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亲卫提到的“招了”,是说那“李静宵”。
果不其然…没有人能扛得住“水刑”!
也没有人能扛得住这份“精神”上巨大的、持续不断的压迫!
…
…
江夏,夏口城的地牢里,黑乎乎的,只有石壁上的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提醒着李静宵自己还活着。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面颊上的湿布才被拿下来。
她实在扛不住那水刑。
那种水珠滴滴答答不断覆盖在米湿布上,然后渗透到她面颊上的感觉;
那种水滴以固定的频率滴到额头上的压迫感,就仿佛她始终能吸上一口气,但这口气迅速的抽离。
无尽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压迫着她的神经,让她一次次的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也只是在三日“熬鹰”似的刑罚后,“水刑”的第一日而已。
黑暗、阴冷、潮湿…还有死寂,这是李静宵被关进来的第四天,她已经彻底崩溃了。
话说回来…
以往…她觉得她不过是一个解烦营的寻常校尉,她没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
她甚至觉得,她能够洒脱的面对这一切,可现在看来,她似乎过于高估了自己。
至少…在这水刑下,她连半日都没有熬过去!
此刻,李静宵已经从“水刑”的房间走出回到了自己的狱室,她蜷缩着身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脊梁上感觉到有东西在缓慢蠕动,这让她吓了一跳。
看清楚才发现,这不过是牢狱间的石壁上渗出来的细小的涓流。
可在李静宵看来,就仿佛从冬眠中苏醒的毒蛇一般…
这细小的涓流让她回忆起这半日经手的,仅仅半天的水刑,那种冰冷、潮湿、窒息似乎已经由面颊,侵蚀到了他的骨髓,侵蚀到了他的全身。
『郡主,对不起』
『我真的扛不住了』
心头喃喃的自语。
忽然间,黑暗中,传来轻微的响动。
“公子,她便是李静宵”
来人是关麟,随着这一道诸葛恪的声音,关麟往前走了几步,油灯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他的身形。
同时传出的是他轻声的话语,“李姑娘是现在说,还是缓一会儿再说…”
李静宵怔了一下,她抬起头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公子。
她不认识关麟,自然也无法仅仅从“公子”二字就分析出来人的身份。
只不过,她很清楚的,能用“水刑”那种刑法瓦解她心头最后一份坚持的,一定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唯求你能把我父母从东吴接过来,否则…东吴的解烦营,会杀了他们!”
随着李静宵的话。
关麟眨巴了下眼睛,他没有回应救李静宵父母的事儿,而是重复着提出了三个最敏感,也最关键的字眼:
“解烦营!”
“是…”李静宵喃喃道:“解烦营是东吴的情报机构,统领是孙夫人,其中的间谍…均为女人,孙夫人带到巴蜀的百余持剑侍女,包括我在内,均是解烦营的校尉!我们的目的是…是渗透到各个蜀中重臣的府邸中,李严将军府的是我,诸葛军师府邸的也有…是…蚕儿!”
唔…
随着李静宵的话,关麟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下意识的,他心头喃喃。
『想不到,孙尚香…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蚕儿?就连诸葛军师的府邸也被东吴的女谍渗透了么?』
…
…
成都,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府邸内。
一名唤作“蚕儿”的女婢亲手做了一盘焦黄的胡饼,端来放在案几上。
诸葛亮坐在案几后,一边看着公文,一边随手拿起一个胡饼,咬了一大口。
蚕儿坐在案几旁,又兴奋又有些紧张:“老爷,这胡饼…做的还好吃么?”
诸葛亮的心思仿佛都在书上,面对蚕儿的问话,只是下意识的回道:“当然好吃,夫人做的胡饼,我一向最爱吃!”
突然,诸葛亮停下了话头,他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是婢女“蚕儿”,并非他的夫人黄月英。
蚕儿倒是坦诚,只笑着说,“这胡饼的方法,便是夫人教给我的,就是不知道…我做的胡饼,和老爷从前吃过的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诸葛亮放下了文书,看着蚕儿紧张的样子,诸葛亮随口道:“只不过,我肚子中的馋虫比这胡饼要多一些,这小小的一盘,怕是喂不饱那些馋虫!”
蚕儿开心的笑了,“这还不好办么?老爷在这儿慢慢吃,我再去端一盘来!”
说着,蚕儿就转过身走出了书房。
可刚下台阶,就看到张飞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赶来,蚕儿连忙让开道路,张飞却注意到了她…
“你就是黄夫人特地留下来服侍孔明的婢子吧?”
