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将规划自己提前了一年,到时候如果完不成呢?
如今他这么说,是给了朱元璋报喜了。
可却没有仔细想过朱元璋是怎么想的。
原本说的三年,如今你自己又说两年,那到底是你之前报的时间保守了,还是这次你报的时间虚假了?
先不说你到时候完不成。
就算完成了,这也是你自己说的。
得不到半点的好处。
相反,如果你说的三年,却在两年完成了,到时候给朱元璋一个大大的惊喜,难道不好吗?
这难道就不是功劳嘛?
就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这么急着给朱元璋投桃报李嘛?
不过,刘伯温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笑着说道:“也许吧,也许真的是我老慕了。再看看吧。”
说完,刚一转身,却又说道:“不行,涟儿,笔墨伺候,我要书信一封,提醒他注意。”
可随着刘涟将笔墨纸砚准备好,刘伯温却又再次反悔,说道:“算了,说不定这个时候杨宪的奏折已经到了中书省,我这个时候说又有何用呢?也或许,真的是我老慕了,不解人家的青春壮志。”
说完一笑,终究还是将这件事暂且的搁置了。
第二日,天色刚亮。
扬州府衙。
杨宪匆匆从府外走了进来,一边走着一边对屋里的鲁明义说道:“鲁兄,徐知县禀报,说城关粮库短少了两百斤稻种,这事你知道嘛?”
鲁明义一愣,道:“下官不知。”
听到这话,杨宪立马下令道:“立刻去查!从徐知县本人查起,一级一级往下追查,一直查到库房的每一个守役,日落前,必须把稻种的下落给我查清楚!”
昨晚刚刚给朝廷和刘伯温写了提前一年规划时间的杨宪,这才一晚上过去,便出了变故,一时之间,杨宪心中怒火冲天。
而那鲁明义瞧着杨宪发了如此大的火,也不敢耽搁。
连忙放下手中还没有喝的粥碗,朝着外面匆匆走了出去。
很快。
当天下午。
鲁明义便返回来报,对着杨宪说道:“禀大人,失落的稻种查出来了。”
杨宪说道:“说吧,在哪儿。”
鲁明义点点头,道:“被南宁县主薄宋善言吞没。他用稻种换了两斤酒,一只鸡。叫他吞下肚里去了。”
听到这话的杨宪,顿时瞪圆了眼珠子,喝道:“什么!胆大包天!我非从他的肚子里扒出来不可!”
说完,立马对着鲁明义说道:“传命!召集府县所有僚属,一个时辰以后,府门前听令!”
听着杨宪这话,还有这幅要严办的神态,鲁明义急忙劝说道:“请大人息怒。”
“这个宋善言平时还算勤快,再说主薄的俸禄又微薄,稻种的事,怕是他一时糊涂啊。”
可杨宪却坚定的说道:“鲁兄不必说情!眼下正处在危难时期,官民们都在日以继夜的拼搏,宋善言却敢在此时贪没稻种,真是善尽天良!”
说到这里,杨宪知道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没什么用,缓缓转身背着鲁明义,说道:“你可知道皇上对贪官污吏们是多么的痛恨嘛?!”
鲁明义愣着回道:“不知道。”
杨宪道:“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至正十五年,那还是皇上任吴王的时候,火器营有一个百夫长贪没了属下五十两银子的军饷,被属下告到御前,皇上一不杀,二不罚,却下令那个百夫长同所属的百位兵勇持刀相拼,半炷香的功夫,那百夫长就碎尸万段了!”
说到这里,鲁明义也算是明白了那位皇帝的性情和杨宪此刻的心思。
而杨宪则最后说道:“鲁兄,我们现在也需要树立一个榜样,震慑官民,激励士气!”
见杨宪如此说,鲁明义哪里还敢再劝,低头忙道:“下官遵命。”
一个时辰后。
扬州府衙门口。
杨宪站在府衙的门下,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南宁县主薄宋善言以及周围围观的各府县僚属、百姓们。
左右的来回走动。
最后,站在原地对着那宋善言义正言辞道:“两百斤稻种,转眼就是两百担粮食!”
“更何况,这稻种是皇上赐给扬州百姓的,这种稻种你都敢贪污,可谓既欺君,又害民!”
说到这里,杨宪对着跪在地上的贪官喝道:“宋善言!你抬起头来!”
听着杨宪的话,宋善言颤颤巍巍抬着头看去。
而杨宪则指着扬州府衙门口的两道对联,说道:“念颂皇上的题词!”
听着这话,宋善言胆颤的小声说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可杨宪却道:“大声点!百姓们都听着呢!就是死,也要拿出个视死如归的劲头来!”
闻言,宋善言只好高声的喊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好!”
