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突然传到一道声音,“吾儿,吾儿”
这声音吸引了关麟的主意,也吸引了刘禅的注意力,两人迅速往那边走了几步。
却看到一个老态龙钟的翁翁正拄着拐在山林间寻找他的娃儿。
“这么晚了?他家娃娃还没回来么?”刘禅忍不住问道。
“什么娃娃不娃娃的,老翁这把年纪,他儿子…你得唤叔伯!”关麟适当的提醒了一句。
“吾儿…吾儿你到底在哪里?”
这老伯的声音再度传来,宛若夜半时分的孤魂野鬼。
关麟与刘禅有些害怕,却更是好奇,两人正要进一步靠近,却被一双大手,分别将两人拉住,两人回头,是赵云。
“子龙叔?”
刘禅先一步张口。
赵云则是向关麟示意,然后他指着那老者淡淡的道:“我已经提前问过了,这老者三十多年前丢了儿子,从那时起,每一夜都一遍一遍的在山间找?”
“那他儿子呢?”
“听说去当兵了,那时候…山里的很多小孩子都想立功,想当官…于是去从军。”赵云细细的讲述起来,“可战场无情,哪那么好当官?那时候地方军跟黄巾军打…打一场败一场,于是,许多官兵就带着人去村子里杀百姓,割了首级冒功…”
“这位老伯的儿子是个小头目,他举报了他们将军,哪曾想…他却被绑了,然后堵了嘴杀了!倒是…为了息事宁人,从那时候起,那些官兵再也没有来这个村子里杀村民冒功。”
“那后来呢?”刘禅一双眼睛睁的浑圆硕大,“就…就没有人替他讨回公道么?”
“公道?呵呵…”赵云笑了,“在这礼乐崩坏的乱世,哪有公道?谁又会在乎平民百姓的死活?能放过这村子,已经…已经是万幸…”
“所以…”这一刻的刘禅瞪大了眼睛,他看看赵云,又看看关麟。
恰巧…
那老伯的声音再度吟出,“吾儿,你回来啊?吾儿…爹给你点着灯,你跟着灯回来啊!”
声音越发凄怆,也让刘禅越发的激动。“所以…就没有公道了?人…就白死了?不平…这世上竟还有这等不平之事?”
“或许…”关麟终于开口了,“或许这就是你爹、我爹、咱三叔、诸葛军师、子龙将军,还有那一群有信仰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意义吧?”
“他们想恢复的其实未必是汉室的名号,而是那个百姓心中,结束战乱、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太平盛世!”
随着关麟的话…
刘禅怔住了。
关麟的话像是带着一种魔力,让刘禅遐想。
这还是刘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他爹在做的事儿!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他爹,对诸葛师傅,对所有在做这件事儿的人产生的由衷、狂热的认同。
这一刻,刘禅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不由得揣成拳头。
这一刻,他内心中有一股炙热的血液,仿佛在激荡着他…在牵引着他,告诉他。
结束战乱、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太平盛世…阿斗,你也是其中重要的缔造者啊!
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刘禅有一种“主人翁”的感觉。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快乐,都是有人为他在“负重前行”;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两个字:
希望!
夜愈发的深了,也愈发的黑了,可这一夜,刘禅仿佛看到了光!
…
…
樊城以西的平鲁城,此间将军府正在举办酒宴,列座的有曹仁、赵俨、徐晃、严,还有包括殷署、牛盖在内的一干副将。
曹仁举觞:“本将军奉天子与魏王令讨伐逆贼,今日幸得东吴使者严先生辅佐,不胜荣幸,来,本将军敬严先生一樽。”
曹仁这么说,已经将酒樽提起,可严的一门心思都在别的地方,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门外,像是在迫切等待着什么,浑然忘我一般,曹仁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自然,更别说举起酒樽。
这…
登时曹仁有点尴尬,在场的一干文臣武将也都悉数尬住了。
在他们印象中,这还是第一位,不理睬“天人将军”敬酒的人。
要知道,他是外来使者啊,按照使者的礼数,更不该如此啊!
“咳咳…”赵俨坐在严的身旁,他连忙咳声提醒。“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严这才回过神儿来,看到曹仁向他敬酒,他登时会意,原本打算提及酒樽,但…思绪还是在外面,于是提起了茶盏。
“曹将军,我料想今夜会有消息,就以茶代酒,敬曹将军…”
呃…
怎么又是一个敬!
还是以茶代酒。
看着严将茶水一饮而尽,一众文武中,反应快的已经回过神儿来,敢情…方才曹仁将军是在对牛弹琴!
