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早已从关麟所带来的震惊中醒转…
刘备想到的是另外一点…
他想到的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刘禅刘阿斗!
话说回来,人家关麟小小年纪又是江夏战场一夜焚烧十万曹军;
又是一个时辰射杀三万五千敌军,无一生还;
更是攻陷襄阳,千里之外谋得巴蜀…
可、可、可、可他的儿子刘禅呢?
学啥啥不会,吃啥啥没够…除了怀揣着一刻天真烂漫的“玩心”外,简直就是…就是一无是处!
刘备都怀疑,当初怎么就射…啊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啊!
如此不争气,这是他的种吗?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身份如刘备,也会因为“别人家的小孩”,甚至是“二弟家的小孩儿”而心寒似水!
他这一刻,满脑子想到的是,二弟生的儿子,就是拔出一根鼻毛,似乎也比这阿斗强啊!
怎么就没给他弄墙上呢!
想到这儿,刘备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不过,忽然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等等…』
『等等…』
刘备想到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迅速的蔓延在他的脑海。
“主公,主公…”法正见刘备发呆,再度呼唤刘备…
要知道,他说的是接下来的战略问题,是粮草问题,是正事儿。
继续进军,还是等到明年秋收后再进军,必须迅速决断…
哪曾想,刘备却是微微抬眸,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光芒,像是怀揣着某种希望。
他就这么深深的凝望着法正,十息,二十息…一边凝视着,竟是一边笑了起来。
笑声挺人的!
这一刻,就连法正这个刘备的“好基友”,都感觉有些奇怪,他突然就看不懂刘备的目光,也看不懂他的想法了。
他轻声问:“主公这是?”
终于,刘备张口了,他的语速很慢,可语气却是一丝不苟,语调更是郑重至极,“孝直,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随着法正的回答,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凝重…
刘备的语气也更严肃了,“我打算将二弟的四子关云旗召来成都,让他做阿斗的师傅?如何?”
此言一出…
法正一怔…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这关云旗了不起啊,他在二弟身边是逆子,却能改掉二弟那傲气凌人的性格,他写给三弟一本书籍,就能让三弟从一个凡事以莽为主的猛将,摇身变成粗中有细的智将…”
说到这儿,刘备都因为他的计划而心头有些庆幸与沾沾自喜。“阿斗的心思素来不在学业上,我唤孔明教授他文采,亦是长进不大,可若是换作关云旗,或许…就不同了!云旗是‘逆子’啊,二弟、三弟都被他制的服服帖帖,阿斗?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别说…
刘备这一番颇为大胆的话,竟还有理有据…
只不过…
一想到“逆子教阿斗”下意识的,法正心头就是一连两道惊呼。
『啊…』
『啊…』
『这能教成什么样?教成新的一个逆子么?主公的逆子…关家逆子配上刘家逆子?』
…
…
蜀中,成都之地,左将军府。
刘备带兵出征后,这里暂时交由诸葛亮代他管理蜀中一切事宜,自然…这些事宜也包括教导刘禅。
从小,刘备就让诸葛亮担任刘禅的师傅,教授其文。
此刻,左将军府的书房中传出一个少年在磕磕绊绊的背书的声音。
少年十二岁,正是刘备的长子,是他与正妻甘夫人的儿子刘禅!
他的声调磕绊,始终低着头,不敢望向那主位上正襟危坐的师傅诸葛亮。
“高祖为人…隆…隆…”
俨然第一句背书,刘禅已经开始犯难了。
诸葛亮轻挥羽扇提醒道,“隆准而龙颜…”
噢…
刘禅连忙颔首,“是,是隆准而龙颜…美…美…”
可下一句,刘禅又犯难了,这让同样待在这个房间中的马谡摇了摇头。
暗道:『主公这是生了个什么神仙儿子啊…这么简单的一篇,竟背成这副模样…』
一旁的孙乾忍不住去小声提醒,“美须髯…”
刘禅这才把话连起来,“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仁而爱人,不对…错了…错了…”
刘禅又开始挠头,抓耳挠腮…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诸葛亮无奈的淡淡道:“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
“对对对。”刘禅连忙道,于是又把整篇连起来,“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爱人,喜…喜…喜…”
便是方才刚刚提醒过的,刘禅又忘了,他急的直跺脚。
这次,诸葛亮没有再提醒了,他重重的将手中的竹简放下,叹气道:“阿斗啊,这篇《高祖本纪》你已经背了十多天了,从主公出征那天起你便开始背,可现在…依旧只记得这几句!还有…”
诸葛亮望向桌案上的竹简,心头更添悲怆,“我让你写心得,你写的是什么?这些是心得么?你便从这《高祖本纪》中就悟出这个…”
当即,诸葛亮已经取来木板,这是刘备交代的。
棍棒下出孝子,棍棒下出贤才…
如果背不出来,不遵师嘱,就棍棒伺候。
诸葛亮“唉”的一声,他望向刘禅,“少主,伸手吧,非吾责罚于汝,实乃主公要吾如此,不敢抗命。”
“孩儿实在是太笨了…”刘禅眼泪都快留下来了,“孩儿无论怎么背就是学不会…学不会…”
“笨…”诸葛亮再度摇头,他望向马谡,“幼长,你说说,少主笨么?”
