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坐在大帐中听着下面的人汇报着战争的情况,秦军的战斗力依旧强悍,伤亡损失并不大,反倒是魏国等国家的伤亡严重。
只是这些伤亡在魏王的眼睛中只怕也不算什么。
毕竟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看几个轻飘飘的数字就可以嘞,而他获得的可是反抗【秦国】的尊严。
尊严是无价的。
至少在魏王的眼睛中,他的尊严是这样的。
即便是用再多普通士卒的鲜血去换取,也是值得的。
商鞅有些烦了,他不耐烦听这些东西便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帐外面,外面到处都是士卒,有些在休息,有些在执勤、而有些则是默默的坐在某些地方,而后看着秦国的方向。
哪里会有士卒不思念家的呢?
尤其是一些已经成家了的士卒,他们更想念家中的妻子、儿女等,他们想念家中的一切。
商鞅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感慨。
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众人说道:“君上的旨意到了么?”
身后跟着的某个侍卫开口道:“启禀商君,君上的旨意还未曾送到,但估摸着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了。”
没有人将这一场战争放在眼里,因为这些年他们经历了许多次战争。
只要最后的战争是胜利的就可以了。
商鞅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神看向远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色,其实他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次主动想要率领军队,只是为了死的轰轰烈烈而已。
为什么现在目的并没有达到?
商鞅很是困惑。
他以为自己的这一残躯在战场上应当支持不了多久才对。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要继续思考的问题了。
陈府
小书房中。
这是陈野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特意建造的小书房,以方便几个孩子可以在这其中安心的看书,而不必受到自己的干扰。
此时的书房中,陈慎、陈詹、陈安、陈守、陈靖等人都乖巧的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书本。
在为这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请了好几位老师之后,陈野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对付这群孩子还是陈慎这个大哥最好用。
所以即便陈慎已经过了这个启蒙的年纪,但却依旧在小书房中与这几个小子一同上课。
“大兄,大兄!”
陈靖脸上带着些调皮的走到了陈慎的面前,有些讨好的说道:“夫子布置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了,靖儿不会,可不可以不写呀?”
陈慎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哪里不会?拿过来,大兄帮你看。”
他明明是在笑着,但看起来笑容却十分吓人:“大兄一定能够教会你的,至于课业么还是要写的。”
这话刚说完,陈慎就注意到了一旁正在小声嘀咕没有学习的陈詹以及陈守两人,当即看向那两个人的方向:“你们两个,将昨日我留给们的课业抄写十遍。”
陈慎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样。
书房外
攸宁捂着嘴笑了一下:“夫君。”
她眉宇中带着些许闪烁:“慎儿管教这群无法无天的孩子,果然还是有一手的。”
陈野耸了耸肩膀:“总之是比他的父亲我强多了,毕竟那几个小东西一哭丧脸,我就有些心软了。”
攸宁撇了撇嘴:“你啊,就是懒散。”
成婚这么多年了,攸宁怎么可能还不了解陈野的性格呢?
她调侃儿了几句之后便说道:“该为慎思请一位老师了,即便慎儿可以自学,但总归是要有老师的。”
陈野望向远处,同样感慨地说道:“是啊,该为慎儿请一位老师了。”
惠文王元年。
一场开局轰轰烈烈但结局却十分滑稽的战争在这个秋天划上了句号,而同年,在战争结束后,嬴驷便更改了年号。
是为元年。
回来的商鞅整日窝在自己的府邸中不愿意出门,但嬴驷却依旧按照战功封彻候。
即便他已经是「君」了。
这也是新法施行以来第一位彻候,所有人都在侧目。
商府
商鞅一头白发,有些疲惫的看着面前的陈野:“你我有多久未曾像现在这样,私下面对面坐在一起了?”
第66章 老旧的臣子和新的台子【一更,求收藏
陈野抬起头,看着已然青春不再的商鞅,声音中带着怀念。
“有多久了?”
“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落寞:“自从孝公八九年的时候,老师就不愿意与我在私下见面了,我已经从一个方才加冠的少年人,成了如今的不惑之年。”
商鞅倒也是笑着:“是啊,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你一身潦倒,一眼看去就能够看出来是来秦国谋生的,如今也是成了司寇、已然封君,有了一片家业了。”
说到这里,商鞅又是说道:“前两日听闻慎儿驾车在街上横扫那些流窜的逃兵?”
他指着陈野说道:“倒是比你这个当父亲的勇猛些。”
陈野的脸上带着些许得意之色:“一代人总是要比一代人强一些的不是么?”
“不然的话,日后怎么撑得起来陈氏的门楣呢?”
