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关兴整个人焕然一新。
从一个武人的形象,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儒雅随和的公子。
因为面貌的更替,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将他与关羽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灵雎惊愕于这面颊突然的改变。
关兴则是亮出了包裹,“四弟让我带来了三十余人皮面具…方便灵雎姑娘与鹦鹉进行一些隐秘的行动。”
呼…
灵雎深深的呼出口气,她取来一枚,在面颊上比划了一下。
心头不住的感慨。
『这是…好可怕的易容术,简直…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如此最好。”灵雎一声感叹过后,再望向关兴,语气突然变的一丝不苟,“要刺杀曹操必须要让曹操抵达此洛阳城,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儿,是等他迁都洛阳…当然,于此同时…还有一件要事要做?”
“什么?”关兴已是迫不及待。
灵雎压低了声音,却是加重了语气:“得让天子离开曹魏”
“何谓离开?”
“只要让曹操再不能控制天子,其余的,死活不论!”
随着灵雎的最后一句话,她的目光变得犀利,她想到的不光是曹操这些年“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得的巨大成就。
她更想到的是…南阳。
在那里,她还有一位叔父与她打了一个赌。
以泰山军的归属为赌注,赌天子离开曹操,赌曹操再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
…
说起义薄云天,人们往往会提到关羽。
那么…三国时代义薄云天的第二人?又会是谁?
答案是臧霸!
这个昔日的吕布部将、曹魏的琅琊国主,今朝负责替曹操镇守南阳的将军。
今年他已是五十一岁。
他从来没有驻扎在南阳的治所宛县,他的任务是守住江夏北上南阳的大门。
故而…他与他的泰山军,驻扎的地点是在随县钟山一带。
这里,向南可以防备江夏北上,向西、向东又能随时观察着襄樊战场与淮南战场的局势,可谓是连同三个战场的中轴所在。
在南阳,臧霸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清俭的一面,他的府邸并不那么的显眼,那扇只有六尺宽的大门总是不经意间被路人错过。
院子也不大,东西各两排,共十间厢房。
谁能想到,这样的府邸是封邑三千五百户,曹魏中…外姓武人封邑首屈一指的存在…臧霸居住的地方。
简洁、质朴
此刻,西边的一栋厢房内,臧霸正读着长案上摊开的塘报,眉头紧锁。
时值初春,深夜仍有入骨凉意,可臧霸宛若浑然不觉,在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脸色竟也随着塘报上的字迹一道阴晴不定。
吃力的读完最后一个字,才发觉油灯已经快要熄灭。
站起身,换掉快要烧尽的灯芯,坐下…重读。
第一条是孙权要曹操割让淮南以南的城郡,以此换取“孙曹停战”,曹操不出意料的大发雷霆。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任凭哪一位君主也不可能接受“割地”这种条件。
可第二条,曹操竟然带兵返回了许都,甚至没有调来“东吴”的克星张辽张文远驻守寿春,反倒是将整个寿春的兵权悉数委派给了族子曹真。
这个行为,就显得意味深长了呀!
呼…
随着臧霸一声长吁,他不由得张口道:“曹操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表演哪,退回许都,这不就相当于接受了孙权这份‘停战条件’,要将淮南之地让于那孙权么?呵呵,嘴上不认输,内心中…曹操还是向这一对关家父子认输了。”
简单的一条塘报,两条信息,却重如千钧。
臧霸不由得徐徐起身。
他背着手走到了窗前,看着那如磐的黑夜,他想到了两件事儿,其一…是曹操。
尽管不可思议,尽管不敢相信,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曹操还是决定要把重心放在对付这一对关家父子身上了。
甚至不惜对“死敌”孙权做出巨大的让步。
心念于此,臧霸感慨一声,“这位大魏的国主曹操,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诚如他感慨的话,有那么一个瞬间,臧霸有一种感觉,这诺大的大魏,突然间就危如累卵了。
第二件事,则是他与灵雎的赌注。
臧霸答应过义兄吕布,要帮他照顾好貂蝉母女。
他也能感受到灵雎对那关家四郎的情意,但站位、立场…不能因为她的感情而用事,臧霸手下的都是昔日吕布的兵,这都是一些老兄弟啊。
一步选错…很有可能,整个泰山军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故而,臧霸算是给了灵雎心仪的这个男人一个考验,一个并不轻松的考验。
若是关麟能把天子从曹操身边夺走,那无论是臧霸,还是泰山军未必不能改变立场。
弃暗投明也好,临阵倒戈也罢。
至少…曹操无法继续挟天子,那刘备阵营就会有希望。
而如今,时局的变幻,事态的发展,让臧霸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甚至,前几日得到的情报,曹魏连距离许都,距离天子一日之遥的宛城都丢了。
想到这儿,臧霸眯着眼。
口中喃喃:“那关麟不会真的能把天子给搞出许都吧?”
