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这是军令!”
听着朱元璋的话,郑光祖沉默了片刻,但在看了眼床上的齐衡后,最终还是起身恭敬的朝朱元璋行了个礼,离开了。
门外。
施才英、沈万三、沐英等人就站在门口。
这几日,他们每天都会来几趟,没人时便会进去看一看,有人时便留在外面候着。
看着满身疲惫的郑光祖,众人都是脸色凝重的冲他点点头。
屋内。
朱元璋见众人一个个神情暗淡,看了也是有些心烦,便立马打发道:“行了行了,都回去吧,军营里还有那么多的降卒,别弄出什么事来。”
“如今金陵城中只有韩钦一个人在镇守,我怕他那里出什么意外,我们还是早一点赶去的好,你们这几日也准备准备。”
听着朱元璋的话,众人纷纷领命,拱手后离去。
随着屋内的人都离开后,屋外的施才英等人也不好留着,便也跟着离开了。
此时的屋内屋外只剩下了朱元璋和马秀英二人。
看着朱元璋满脸的愁容,马秀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虽然齐衡加入义军的时间晚。
可要说马秀英跟朱元璋这帮兄弟们谁最关系好,除了认识最久的徐达和汤和外,便是齐衡了。
想到往日齐衡的模样,再看看此刻齐衡满脸煞白的情景,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在这段时间里,经过和齐衡的相处,他对于齐衡这个人的性情和做事都非常喜欢。
说的直白点,马秀英在内心当中将这个和自己年幼失散弟弟同龄的少年当作了自己弟弟。
看着此时他的模样,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不然怎么对得起往日齐衡对自己的照顾。
“妹子,恩公是不是该换药了,咱来给他换吧。”朱元璋说道。
可马秀英正是烦躁的时候,又深知朱元璋这人粗手粗脚,便立马说道:“行了吧,还是我来吧,你这粗手粗脚的,别没换好药,再给弄出什么伤来。”
“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忙你的事情去吧,这里交给我,我要一个人忙不过来,会叫丫鬟过来的。”
听着马秀英的话,朱元璋也明白自己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叹了口气,嘱咐两句离开了。
大帅府的大堂中。
朱元璋心思重重的走了进来。
看着屋里的李善长,朱元璋暂时收敛了些情绪,说道:“先生,开始咱今日的功课吧。”
瞧着朱元璋进来时满脸的愁容,李善长经不住的问道:“大帅,可是在齐先生的伤势而担心?”
朱元璋当即说道:“这是自然,恩公自跟随咱以后,光是救咱性命就好几次,更别提给咱义军立下的功劳。”
“恩公才学惊人,若此次没有熬过去,对咱义军来说是损失惨重,对咱来说,这心里也难受的很。”
听着朱元璋的话,李善长却只是轻笑一声。
就在朱元璋瞧着李善长此刻表情而皱眉时,李善长开口道:“大帅,请恕善长直言。”
朱元璋道:“先生请直说。”
李善长点点头:“此次齐小先生被人暗算受了重伤,万一醒不过来,对于义军而言,一定是一个重大的损失。毕竟,如今义军能有如今之盛况,齐小先生功劳着实不小。”
“可对于大帅而言.....”
“却不失为一件幸事。”
李善长此话说完,朱元璋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心中冷笑,脸上却反倒坦然了些,仿佛在看戏一般,道:“先生继续说。”
第一百二十章:敢问上位,你与齐衡谁主谁从?
“上位,你可曾想过,如若此番齐衡醒来,你该如何待他?”
“想在定远时,齐衡便因救过上位而被上位尊崇以待。之后,上位因郭子兴大帅召回,齐衡出谋划策,方才有了上位后来名声。濠州时,齐衡两次相救上位,还设计退去脱脱大军,解了濠州围城之危。”
“离开濠州,前往黄岗。”
“在上位率军前往滁州时,齐衡坐镇黄岗,励精图治,仅靠两千将士,便瓦解濠州,聚数万民众于城中,且安居乐业。”
“于外,两万精兵皆铠甲齐全,粮草充足,弓箭齐备。神兵营、暗卫,更是威能莫测,皆有惊世之举。”
“于内,黄岗、濠州两地百姓皆有存身之计,矿山铁匠,可供及两城军民。粮食上也各分田地,靠着玉米、红薯、土豆这些稀世之物,产量足以满足自身消耗,还能售卖以换银钱。仅不到一年时间,便使黄岗城内盛况不输宋朝之时。”
“齐衡手下,沈万三、施才英、郑光祖、沐英、陈广、韩钦,周念、楚茂、余光道,个个当世英才,可见齐衡识人用人之才。”
说到这里,李善长看向朱元璋,问道:“试问上位,以如今齐衡之功勋,上位可比的过?”
“此番上位虽靠着邓友德投靠之兵力攻伐滁州之地,但若没有齐衡攻略濠州,押送至滁州的数万兵力,上位可能如此轻松的打下滁州城?”
“况且,滁州城刚刚沦陷,脱脱便率领十五万大军来袭,岂知不是因为滁州之地的沦陷?”
“上位与齐衡相比,对于义军而言,孰轻孰重?”
