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眼看京察中上、三年任满,不料摊上这样的事……
他毫不犹豫的道出了自己的为难,苦涩的解释道:“贾大人,下官也是不得已啊,贵人亲自下令,下官是不得不从。”
贾琮逗着桌上的小猫,语气平平的问道:“哪位贵人?说来听听。”
“沈大人,还请想清楚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小心祸从口出。”
“哟,有人威胁朝廷命官呐!”
贾琮抬眼看去,雅间门口有一中年书生,皱着眉头,出言想要喝止沈兴荣说出实情。
只见这书生微微躬身,向贾琮作揖行礼。
“此间酒楼是在下拜托夏家置办,只不过是让沈大人给误会了……”
贾琮没有接这话头,冷声道:“来人,掌嘴!”
“刑不上大夫,在下乃是堂堂举人,大人便是位高权重也不能私设公堂……”
贾琮不按套路出牌,打懵了这人。眼看荣国府的亲兵逼近,连忙绞尽脑汁的说着应对之语。
身有功名,的确可以见官不跪,刑不加身。
可惜在这一点上,贾琮随了赦大老爷的性子,亲王都敢打,何况一个小小的举人。
啪啪啪……
掌嘴十余下,书生的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沈兴荣终究是被书生方才的警告给吓住了,迟迟不愿道出那位贵人的真实身份。
亲兵已经将户房的册子取来,上面记录的酒楼新主,的确是面前的这位书生,河间府宁润池。
“啧啧啧,如此好的地段,竟然只给了两千两银子!”
贾琮将册子往桌上一扔,看着被亲兵带来的酒楼原掌柜,温言问道:“老丈,你这酒楼,价值多少?”
这老者颤颤巍巍的躬身回道:“启禀大人,酒楼作价白银五千两,原本小人已经与薛大人商议好了,里头的东西合酒楼一起,共计五千五百两白银。”
“薛大哥,带钱了没?”
嗯?
薛蟠下意识的掏出了一叠银票,统统递给了贾琮。
贾琮从中取出五千五百两银票,放在了桌子上。咚咚敲了敲桌子:“沈县令,我也不为难你了。银票在这,两方主人也在,你来拟定新契,过户吧。”
“大人,下官不敢……”
沈兴荣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日书生交给他的纸条,面对贾琮温和的言语,却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被拦在门外的夏金桂咬着嘴唇,想要说话却被丫鬟小声提醒道:“姑娘,连宁先生都被掌了嘴……”
哼!
贾琮冷哼一声:“不写可以啊,那就去诏狱呆着吧。”
诏狱二字一出,沈兴荣哪里还顾得上宁润池的威胁警告,立马拿起桌上的笔,不一会就写好了新契。
签契过户,老掌柜拿到了五千五百两银子,退还了夏家的两千两后,由荣国府的亲兵亲自护送,回到了家中。
在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当天就跟着一家镖局南下回了老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酒楼换了主人,可事情还没完。
老掌柜在亲兵找到时,刚与被放回来的妻儿团聚。贾琮冷声说道:“皇商夏家、河间府举子宁润池,掳掠他人、强取豪夺,暂押大兴县。沈县令,回去好好审案吧,本官会时刻关注此案进展,若是有人威胁你,可随时来荣国府找我。”
沈兴荣欲哭无泪,不过在听到贾琮最后的那句话后,心中稍安。有这位小爷的关注,那位贵人应该不过太过分吧。
随行的衙役上前想要押解夏金桂与宁润池前往大兴县衙,不料夏金桂厉喝一声:“放肆,我乃义忠亲王侧妃,尔敢无礼!”
这声厉喝确实是吓到了酒楼中的人,包括县令沈兴荣。
他迟疑的看向了贾琮:“这……这……大人,这……”
“大夏何曾有过亲王侧妃一说?”
贾琮这话倒也没有说错,大夏的王府没有侧妃的称呼,次妃如已有子,不分嫡出庶出、俱不许选继。
止照内助事例、有妾推举一妾、无妾奏选一人、以管理家事、抚育子女,不许请授次妃封号。
亲王或郡王之妾、其子已袭封亲王、而嫡妃不存者、准封次妃。
而夏金桂口中的侧妃,其实说的是王府次妃。但义忠亲王刘烨,正妃出身宣府大族,元二年,圣人赐女官李氏为王府次妃。
也就是说,只要李氏不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义忠亲王府的次妃。至于王府中的姬妾,根本上不了台面。
沈兴荣还是心忧顾虑,却见贾琮呵呵一笑:“夏侧妃,要不本官现在送侧妃娘娘去义忠王府,咱们去问问义忠亲王,王府的后院有没有你这号人?”
夏金桂方才放出狠话本就是一时惊惧,下意识出口。这会已然后悔起来,哪里敢将麻烦带到义忠亲王府去?
不过若真进了大牢,名声就毁了,到时候义忠亲王肯定不会让她再踏进王府。
正此时,一名亲兵走了进来,跟贾琮耳语禀报,楼下来了一名内侍求见琮三爷。
贾琮出了雅间来到楼下,见到了那名内侍,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人竟然是夏守忠派来的。
四周皆已经被清空,寒暄一二后,内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奴婢夏江,暂时负责内府司之事。”
贾琮疑惑问道:“内府司是什么东西?”