商鞅斜了一眼陈野,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们这帮子人总是想的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们这个时候操那么多心有什么用?”
陈野耸了耸肩膀:“可能就是我放不下心吧。”
商鞅放下手中的书卷,这个年岁了他的头发已然苍白一片,披散在身后:“今日喊你来倒也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要见一见你。”
他有些沉默的说道:“这些年的变法也是多亏了有你在,否则其中有几次我都要踏错路了。”
这话说的的确是真的,商鞅的变法与最初历史上的变法看起来几乎已经完全不同了,唯有最核心最本质的地方依旧一样。
变法是为了图强。
原本历史中商鞅的变法有许多严苛的地方,这也是日后秦国覆灭的根源之一。
而如今有陈野在,却是悄然将这种隐患给埋藏了。
陈野并不知道自己改变的这种小小的细节会给秦国带来什么样子的变化,但他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一些事情,哪怕历史的最后结局并没有能够被完全改变那又如何呢?
陈野看着有些记挂这些事情的商鞅,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师何必整日想这些东西呢?”
“你我都是秦国的臣子,自然是要为了秦国强盛而共同奋斗的,何分你我呢?”
他指着远处的院落说道:“如今君上故去,老师难道就心甘情愿的蜗居在这院子里面不出来了么?”
“朝堂之上又该如何呢?”
这是陈野今日来赴约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不想让商鞅就这样呆在院子里迎来自己最后的结局,哪怕这个结局比起来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毕竟今时今日的商鞅肯定能够得到善终。
他想让商鞅在辉煌中故去,这是应当属于商鞅的荣耀。
商鞅扭过头,看着陈野,笑骂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的确没有必要,谁说这样子的生活不是好的生活呢?”
“陈小子啊人要懂得知足,一朝国君一朝臣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
“如今君上已经故去,太子已然成了新的国君,难道他不需要一个忠心于他的臣子么?”
“你我已经是老旧的臣子了,如何能够在全新的戏台上呢?”
商鞅看着陈野的眼睛,他知道陈野的意思,陈野也知道他的意思,甚至他们都明白嬴驷不会怀疑他们、依旧会信任他们,因为嬴驷是一个优秀的君王。
只是,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然过去了。
在过往的时代,他们两个是时代的主角,与秦孝公一同获得了天下风云汇聚的赞赏,而如今随着先君的故去他们也应当离开这个舞台,让新的人来了。
陈野坐在院落中,看着远处的落叶一瓣瓣的掉落凋零:“或许老师说的对。”
他笑了笑:“我总是想着老师的落幕应当更恢弘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我却忘了,老师的性格或许本就不是那样喜欢热闹的。”
商鞅看着陈野,眉宇中带着几分温和:“其实我是那样的人,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
他反问道:“难道一个甘心平凡的人会自荐于秦国国君,且主持了十几年轰轰烈烈的、改变了整个秦国的变法么?”
商鞅笑着说道:“只是如今岁月无情罢了。”
他略微有些落寞的看向手中的书卷,这是秦孝公尚且在世的时候送给他的:“况且,我找不到比先君更适合我的君上了。”
“贤臣择君,选择了自己的君主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够改变。”
“这是我的抉择。”
“先君故去,我便如同失去了栖息之地的谷鸟,随意落在荒野上等待结局便好了。”
商鞅的话很决绝,陈野也听出来了其中的含义颇为有些无奈。
“也罢。”
“老师说的对,一个时代的故去,终究象征着新旧的交替。”
苏秦、张仪二人此时在城门口,看着比往日更加繁荣的咸阳城,脸上不由得带着赞叹。
这两人乃是同窗,共同在鬼谷子的门下学习,也算是师兄弟的关系,如今倒是一同选择了秦国这一片“沃土”。
是的,对于这两个人来说,秦国是一片可以尽情施展他们才华的“沃土”。
张仪笑着看向身旁的苏秦说道:“没想到师兄竟然也选择了秦国辅佐,这倒是与师弟想到一起去了。”
苏秦此时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他看着张仪道:“你我研究的都是纵横天下之术,而如今天下间能够有鲸吞天下之势的,只怕也就是秦国了吧?”
“有这样的选择在,我如何会选择次一等的地方呢?”
张仪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师兄看不上魏国?魏王似乎也不算差劲吧。”
苏秦微微撇嘴说道:“魏王?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而已。”
“你且看他还能够张狂几年吧。”
“若是没有秦国、没有秦孝公、没有陈野、商鞅二人在,或许我还会考虑魏国,如今么?”
他自信的笑着:“我自荐的第一件功劳,便落在魏国身上吧!”
张仪微微一笑:“那与师弟倒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