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不禁大失所望。
除了前面这五人之外，其他的教坊司女乐都穿着一身单调的皂色衣裙，虽然长得也挺清秀可人的，但是脸色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跟他想象中千娇百媚姹紫嫣红的教坊司小姐姐天差地别。
说起来这还是朱元璋这个管家婆定的规矩，女乐不准穿红戴紫的，只能穿皂色衣服，男乐工就更惨了，头上得戴绿巾，就是传说中的绿帽子的原型。
因为良贱不能通婚的规定，这些男乐往往就近娶这些女乐，而女乐就算是卖艺不卖身的倡伎（女字边卖，人字边不卖）也名声不好，所以后来这种头戴绿饰就逐渐演变成后世所说的那意思了。
“哎，大明的艺术发展任重而道远啊！”
李伟不禁在心里感叹道，看来想吃现成是吃不了了，还是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把这些女乐调教……呸！培养成高大上的艺术工作者。
辛苦点就辛苦点吧，一切都是为了艺术嘛！
李伟打起精神来，道：“大家好，我是你们新任的主官李伟，我知道大家以前的日子过得都很艰苦，不过现在我来了，这种情况就要改变了！粮食会有的，宝钞也会有的，只要大家努力工作，我一定会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并且让咱们教坊司成为大明真正的艺术殿堂！”
李伟一边画饼，一边喊口号，说到激动处还握拳举高，可惜这些人却反应平平。
众人看着这个新任的大使发神经，都愣在了当场，什么艺术不艺术的他们不知道，就希望这个新主官能老实点，别太过欺压他们就行了。
李伟尴尬的扫视了一下，冯景春赶紧道：“李大人说得太好了，我等一定谨遵大人的教诲！”
“我等一定谨遵大人教诲！”
一群男女跟着附和，领导讲话，讲得啥不重要，总之对对对就是了。
“呃，呵呵……”
李伟尴尬的笑了两声，慢慢把激动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看来不来几招实际的，这些人是不会相信他了。
想了想，李伟先让众人都退了下下去，独自留下了冯景春。
李伟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冯副使，本官初来乍到，你给我介绍一下教坊司的大概情况吧。”
冯景春低头称是，恭敬道：“咱们教坊司现有乐工五百余人，其中女乐三百余，男乐不足二百，另外还管理着乐户三千……”
冯景春详细的介绍起来。
教坊司自身现在有五百左右的乐工，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外朝的舞乐表演，雅俗共有，同时也配合太常寺的一些大型祭祀活动，还有内廷有时也会召教坊司进宫表演。
内廷中有钟鼓司，由太监负责，不过这些人也是由教坊司教授出来的，有时教坊司表现比较好的也会被抽调过去。
教坊司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各种演出时的赏赐，另外平常也有官员来听曲，只是大多都是仗着权势强行白嫖，除非哪个官员高兴了偶尔会给点小费。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挣点赏赐，也会被礼部官员以管理费的名义索要回去，难怪教坊司这些人都一副营养不良的凄惨模样。
除了这些，教坊司还管辖着十几座青楼，负责管理其中的乐户，也就是妓女，并教授舞乐和收税，这些青楼就是真正的官营妓院了。
不过官营归官营，却并不是接待官员的，相反是禁止官员入内的，只接待商贾庶民。
这些青楼倒是挺赚钱的，不过这些钱教坊司是只有看的份，一文钱也落不下。
李伟听完了蹙眉不语，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现在的教坊司都揭不开锅了，吃都吃不饱，连给小姐姐们置办件新衣裳的钱都没有，更不要说发展艺术了！
穷才是阻碍艺术发展的主要障碍！
其实教坊司也不是赚不着钱，像那些白嫖的官员，个个欠账！
李伟想了想，看来这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去要账啊！
第127章 毛不全，开门哪
说起要账，这可是个技术活。
以前李伟的那个公司，就有个同事，辞职后就去干这个了。
后世法律健全后，要债是越来越难了。
不能打，不能骂，顶多骚扰人两下，要是遇上穷横的，你真拿他没办法。
稍微有点不合法，当场就把你拿下！
所以要账这个事，必须得从长计议！
“冯副使，你这里有那些官员欠债的账目吗？”李伟沉思了许久，开口向冯景春问道。
“啊这……”
冯景春面露难色，心里有些纠结。
这些来听曲的官员大多都礼部的顶头上司，他们这些小人物哪敢问人家要钱啊。
不过记账冯景春还真偷偷的记了的，只是李伟刚来，他也不知道这位大人值不值得信任，万一转头把他卖了，那不完了。
李伟看他这脸色，就知道这是不相信自己，于是脸色一正，诚恳道：“冯副使，既然我来了教坊司，那就跟大家是一家人，你看看咱教坊司的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个个面黄肌瘦的，饭都吃不饱，你真忍心看着他们一直这样受罪吗？相信我，我一定会带领大家搞好艺术，过上好日子的！”
