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向前追了几步,他就觉得不对,抬头看两侧,暗自惊心,“此地有些凶险哪!”
这个想法是对的…
只可惜,它只在周泰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
因为…
若论凶险,那此前交锋的几次,那些地方比这里更加凶险,那里没有设伏?这里…又怎么会设伏?
不能再高看糜芳了!
他不配!
当即,周泰大喊一声,“冲上去,贼人已经无路可退”
是啊…
这山谷是一条断路,“糜芳”与他的千人部曲…的确无路可退了。
可就在这时。
两处山头上已经显出了许多荆州兵士的影子,骤然之间,火光冲天…先是大石乱滚而下,再是两侧的荆州兵朝周泰与他的骑兵发起了夹击。
周泰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惊呼一声:“不好,有诈…”
两侧埋伏的整整有六千兵马,均是糜芳的糜家军,若非热气球在空中俯瞰一切,糜芳断然不敢将江陵城的兵马倾巢而出。
当然…
有诈是一回事儿,可周泰当先反应的不是逃跑,而是:
怕个鸟?
别人的埋伏是埋伏,可糜芳、糜家军的埋伏,那能叫埋伏么?那不是挠痒痒么?
你给你爹挠痒痒?
当即,周泰大刀指向正前的“糜芳”,大声嘶吼,“无需管两侧,先擒了那贼将糜芳,敌军自溃…”
他是这么想的。
可这一位“糜芳”,他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他想的更劲爆。
『尽管敌军已中埋伏,可若能一击击毙贼首?那…这几千骑兵,不战自溃!能省却不少时间。』
心念于此,“糜芳”身形如电,他挺起银枪,趋驰白马,直袭向周泰…
这一幕的出现使得周泰瞠目结舌,“特娘的?还敢过来?不跑了?”
无疑,这种局势下,糜芳朝他冲杀而来,这个行为在周泰看来…这简直是一个兔子冲向狮子,是羊入虎口!
“不知死活,正好,纳命来”
伴随着周泰的大喝,恶战顿时展开…
“咚咚咚!”
两侧山谷适时鼓声如雷,无数人影互相呼应杀出,铺天的煞气,一时间铺展开来。
但…这一战的焦点,无疑还是在“糜芳”与“周泰”这边,所有兵士都目睹着他们的争斗…
这种局势下,斗将胜利的一方,势必将带给三军将士巨大的士气支持。
“你既过来?我叫你血溅当场!”
说起来,周泰的刀法并无师承,姿势也并不美妙,但却是简单有效…冲、刺、劈、砍每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以夺人性命为目的。
在他看来…糜芳?
这等级别的货色,他只需出三分力,就够劈砍下对方头颅了。
可理想很丰满…
现实却无比的骨干,如今的“糜芳”与方才那“弱鸡糜芳”的身法截然不同…
那头盔掉落,散乱的头发下,每一枪的挥舞竟都凌厉到让周泰险象环生的地步。
周泰自诩…
他的刀法去繁就简,招招直击要害,可谁曾想…“糜芳”的枪法比他还要简。
除了“拦、拿、扎”,就是“点枪”,点枪之后还是点枪…摒除了一切虚招,所有的招式都是枪法中威力最大的点枪。
可偏偏如此点枪,每一次均击向周泰的要害…让周泰的大刀每一次就在快要劈中对手的时候,只能被迫回转,否则…一定是对方的点枪,先一步穿刺他的胸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高手过招…只寥寥几个回合,就足以让周泰意识到,对方的身法、武艺那是远远超过他。
以简制简,以快制快…
越打,周泰越是心有余悸,越打,周泰越是感觉…莫说是他一人,就是三个他绑在一块儿,也未必是对手。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想撤,又能撤的了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次…轮到“糜芳”开口了,在周泰的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
可他一边舞枪,一边张口,枪是招招致命,话也是锋利异常,似乎毫不影响,从语气看,似乎很轻松,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不是挺能吼的么?怎么?嘴巴被堵住了?不说话了?”
呃…
周泰是有口难言,现在的他,便是全力抵挡都处处险象环生,更别说…分心开口了。
但,从“糜芳”这厚重且响亮的口气中,从“糜芳”这远超他名声的武艺中,周泰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挺起大刀,当下对方的一击,然后趁机嘶吼:“你不是糜芳,你不是?你不是!”