说到这儿,臧霸闭上了嘴巴,也闭上了眼睛,不由得陷入沉思。
『若要夺天子,先得逼曹操迁都!』
『呵呵,不得不夸这小子,这小子一步步…一步步就是这么做的…』
别说…
越是想、越是琢磨,臧霸越是感受到了因为关麟的一飞冲天,这时局突然就变得动荡,这天下大势也突然扁的风云诡变!
一切都还不是定数;
一切都还在不断的变化。
这也让臧霸是迟疑。
他手上这支泰山军,又该何去何从?
“报…”
就在这时,一名信使行至臧霸厢房的门口,他没有进入房间,而是隔着门子禀报。
“关羽斩二子关兴,辕门示众,关家四郎关麟愤怒之下离开襄阳,赶至江夏…于江夏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唔…
这一条情报让臧霸猛地抬眸,他重复着吟出“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话音落下,臧霸下意识琢磨着的是,关麟这小子到底又在演哪一出?
这小子该不会又是施以骄敌之计吧?
那么…
这一次他的目标又是谁?
珠玉在前,关麟阴人的次数太多了,多到让…哪怕是局外人的臧霸都觉得,他是在施以阴谋诡计。
“曹操在哪?”
猛地,臧霸再度抛出一问。
这信使不假思索连忙回道:“根据最新的情报,曹操明日一早会先至谯沛…待上半日,再行返归许都!”
『谯沛?』
臧霸心头轻吟一声,然后他不由得沉吟道:“这是曹操的老家呀,是谯沛武人的宗祠之地!只是…”
臧霸曾担任琅琊国主,因为离得近,兖州、豫州的许多事儿,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得曹操回老家,臧霸不由得摇头。
“真回去了,那才是这关家四郎送给曹操的一个巨大的惊喜啊,呵…也可以说是巨大的惊吓吧!”
…
…
沛国,谯县。
因为曹操的归来,行宫前的广场上摆着酒席,曹操坐在中间,列席的都是谯县的父老乡亲,其乐融融。
曹操端着酒杯笑:“上一次来这里是南征的路上,在故宅中住了几天,孤与孤的二子丕还在院子里种了几棵甘蔗,这有五、六年了吧?如今那些甘蔗?怕是早已没影了吧?”
父老里正笑道:“丞相与公子种的甘蔗长的格外好,我还记得,去年长熟时,县令还说奉丞相令分给乡亲们呢?我也有幸分了两口,甘甜…甘甜的紧哪!百姓们也纷纷说,就没吃过这么甜的甘蔗,也唯有大王与公子能种出这样甜的甘蔗。”
里正谄媚中不失端庄,让曹操听得“哈哈”大笑。
这时,谯县的县长张口道:“熹平五年的时候,正直丞相弱冠,那一年…有老人发现咱们谯县上空漂浮着一条黄龙,许多人都看到了,纷纷猜测…将来咱这儿会诞生一位帝王,即使不是帝王,少说也得是个将帅之才啊…现在看来,这黄龙预示着的便是丞相啊。”
“哈哈哈…”乡亲们的话惹得曹操爽然的大笑。
这便是乡音的魔力,能让曹操短暂的从战场的失礼、被迫的妥协中走出,能够享受到一股别样的温馨。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季节没有甘蔗…”曹操笑着道:“不过,孤给父老乡亲们带来了些别处的果子,都尝尝…”
说话间,有侍卫依次给这些乡亲父老摆上葡萄、李子,还有青梅酒。
一个老人看到酒想喝,却偷瞄了眼曹操,不敢喝…
曹操亲手将青梅酒倒了一樽递给这老人,“喝呀,喝过这青梅酒的,都是英雄,啊…哈哈哈哈…”
曹操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老人们则是战战兢兢的喝着青梅酒,吃着眼前的水果。
曹操笑着问身边的父老里正:“孤记得上次来,咱们谯沛还是人丁兴旺,许多乡亲都领着娃娃,怎生这一次,唯有你们哪?让那些娃娃一起来吃啊?孤记得上次来时,那些十岁以下的娃娃都有几百个呢?哈哈,这些水果孤带了许多,快,快唤他们来啊!”
这…
此言一出,肉眼可见的这些乡亲们一个个神情黯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