这下,曹仁有些不满了,酒也不喝,将酒觞放下。
随着“砰”的一声,酒觞与桌案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其中的酒水飞溅而出。
这下,满座寂然一片,唯独严,他依旧没有注意到这些,眼眸死死的凝视着门外,像是对那今夜“势必”传回的情报望眼欲穿。
赵俨看气氛有点不对,连忙起身:“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行至严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的思绪牵引过来,然后张口:“严先生啊,你这心神不宁的…其实不至于啊,咱们子孝将军不都按照你的要求,连夜派人去打探了么?若有消息,定会传回…何至于如此杯弓蛇影呢?这是酒宴,权且将军务放在一边,今夜不醉不归,如何?”
赵俨看似是在责备严,实际上,是以“杯弓蛇影”去解释严的行为,目的是让曹仁消气。
所谓的不醉不归,更是给严一个台阶下。
只是…
“不对呀…”
严的话依旧是顾左右而言他,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一如既往的还是那一句,“不对呀…”
一如既往的没有进入这“酒宴”的节奏!
“什么不对?”赵俨连忙问。
别说,严的话还真把整个此间气氛给整的莫名严肃起来。
严凝着眉,一本正经的说:“汉水南岸的最高点就是在平鲁城的对岸,若是建立蓄水池,也只能是这边,而关羽为了隐蔽,势必会在夜深人静时动工,且外围防护森严,若我分析的不错,那…这么近的距离,消息…斥候应该把消息传回来了呀!”
这就是学者。
当学者严把一门心思都放在“汉水流向”上时,他的眼睛里已经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他整个人也将全副身心的投身如此
事实证明,学者的坚持是正确且富有成效的。
就在这时…
“报…”
一道声音打破了此间冷峻的气氛,一名斥候飞奔入殿,单膝跪地,迅速禀报,“禀将军,已经查明,关羽在平鲁城南岸的山峦间挖掘蓄水池,且正在将诸河流的水道向此蓄水池挖通!”
这…
随着这一条禀报,曹仁、徐晃、赵俨、殷署、牛盖,几乎此间的所有人,眼眸均是睁大。
唯独严他像是最后结论…应证了他的猜想般,连连颔首。
“对了,对了…”
“如此,关羽就能在七、八月之时,引水倒灌汉水北岸…没错,他的目的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随着严的话,曹仁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他不顾身份的走下台阶行至严的身旁。
然后他拱手,恭敬的朝严行了一个大礼。
与之同时,还伴随着一句有些惊慌且谦卑的话句:
“先生救我”
…
…
江夏,安陆城,鲁肃所在的驿馆之中。
“锵啷啷啷”
一道声音猛地传出,是大刀与三叉戟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
鲁肃本正在更换绷带,听到这声音,当即呼出一声“不好”,然后就往门外跑。
可刚出门,就听到前院传来的咆哮声。
“关云长,我家大都督这儿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声音浑厚有力。
鲁肃如何听不出是吕蒙!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他口中吟出的那句“关云长”
掠过西侧道,刚冲进正院的月亮门,就看见二、三道门之间的那庭院里人影翻动,打得甚是热闹。
关羽使青龙偃月刀,吕蒙使白虎三叉戟,说起来…吕蒙的身法在他这个吨位中,算是极其灵活的,而且戟法极其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碜人发根…
可与他对打的关羽,似乎依旧未尽全力,却牢牢的占据着上风。
一手青龙刀,大开大合,游刃有余,力量之雄劲如酷阳烈日,仿佛将吕蒙那灵活、厉辣、阴狠的三叉戟…曝晒在了阳光之下一般,令他几番冲杀,也冲不出青龙偃月刀的范围!
呼…呼…
吕蒙一个劲儿的喘着大气。
关羽却游刃有余的说,“关某来此乃为吾儿之死,向鲁大都督讨个说法?谁挡关某的路,那他的路便到尽头了”
说话间,关羽青龙刀挥砍,眼瞅着势大力沉的一击就要砸下来,吕蒙知道这一刀避无可避,可挡…便是角力?当今天下,谁人角力能胜过关羽?
一时间,左右是败,吕蒙竟是不知所措…
还好鲁肃来的及时,急呼一声,“云长留手”
这话脱口,他本能般的又添了一句,“子明住手!”
吕蒙对鲁肃的话本就奉若神明,听到这话索性也不格挡,可这话,传入关羽的耳畔,他的丹凤眼却是猛地凝起。
那裹挟着磅礴气浪的青龙刀一个回转,竟是朝鲁肃这边劈砍而去。
“大都督…”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吕蒙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