“不笨!”马谡直言道:“少主在蹴鞠、投壶、百戏上一沾就会,一练就精!聪明的不得了…如何言笨?”
马谡的话…像是杀人诛心,直接让刘禅无言以对,只能期期艾艾的望向诸葛亮。
诸葛亮叹出口气,沉吟道:“伸出手来…亮替主公打你二十!”
刘禅委屈巴巴的伸出手,“请师傅打轻点儿,昨天才刚打过,手还肿着呢…”
啪…
不等刘禅把话讲完,诸葛亮的一手板已经打下。
“啊…”
刘禅发出一声尖叫。
“啪”又是一手板,诸葛亮终究没忍心继续打下去,他语重心长的劝道:“少主啊,荆州你二伯家的儿子关麟关云旗,也不过才大你三、四岁,可他已经能助你二伯运筹帷幄,北伐建功…可你却连‘四书五经’都不能背下来…你的心不在学业之上,这是为师的过错呀!”
诸葛亮说的痛心疾首,可他又望到刘禅的手掌,红扑扑的…
的确,昨日的二十木板留下的伤痕还在,肿的很高…
可偏偏这位少主就是不吃记性!
无论怎么打,也不会用功,这才是诸葛亮最烦恼、最神思的。
说起来,此前诸葛亮无子。
近来才过继兄长之子诸葛恪为子,却至今缘悭一面…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诸葛亮依旧将刘禅视为己出,倾注全心全力去培养,可…终究,天不遂人愿…
诸葛亮不想承认,但刘禅真的有些“朽木不可雕”的味道了。
“也罢,今日的木板暂且记下吧…明日,若背不出来,再一并罚…”
“多谢师傅,多谢师傅体恤…”刘禅恭敬的向诸葛亮行礼,然后徐徐退下。
诸葛亮再三凝望了眼那桌案上刘禅写的心得体会的竹简,不由得摇头,一边挥着羽扇让自己冷静一下,一边也徐徐走出了房间。
孙乾似乎有政务禀报,连忙追了出去…
倒是马谡,他好奇的提起那竹简看了一眼。
可只这么一眼,“噗”的一声,马谡直接笑出声来。
他念道:“好一个‘我观《高祖本纪》,浑身不适,唯想尿尿!’”
甚至刘禅这心得体会写的是尿尿,而非出宫,而非小解…简直俗不可耐!
“哈哈…”一阵嘲弄似的笑意过后,马谡摇着头,感慨道:“主公这儿子到底怎么生的?亲生的还不如养的!”
马谡提到的这个养的是指“刘封”,那个长沙郡刘姓人家外甥。
那时刘备投靠刘表,暂居于荆州,膝下无子,就收养了这刘封为养子!
要知道…
汉代的养子可是与儿子一样,是有继承权的。
当然许多父亲不会让养子继承全部的家业…
在但从律法上来说,养子与亲生儿子在继承权上地位是相同的。
这也是造成了历史上刘封悲剧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边厢,马谡还在感慨。
『要不然…算了吧,亲生儿子如此朽木难雕,主公又不小了,干脆主公扶养子刘封上位,也好过将大业所托非人。』
那边厢,刘禅离开了这书房,像是放飞的鹰儿一般,他迅速的跑到自己的院落,看到那只比他大三岁的小宦官黄皓,他直接呼喊:“黄皓…今儿个可找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黄皓笑着说:“整个成都就属李严将军府邸门外的梅花开的最艳了,听说,还有不少美人在那梅花下绘画、在那梅林间起舞,简直美极了…”
刘禅听着两眼放光。“就去那儿…记得带上孙夫人一早送来的酥饼…那个东吴作法的酥饼可好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