“这个问题,你到地底下就知道了…”
这白衣银枪的男人似乎并不喜欢说废话,他嘴角轻扬,终于,他收敛起了心神,他要认真的。
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仰起头来,眸中寒芒乍现,手中的枪宛如旋风般卷起!
这旋风,就如同卷出了吸收人命的漩涡般。
一时间,那青幽光亮伴着月光洒下的芳华飞溅…
银枪如龙,愣是在周泰固若金汤的防御下,觅得一处破绽,直插而去…
只刹那间,一枪已经刺穿了周泰的左肩。
“啊”
周泰发出凄厉的一声嘶吼,可他一动不动,愣是用手拔出这枪,连带着呐喊,“这一枪?挠痒痒呢?”
嘴虽硬,可肩膀处流淌的血液却无比真实。
坦白的说,对手这突然“暴涨”的枪法与杀气不仅是惊呆了周泰,连旁边周泰的一干亲卫都有一瞬的呆滞。
然而…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突刺的银枪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利剑出鞘,方才从周泰的左肩拔出,紧接着刺入了右肩…
整个拔枪、突刺的动作一气呵成!
“啊…”
双肩吃痛,周泰的手心仿佛瞬间脱力,随着“锵啷啷啷”的一道声音,大刀落地…
他整个人也有些晃荡…
可他勉力的提起精神,双腿牢牢的夹住马肚,这种时候,他不敢坠马,一旦坠马…他和这四千东吴骑兵就都完了。
“哼…”冷哼之下,周泰一如既往的发出怒喝,“历战之躯,岂能倒下?”
就在这时,那银枪“点枪处”的锋芒第三次突刺,周围的一干周泰的亲卫,反应快的已经迅速的驰援而来。
只是…在那白马上的男人凌厉枪法的威慑下,这些反应快的亲卫…他们只是提前来送死罢了!
电光火石之间,银枪已经穿刺了一名亲卫的身体,之后三人也被一击虚招下的挥劈骗过,纷纷提枪格挡。
哪曾想…刹那间,银枪与这白袍男人宛若融为一体。
枪锋明明是挥劈,却匪夷所思的变成了挑刺,旦夕之间,最靠近周泰的四名亲兵已然殒命。
有亲兵护在了周泰的身前,看到这一幕,连忙劝将军。
“将军…当务之急,先退吧?”
『退?』
周泰环视四周,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驰援的兵马迟迟未到,这还怎么退?
他只能硬着头皮喊道:“哼,这点小伤算什么,给我刀…我还能再战!”
“历战之躯,岂能倒下?”
话是这么说,可因为双肩分别多出了一个窟窿,周泰方才提起大刀…只听得“锵啷啷”的声音,大刀落地。
而这时…
银枪还在挥砍…
愣是在与一众亲兵搏杀的过程中,还能腾出枪锋,不断的刺向周泰…
周泰没有大刀防护,亲兵又越杀越少,身体上不断的中枪。
他的身子骨也的确是硬朗,愣是扛了十二枪,浑身是血,却亦然没有倒下,甚至还骑在马上。“还…还不能倒下”
“杀…杀了他”
只是,周泰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
也直到这时,第十三枪如期而至,这一枪跃过了两名亲卫的阻拦,直勾勾的刺中周泰的胸膛。
一击毙命!
“咚”
终于,这位“不屈”的将军,在硬扛了十三枪后,在浑身上下十三个窟窿都不断的向外喷涌着鲜血过后,这才轰然倒地。
他倒下的声音无比的雄浑,却依旧无法改变,这凄惨、欺凌、凄厉的战场!
而随着…周泰的倒下,整个此间,所有吴兵已然乱了阵脚,四处的糜家军已然杀到。
一边是阵斩贼首
另一边是主帅被杀
此消彼长,彼竭我盈…
剩下的战场,只能用“摧枯拉朽”四个字去诠释!
朦胧的月色刚起,距离江陵城不过十里处的山谷,已然是奏响了一曲月夜下的镇魂曲。
一刻钟的时间,吴军兵败如山倒,除了百余骑兵仓皇逃出外,四千骑兵几乎全歼。
还有那周泰,他的死状无比凄惨!
他是用手扶着一处盾牌,努力的让自己不去跪在地上,鬼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摆出这样姿势的?他不是胸膛被银枪刺穿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