“回大人,内府司是皇爷下旨新置,负责监察四方、侦缉不忠于皇爷的乱臣贼子……”
夏江谄媚的笑了笑说:“奴婢的干爹,夏守忠夏公公总掌内府司,奴婢暂时管着繁杂琐事。小贾大人,干爹说夏金桂是义忠亲王瞧上的人,不过这酒楼之事是忠顺王的手笔。让大人放长线钓大鱼,别把鱼饵给弄死了。”
贾琮嘀咕道:“刘烨真是重口味,竟然好这口?”
“奴婢觉得,义忠亲王看上的应该是夏家,而不是夏金桂。”
夏江躬身道:“此事干爹他老人家交给了奴婢盯着,小贾大人若是感兴趣,可派人来东安门外南薰坊寻奴婢。”
贾琮眼含深意的看了眼恭恭敬敬的夏江,微笑着点了点头:“有趣,有趣。我知道了,定不会误了夏公公的大计。”
等送走了夏江,贾琮立刻吩咐道:“十一叔,立刻派人去查夏家与义忠王府、忠顺王府的关系,还有查查这个宁润池,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人。”
贾十一谨慎的问道:“小三爷,那这个夏江呢?他给属下的第一感觉极为不舒服。”
“暂时不用,有人会比咱们着急。”
贾琮琢磨了下,小声嘱咐道:“将夏江的事透露给曹久功,让他去操心吧。”
……
宁润池被送进了大兴县牢狱,而夏金桂只是被请去了大兴县衙偏房,不多时夏家费了不少银子将人赎了出去。
沈兴荣一刻未歇,将银子送来了荣国府。贾琮看着这一箱银子,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送去了梨香院,剩下的则留了下来。
“三儿,哪里来的银子?”
赦大老爷一进门就看到了白的银子,捡起一块掂了掂:“十两足银,这些怕是有一万两了。”
贾琮点了点头,将今日遇到的事跟老爹仔细讲了一遍,疑惑的说道:“儿子有些纳闷,既然夏氏女的背后是刘烨,那她怎么会费这么大力气给刘忭办事?”
赦大老爷也有些懵,这关系好复杂啊。
思索了好半天后,他决定去寻求帮助。于是带着小儿子穿过东跨院的侧门,一路直行来到了宁国府书房。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贾敬听完了贾琮的描述,皱起了眉头。他沉声说道:“随着陛下帝位的稳固,刘烨也好,刘忭也罢,单凭他们一人是难以对抗帝位稳固的陛下,故而勾结在了一起。”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琮哥儿总结的不错,不管今后会如何,他们现在最大的可能便是抱团取暖。毕竟圣人老了,连接生病让他们感到了巨大的恐惧。没了圣人的庇佑,陛下可不会心慈手软。”
贾敬走到窗前,落日后的京城逐渐暗淡下来,他细思了一会,嘱咐道:“琮哥儿,这事儿到此为止,你别插手了。”
“为什么?大伯,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不说刘烨,刘忭可是和咱家有大仇……”
“那个内府司你之前可有听说过?”
贾琮摇了摇头,贾敬继续问道:“那夏江今日赶来阻止了你惩戒夏金桂,你真觉得这是夏守忠的意思?”
“这还能有假,他敢骗我不成?”
贾敬再问:“从你刚到酒楼至夏江抵达,共用时多少?”
贾琮估摸了一下时间:“半个时辰左右……我明白了,大伯是说,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此事传到宫中的夏守忠耳中,然后再传出话来。”
贾敬点了点头:“不错,夏江不会在身份上骗你,但他有自己的打算。便是你去找夏守忠对峙,这个夏江也有足够的理由。”
啪!
贾琮气闷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骂了一声:“该死,这厮竟敢骗我!”
“这些都是小事,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这个内府司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贾敬抬头看向挂上树梢的圆月,沉声道:“难道陛下也要走宦官干政的老路?不应该啊!”
……
东安门外的一处官衙内,夏江高坐听着手下人的禀报。
“首座大人,卑下已经安排人去了大兴县衙,大兴县令沈兴荣不愿听从大人的命令,他说荣国府的小贾大人十分关注此案,宁润池不能死在大兴县大牢。”
“呵呵,咱们这位御猫大人还真是威名赫赫啊……”
此时的夏江可没有了之前在酒楼的谄媚与卑微,冷笑一声,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告诉沈兴荣,咱家是替皇爷办事,便是荣恩伯贾赦也不能误了皇爷的大事。”
啪!
他将一枚蟠龙金令拍在了桌上,冷冷说道:“告诉沈兴荣,乖乖听话前程无量。若不听从,九族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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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到这儿,明天继续。
第199章 文卿,你脱了?
明日便是中秋,京城却没有多少过节的气氛。
北地的旱情比预想的要严重,包括陕甘晋冀四省往京城的六百里加急就没有停过。
据说文同轩已经在户部衙门七日未归家,户部银库、粮库这回是真的要饿死老鼠了。
宁荣两府又筹集了六万两银子,由贾琮送往户部偿还欠银。
刚将银子清点完送去银库,贾琮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
“咦,琮哥儿,你怎么来户部了?”
回头一看,四皇子刘弘在文同轩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贾琮作揖拜道:“拜见四殿下,拜见财相。”
“殿下有所不知,小贾郎将这是来还银子的。”
文同轩对宁荣两府的感官直线上升,第一个提出归还欠银的是宁荣贾家,还的最利索的也是宁荣贾家。
他翻了翻手中的账本,唏嘘道:“至今日,宁国府已经归还欠银四十三万两,还剩十二万两。荣国府归还欠银四十三万两,还剩十八万两。便是给贤妃娘娘修建省亲园子,都没有来户部借一分银子。不像周家,拿民脂民膏昭示自己家的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