蚕儿恭敬的朝张飞行礼。
同时款款回答:“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张飞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若有所思。
蚕儿连忙问:“张三爷若没有其它事了,婢就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
张飞挥挥手,也走近了诸葛亮的府邸。
“孔明…孔明…”
隔着老远就吆喝了起来,一如每一次,他登门拜访诸葛亮时的模样一般。
诸葛亮看到张飞,缓缓起身,“不曾想,翼德竟来了,我以为…你会在下辨城那边,协助孟起将军驻防…”
“驻防的事儿,俺不管那个,有孟起一个足够了。”张飞一摆手,“俺来这边是讨粮食的…孔明你与大哥总是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这下辨城也夺了,就差汉中了,三军将士也士气高昂…可唯独缺的是这粮草!”
张飞说这话,看到了桌案上的胡饼,拿起一个,直接啃了一口。
张飞的嘴巴大,只一口啃了一多半儿,模样粗犷,极不斯文…
他却一边嚼着这胡饼,一边道:“特奶奶的,要是俺前线的将士们能吃到这个,俺三个月就能拿下汉中城!”
正说着话,蚕儿提着一个食盒又回到了屋子,从其中拿出一盘全新的冒着热气的胡饼,放在案几上。
张飞丝毫不见外的伸手又去拿,可刚拿起,发现很烫,又飞快地放了下来。
“张三爷,这是刚出炉的胡饼,等一会儿才能吃。”蚕儿捂着嘴笑着说。
诸葛亮则适时的拿起一卷文书,在案几上缓缓展开,嘴上轻声道:“做什么事儿都不能太着急啊”
张飞看看蚕儿,又看看诸葛亮,他挠挠头,“怎生…孔明与这丫头看起来倒像是一对!”
“翼德…”
诸葛亮连忙打断张飞。
蚕儿则是连忙低头,神情忽然发生了变化,“张三爷,这等玩笑可不能乱开啊…”
说着话,蚕儿连忙退出去了。
张飞目送着她离开,这才把脑袋再度转向诸葛亮。
诸葛亮好奇问张飞:“人都走了,看什么?”
张飞一咧嘴,“孔明啊,俺是替你看的呀,这模样不错,身段也不出,屁股大…多半能生儿子!”
诸葛亮一挥羽扇,“你到底是来问粮的,还是来看我这府中婢女的!”
张飞笑着说,“嘿嘿,孔明啊,你呀…就是当局者迷,谁人不知道,你这军师将军府从无女婢,可为何黄夫人往荆州去了,特地将身边的女婢留了下来呢?”
唔…
张飞这话,还真是让诸葛亮一怔。
诸葛亮放下了竹简,他没有沉思,只是继续挥动羽扇,“翼德,接着说。”
“你想啊…”张飞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黄夫人总是万般好,可总归没有给你生出个儿子,就算你过继了你大哥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可那毕竟是继子,俺大哥再没阿斗那臭小子之前,也对继子刘封器重的很,恨不得把大业都托付给他?可有了阿斗后,这刘封不就冷落了么?继子再亲,那也亲不过亲生儿子啊!”
“翼德…”似乎是觉得张飞说的有点儿偏了,诸葛亮连忙张口提醒。
张飞却不管不顾的接着说,“黄夫人生不了儿子,可她高义啊,她特地留下最水润的一个婢子,留着孔明你与这鼻子在府邸间干柴烈火,这不就是让出空间,让这婢子给孔明你生下一个儿子嘛!这么一想,黄夫人…也真是性情中人哪!”
这…
随着张飞这么说,诸葛亮还真是一怔,他一门心思都在筹措军粮上,在政务上,还真的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现在想来,夫人的这般安排,的确…意味深长。
“这婢子哪的人哪?”张飞接着问…
“似乎,是孙夫人赠给我那夫人的,是江东建业人…”诸葛亮略家思索,然后回答。
张飞重重的点了点头,“江东好啊,那儿的女子水灵,只要不像是嫂嫂那样舞刀弄枪的,还是很适合纳了为妾的!”
这…
诸葛亮心头又是一顿。
嘴上却脱口,“翼德,不可胡说…”
张飞一摊手,“俺哪胡说了,俺说的是大实话呀!”
诸葛亮无奈的摇头,把羽扇指向了案几,“还是说正事吧,我预计…今年的七月,都江堰那边能获大丰收…或足以支撑北伐汉中所用…倒是翼德你?收到了云旗那《斗战神》中有关‘汉中’一战的篇章了么?”
啊…
被诸葛亮这么一个反问,这给张飞整不会了。
的确,他只是慌着讨粮食,但事实上…《斗战神》有关汉中一战的章回还没来呢!
当即,张飞挠了挠头,堆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孔明…俺问你纳妾的事儿呢?你怎生又说到《斗战神》…依俺说,既黄夫人允许,那纳一房妾室,生个儿子…没啥问题!”
诚如张飞所言…
历史上的诸葛亮是有一起一妾的,他曾在给李严的一封信中,这么写到:“吾受赐八十斛,今蓄财无余,妾无副服。”
意思是说,我的小妾只有一套见客的衣服!
甚至,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女儿诸葛果,也都是这妾室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