连几日,那鸡鸣山入口处总是有暗号埋藏,就连期间守卫的换班时间,也都分毫不差…若如此,那朱灵父子还是诈降,我实在想不通,有人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真!做的这么天衣无缝,没有破绽。”
接下来是廖化补充道:“的确,若那朱灵是诈降,于禁断然没有必要将衡山、璧山、鸡鸣山的道路扫清路障,他应该刻意故布疑阵,以此造成破绽,诱我军入鸡鸣山谷去烧粮,可现在…道路畅通,半个时辰足够驰援,只留给我们半个时辰,他这哪有半分诱我军去进攻的模样?”
说到这儿,廖化拱手道:“末将请战,昔日曹操带五千军焚了乌桓,这次末将请兵三千,足够去焚了这鸡鸣山敌军的粮草,为公子觅得江夏大战的胜机!”
这…
看着人人请缨的模样,关麟的心头也略微出现了一丝动摇,他眨巴了下眼睛,喃喃道:“既如此?那这鸡鸣山,咱们就试着烧一下?”
此言一出,不止是廖化。
“末将也请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诸葛恪、士武、麋路纷纷请战,张星彩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劫粮可没让我去?这次该轮到我去了吧?”
俨然,一片战役高昂…
倒是关麟,他比任何一个将领都更冷静一些,他走到廖化的身旁,“探马报送回来的消息与布防图一致,驻守鸡鸣山的是一万南阳兵!只是三千人的话怕是不够!”
关麟继续说,“昔日曹操能带五千骑烧乌巢,是因为袁军驻守乌巢的是淳于琼,此人号称醉酒仙将,嗜酒如命,这才让曹操找到了机会…可朱灵讲,驻守鸡鸣山的是南阳都尉‘卫开’。此人据说是卫青的后人,虽没有什么威名,可祖辈的荣光尚在,应该是懂兵法的,依我之见,没有超过一万兵士,拿下鸡鸣山,危险极大!”
一万人?
关麟的话让所有人一惊…
整个江夏驻守的,算上关平的五千兵,也不过一万六、七千,一万人投入鸡鸣山,这太奢侈了。
要知道,这不是鸡鸣山一处的战场。
他们必须统筹全盘去考量,万一鸡鸣山大火燃起,于禁孤注一掷选择攻城,那留守的几千人能挡得住于禁兵马的进攻么?
这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