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倒是觉得孔仁镜说的是他的真心话……”
刘弘抬脚往前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孔祥廉、孔仁镜以及身后两名孔家后辈。
“大成至圣文宣王?孤若是没有记错,太祖登基时下诏,夺前朝之封,敕封孔圣人为至圣先师,子孙袭衍圣公。孔仁镜,你拿前朝的敕封来压本朝的皇子,你是想要造反吗?”
哐当!
孔仁镜终于怕了,他匍匐在地,磕头请罪。
“殿下恕罪,是臣一时糊涂……”
“不、不、不,孤觉得你可不是一时糊涂,大成至圣文宣王啊,这可比衍圣公这个名号响亮多了。孤看你是怀念前朝想的紧,这样,鞑靼跟瓦剌的使臣就在四方馆,孤让人送你过去,你跟鞑靼与瓦剌的使臣叙叙旧情如何?”
噗通!
咚咚咚……
这下子孔仁镜头磕得更加更凶了,原本还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的人纷纷紧闭嘴巴,生怕被孔家这二愣子给牵连了。
还有几位老臣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刘弘仔细打量,他们怎么就一直没发现,温文尔雅的四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毒舌了。
“孔祥廉……”
“臣在。”
刘弘鄙夷的看了一眼孔仁镜,孔圣人若是见到后辈子孙这么没出息没骨气,估计能掀开棺材板出来锤死这群不要脸的货色。
相比孔仁镜,孔祥廉的表现就好的多。曲阜孔家烂是烂了点,但千年的世家总会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
刘弘想起祖父与他老子的教导,痛心疾首的跟孔祥廉说道:“曲阜孔家乃圣人后裔,对后辈子孙的教导不能马虎。今日还好,此处皆是我大夏子民,若让他国见到圣人后裔是这个样子,岂不是丢尽了孔家乃至我大夏皇朝的脸面?”
不管是不是说者有意,孔祥廉低垂着头颅,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顺着刘弘的话长叹了一声:“殿下教训的是,只不过臣在孔氏族中只是管理庶务,无权过问教导之事……”
“如此……”
刘弘突然沉默,孔祥廉袖中的双手紧握,低垂的双目流露着野望。
堂中之人无不在等待未来太子爷的应对,贾琮也好奇刘弘突如其来的沉默是在准备着什么。
“孤虽在京城,但曲阜的情况孤还是很了解的。孔家不肖者众多,甚至有人在京城指鹿为马,公开售卖芙蓉膏。由此可见,孔族对后辈子孙的教导已经到了不得不变革的程度了。”
刘弘上前一步,扶起了躬身垂首的孔祥廉。
他拍了拍孔祥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名字孤早有耳闻,品性、能力皆是孔族中的佼佼者。孤会奏请父皇,敕封你为至圣先师奉祀官,一来主持孔庙之奉祀,二来你要担当起教导孔族后辈的责任,勿要让孔圣人背上不该有的骂名。”
卧槽!
贾琮瞪大了眼睛:四哥你太阴险了!
孔庙的奉祀,历朝历代都是孔家的当家人,承袭历朝敕封的最高爵位人主持,刘弘心血来潮也好,早就预谋也罢,单独把庶出的孔祥廉推出来,这是要让孔祥廉跟衍圣公一系打擂台?
你说孔祥廉与当代衍圣公孔仁轩关系要好?
亲兄弟还争产呢,孔祥廉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龙禁卫对孔家的资料足够堆满两间屋子,孔祥廉私底下拉拢的庶出族人,都已经占了孔族三分之一了。
按辈分孔祥廉是孔仁轩的族叔,可他却与孔仁轩称兄道弟几十年。甚至干了不少仆人的活,脸都不要了,你要说他没野心,鬼才信?