杨宪当即道:“宋善言,天威当头,明察善恶,欺君害民,罪无可赦!”
“你不是把那些稻种换了酒肉了吗?今天本府就要把它们从你的肚子里头扒出来!”
听到这话,地上跪着的宋善言顿时脸色惊变!
大声的喊道:“知府大人饶命啊!知府大人饶命啊!”
可是杨宪却没有丝毫的留情,一挥手,两名差夫便当即将那宋善言给拉了下去。
一旁的众多官员们瞧见这一幕,也是一个个心中胆寒。
虽说以如今扬州府的情况,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贪污的。
可这一个个的心里头却还都惦记着呢。
毕竟,如今朝廷财政困难,各地官员们的俸禄也实在是低。
尤其是这两年,俸禄几乎低到各家都吃不上饭。
更何况是换件新衣服,新官袍了。
瞧着在场官员们的反应,杨宪语重心长道:“列为同僚,本府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现在,都回到各自的职守上去吧,不要误了自个儿的差事。”
说罢,转身便回到了府中。
很快。
发生在扬州城内的事情,便随着杨宪的一封请罪折子,上报到了顺天府,金陵城的皇宫内。
同时,消息也顺着风传到了刘伯温的都察院那儿。
此刻正在都察院的书房中处理着公务的刘伯温,门口突然闯进一人来,正是刘伯温的儿子,刘涟。
刘涟神情慌乱的拿着一封信件走了进来,在进来后还顺手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见此,刘伯温不由的问道:“你为何将房门关了起来?”
听到刘伯温的询问,刘涟顿时神情慌乱的说道:“南宁县主薄宋善言贪没了二百斤稻种,杨宪竟然下令用布袋活活闷死了那个主薄,这还不算,他,他.....他还令杀猪的屠夫剥了他的皮,将稻草塞进了皮囊中,做成标本,就立在南宁县衙门前!”
“让所有进出官府的官吏们都得从标本前经过,以求触目惊心,引以为鉴。”
随着刘涟这话说完,刘伯温的脸色也是瞬间一变。
他沉默的思考了片刻后,不由的说道:“坏了!”
随着这话说完,刘伯温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着脸色说道:“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哪!”
一旁的刘涟也是说道:“是啊父亲,如今扬州城都已经轰动了,说杨知府是天廷雷公,火眼金睛,执法如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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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刘涟的话,刘伯温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他杨宪是什么人?
是如今他浙东一派的嫡系!
是他刘伯温身边的干吏!
原本按照刘伯温的想法,只要杨宪能够坐稳这开国理政的第一人,便能顺着开国治理的这阵春风扶摇而上。
这样一来,便成为了他浙东一派的一张金字招牌。
尤其是他刘伯温如今还兼掌翰林院,
手下皆是可造之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刘伯温还掌握着都察院,借着这两个地方,完全能够快速的培养出他浙东一派的嫡系来。
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如今,那杨宪在扬州竟然用了如此惨无人道的酷刑!
这样的酷刑对于旁人或许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他们这些身处仕途的文臣,读书人,影响却极大!
让旁人知道他浙东一派的干吏竟然如此的惨无人道,这传出去还怎么得了。
他们所自持的那些道德修养,还从何谈起。
不过,刘伯温还是谨慎的询问道:“涟儿,此事可属实?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刘涟立马说道:“杨宪的请罪折子已呈到了中书省,分理奏折的黄参知亲口告诉儿的。对了,这里还有一封杨宪给父亲的书信。”
说完,便将杨宪的亲笔书信递了上去。
而刘伯温接过信件,也第一时间查阅了起来。
“禀恩师。”
“宋善言贪没圣恩,欺君害民,学生岂能容忍,况且皇上历来对贪官污吏恨入骨髓,临行前还为学生题下十六字赠言,学生重办宋善言实也有难言之隐,有自残之痛啊。”
“学生知道此举或有不妥,已向朝廷呈上了请罪折。事已至此,学生只能盼恩师垂询,并乞恩师为之周旋。”
在看完杨宪这书信后,刘伯温突然之间沉默了。
一旁的刘涟瞧着刘伯温突然沉默下来,不由的问道:“父亲,您怎么不说话了?如今杨宪这事已经做下,在城中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父亲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啊。”
听着刘涟的话,刘伯温却面色如常,道:“做打算?做什么打算?我们都小瞧了这个杨宪呐。”
见刘伯温如此说,刘涟的脸上顿显疑惑之色。
“父亲为何这么说?”
刘伯温长长出了口气,道:“杨宪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暗藏着一副酷吏心肠。你看,他多聪明啊,他清楚咱们这位朱皇帝的秉性,对待贪官绝不手软。而在杀了一个贪官之后,不是向朝廷报功而是向皇上请罪。”
“和这位学生相比,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自愧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