“呃。”冯景春怔了一下，李伟嘴里的艺术他真不怎么在意，不过李伟前面的话是倒是说得没错，他自己也是乐户出身，看着这些年轻的少男少女，一直这么艰辛度日，他也于心不忍。
咬了咬牙，冯景春道：“大人稍等，我去给你拿！”
冯景春说完转身离去，李伟长出了一口气，有账本就好啊，就怕无凭无据到时候要账都没理。
过了片刻冯景春拿着一本小册子回来，将这交给了李伟。
“李大人，这就是我任副使以来，偷偷记下的来教坊司消遣的官员，大人请过目。”
李伟翻了一下，颇为欣喜的颔首道：“好，有了这些，我就有办法了！”
冯景春疑惑不解的看着这位李大人，不知道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些可都是礼部的高官，他还敢挨个跟人家要钱去？
就算去要，恐怕也要不回来呀。
李伟拿上小册子，扭着屁股回了家。
今天就是先来教坊司认个门，了解一下大明艺术界的现状，当然更主要的是把这个职位赶紧定下来，别再出什么变故。
回到家，李伟挑灯夜战，规划要账的实施方案，其工作态度之努力，甚至能堪比大明创始人朱老板。
忙活到深夜，李伟终于想好了自认为的万全之法，将之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吹灯睡下。
躺在床上，李伟依旧激动莫名，深深为自己积极的工作态度所折服，心想着若是老朱知道了肯定也会感动的稀里哗啦，老泪横流，哭着喊着也要给他封个王。
可惜他淡薄名利，这次就算了，就不去跟朱元璋邀功了，一切都是为了艺术！
第二天，李伟早早的来到了教坊司，由于时间还早，里面还是挺清静的，乐女和乐工们在清洁打扫，见到他纷纷低头行礼，李伟和善的一一点头回应。
到了后堂，李伟把冯景春和那四个左右韶舞司乐都招了过来，吩咐道：
“今天我带你们去要账，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排练一下，何晴、徐瑶，你们俩去找一些乐女过来，要瘦小……嗯，随便吧。”
想到这里的乐女都是疲弱可怜，李伟又把这个废话收了回去。
“等一下，李大人，你说要带我们去干什么？”冯景春慌忙打断道。
“去要账啊！”李伟疑惑的看了看他。
“可……可那些都是礼部的大官啊！”冯景春的惶恐的提醒道。
“那怎么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
“哎呀放心吧，咱们又不是去干什么违反律法的事，有什么好怕的，放心，有我呢！”
李伟拍了拍冯景春的肩膀安抚道。
说完又向何晴和徐瑶道：“你们快去吧。”
“好……好的。”两人迟疑了一下，只得答应下来，出去找人。
“你们俩个，找些乐工来，带上乐器。”
两个司乐也赶紧应下来出去找人拿东西。
等人齐了李伟就开始安排了起来，乐女没别的任务，就看他手势装可怜哭就行，呃也不是装，真的可怜。
至于乐工，也锣鼓按照一定的节奏打起来，其他乐器就瞎JB乱弹就行。
“好，来咱们试一遍。”
李伟安排完了，拍了拍手，开始演练。
然后随着他的手势一起，一阵嘈杂不堪的鼓乐声响起。
“叮咣叮咣……”
“当当当……”
“……”
众人听着这乱七八糟的声响，都是一脸懵逼。
这啥玩意啊，也不是曲儿啊，就这么瞎敲啊？
“好，节奏再快一点，再来一遍。”
李伟却是毫不在意，反而是颇为满意的鼓励了一下，然后就是又一阵的叮当乱响……
排练了一上午，李伟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节奏，满意的夸奖了众人几句。
众人被夸得莫名其妙，就这玩意，随便拉几个娃娃来也能给响的叮咣乱响。
把“配乐”排练好了，李伟拿出那本账册，挑了挑看先去谁家要账。
翻了翻正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毛卜荃！
正所谓一事不劳二主，行吧，就你了！
算计着时间，等到下午各衙门快下值的时候，李伟就带上这些乐舞出了门。
来到毛卜荃家门口，李伟让何晴带着乐女们排好队站在路边，又让司乐吕飞带着乐工们准备好乐器拉来架式，随时准备开搞。
路过的百姓们看着这一群莺莺燕燕，纷纷都好奇的不断侧目，甚至有几个闲着没事的，干脆停了下来，远远的围观，想看看李伟这群小姑娘到底要干嘛。
毛卜荃家的仆人也注意到了这群人，只是李伟就让人这么摆开架势，不哭不闹，他们上去问了也没得到答复。
毛卜荃下值后，正哼着教坊司听来的小曲，悠哉悠哉的往家走，远远的看见自家门口多了这么一群人，顿时就是脸色一变。
当看清李伟的身形后，更是心中一凉，感觉今天又要有麻烦。
毛卜荃脚步停顿了下来，一时进退两难。
今天他上值后跟同僚们打听了一下，知道这个李伟以前是个大官，虽然被贬谪了，但也不是好相与的，而且李伟现在在士林当中的名声好了不少，虽然被贬成小官了，但也不是随便能欺负的。
迟疑了片刻，毛卜荃才又低头加快脚步往家走去，希望在李伟反应过来前直接冲进家门。
李伟此时正扭着屁股，前前后后迂迂回回地等待，眼角突然瞥见旁边一个身影闪过，顿时一惊，立刻快跑两步上前抓住了毛卜荃。
“站住！毛大人别走啊！”
毛卜荃暗道晦气，到了还是没能躲过这个狗贼。
“李大人，你拦住本官，有何事啊？”
见被已经被拦住了，毛卜荃只得停了下来淡淡的问道。
毛卜荃家的仆人见自家老爷被人拦住，也赶紧上前，等着老爷吩咐，虽然对方人多他们人少，但料想自家老爷身为朝廷命官这些人应该也不敢当街动手！
“毛大人，麻烦你将欠教坊司的钱给结一下吧！”
李伟伸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