李善长看着朱元璋皱起的眉头,心中窃喜,又继续循循诱导:“此次齐衡醒不来还好,若他醒来,上位该如何对待这位齐小先生?往日上位已尊其为恩公,这次呢,之后呢?如何赏,如何封,有功不赏,不可服众。”
“若赏,拿什么赏?”
“此番齐衡之功勋,已到赏无可赏的地步。”
“莫非,要齐衡凌驾上位之上?”
“况且,齐衡手下那些亲信,沈万三、施才英、郑光祖、沐英、陈广、韩钦,周念、楚茂、余光道等,哪个不是以齐衡为尊。若处处以齐衡为尊为首,置上位于何地。上位又如何统帅上下。”
“长久如此,徐达、汤和、常遇春等人,皆与齐衡感情不浅,若他们互相扶持,上位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这位齐小先生,方才十六岁,看其面相不是短寿之人,此番若能熬过此劫,总是要比我们活的久些。”
“这漫漫岁月,若齐衡有一日突然想不开,不甘人下,只需.......”
就在李善长准备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朱元璋突然爆喝一声:“住嘴!”
说着,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满脸杀气的看着李善长。
李善长心中一惊,急忙拱手弯腰,道:“抱歉抱歉,上位见谅,善长一时失言,还望上位勿怪。”
朱元璋咬着牙喝道:“咱与恩公情同手足,恩公几次三番救咱朱元璋的性命,李先生说这话,是要我兄弟相残?义军如今局势一片明朗,你却说些兔死狗烹的话,其心可诛!”
这‘其心可诛’四个字一说完,李善长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整个人也感觉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埋头便拜,急切的说道:“上位,善长失言,擅长失言,都怪善长糊涂,以己之狭隘去看待上位,善长罪该万死!”
李善长很清楚,这‘其心可诛’四个字说完,紧接着可能就是让人将他给拉出去砍了。
哪还敢在揣测朱元璋的心思。
顿时做出一副老狗奴颜,祈求着朱元璋的谅解。
朱元璋看着地上跪着的李善长,在愤怒这李善长窥探他内心,且还说中的同时,也在享受着权力带给他的快感。
虽说他内心对齐衡感恩戴德,但身为上位者,在对待部下时,像眼前李善长这种才是轻松的选择。
他有能力,不需要花多少的心思。
并且,自己可以牢牢掌控他,不怕他飞出自己的五指山。甚至自己只要稍露不喜,便立刻跪地求饶,奴颜尽现。
相反,齐衡虽然才能远超李善长,多次化解义军危难,又救自己性命数次,可即便自己如今是他的上位,军中大帅,却还是得小心着与他交谈。
甚至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属下对他展现出钦佩尊崇的目光,自己还得陪着笑。
从小贫苦出身,长这么大,受尽了旁人白眼戏弄。
即便后来当了和尚,也是要自己去各家各户化缘为生的。
说好听这是化缘,说不好听不就是乞讨嘛。
朱元璋的内心中,又怎么会没有仇恨。
过去的多少日子里,他都在幻想着有朝一日居于他人之上,能够将内心的愤怨一泄。
可如今,在自己大权在握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可以动摇自己根基的人出现。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强行绑来的。
说不忌讳,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朱元璋脑海中的理智还在告诉他,齐衡多次相救自己,且才能卓绝,有他在义军,可助义军。
自己也不能将这位恩公放在自己的对立面。
想想往日齐衡在对待自己时的尊敬,还有此次,为了救自己于水火,孤身犯险,仅带领数百兵马便杀了回来,与十五万元军当中筹谋。
他很清楚,这个过程说来简单,却不知多少凶险。
一个不小心,便是身陷重围,万劫不复的地步。
相反,他只需静静待在金陵城,虽不敢说稳坐钓鱼台,但以齐衡之才能,稳定周边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齐衡偏偏舍弃了在金陵城中神仙般的生活,却要冒险来救自己。
这份恩情,他朱元璋又怎能罔顾。
人都是拥有两面性的,此刻的朱元璋,便在内心做着痛苦的抉择。
最终,朱元璋就这么看着地上的李善长,脸上恼怒的神情渐渐消失,归于平淡。
他缓缓弯下腰将李善长扶起,说道:“李先生,咱都是义军,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在为义军大业而拼搏。兄弟之间,万不可相互排挤争斗,不然咱和郭天叙之流又有什么分别。”
第一百二十一章:你这伤疤,是从何而来?
看着起身后的李善长,朱元璋又郑重的警告道:“刚刚李先生说的那些话,咱没有听到,也希望李先生尽快忘记,此言,绝不可再提!”
听着朱元璋最后的警告,李善长胆寒着说道:“是是是,上位教训,李善长记下了。”
朱元璋缓缓点头。
“来吧,李先生,咱还是继续每日的功课。”
李善长用袖口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忙道:“是。”
讲课中。
朱元璋全心思的学习着,可讲课的李善长却在心里捉摸着。
虽说刚刚的一幕确实吓人,可李善长总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并不是没有起到作用。
回想一下,刚刚朱元璋的暴怒,不正是因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嘛?
即便此时朱元璋并不会做什么,也不会说什么。
但难保他日后不想,不说。
这,便算是在朱元璋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会一点点的在他内心当中深根发芽。
直到这个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便是对齐衡出手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