孔祥廉谦虚推拒,刘弘再三劝说,在孔仁镜惊恐愤怒的目光中,君臣相得的一幕出现了。
徐晋与王骥等人默默退到一旁,俱是一脸姨母笑。
“老师,接下来怎么办?我很想捶他啊。”
贾琮很想锤人,孔仁镜方才可是骂他贾家小儿了,可四皇子这会跟孔祥廉君臣相得,不太好下手。
申本渊低头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不急不急,锤人哪有诛心有意思。看戏,看戏,戏还没唱完呢。”
嗯?诛心?
贾琮有些疑惑,却见老师徐晋以及几位师叔伯胸有成竹,便只好继续静待好戏上演。
果然,刘弘越是与孔祥廉君臣相得,孔仁镜的脸色越差,要不是方才刘弘的气势太盛,扣的帽子太大,他都想拂袖而去。
“拜见四殿下!”
诡异的和谐气氛被打断,魏尔舒抱着一个书匣子走了进来。
申本渊微微一笑:“看吧,大戏就要上演了。”
只见魏尔舒先向刘弘拜了拜后,又与众人颔首致意。
他将手中的书匣子打开,向众人说道:“家父让在下送来一套新制的《论语》,乃钦差巡视江南诸州府道盐政使林大夫采用新的句读之法注释,得家父校准之后,烦请诸位雅正……”
哗!
“什么?新的句读之法?老夫看看。”
“注释《论语》?林海虽有才华,但他自己一个人句读注释,未免有些托大了。”
“其实不然,我曾与林大夫在翰林院共事数载,林大夫才华高绝,又是仕林翘楚,注释《论语》倒也说的过去。”
“嘘,李兄慎言,孔家的人可还在这呢。”
“那又如何?没听魏少卿说么,大相公亲自做的校准,又能拿出来让我等共同雅正,想来是不差的。”
一本书激起千层浪,林如海以新式句读之法注释《论语》,众人褒贬不一,但魏尔舒的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有意思,先不说林海对《论语》的句读与注释是否有错,这个新式的句读之法倒是不错。”
“左公也觉得不错?”
“当然,老夫那小孙儿正值开蒙之龄,每每说起句读,都能逼得老夫恨不得将书本塞进他的脑瓜中。若是有这句读之法,不知要轻松多少。”
“左公之言晚辈深感赞同,犬子至今分不清: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句读之法不错,但……”
“林海确实有些托大了,这《论语》乃圣人法之所在,他该将句读之法上呈衍圣公府,由孔府出面,召集诸贤达共同注释。”
“孔家?呵呵!”
“在下以为不然,便是要重新句读注释诸子典籍,也该由朝廷出现,礼部、翰林院或是朝廷出现主持。”
“如此一来,岂不是万家言论只出一语?圣人一言万法,岂能让朝廷禁锢百家之言?我等读书人的风骨何在?”
“高达谨,你又要宣扬那些忤逆犯上之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若非我朝不以言论罪,放前朝,你的脑袋都被砍八回了。”
魏尔舒手中的几本《论语》新著被众人一一传阅,直到半个时辰后才传到刘弘的手中。
众人意见不一,褒贬不一,却齐刷刷的开始探讨新式句读之法的使用。
天下苦句读久已,特别是家中子侄正在开蒙之龄的几位,恨不得立刻回家翻开书籍,尝试新式句读之法。
孔仁镜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是个蠢人,但不是傻子。
林如海的《论语》新著没有被众人异口同声的批判,这就是一个信号:曲阜孔家对儒门的控制力已经削弱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
特别是声援林如海的人之中,有魏庆和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以及在此的数位大儒。
其实孔祥廉也很意外与震惊,他原本是辅助孔仁镜来魏府和解的,却不想人家魏老爷子连面都没露。
先是孔仁镜这个蠢货得罪了荣国府,惹怒了未来的太子爷,紧接着魏庆和就抛出了一个对孔家极其不利的利器。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恍惚间刘弘将摊开的《论语》递到他的面前。
只见刘弘笑呵呵说道:“孔卿不妨也看一看,孤觉得林大夫的《论语》新著,极其不错。孔卿觉得呢?”
“殿下……”
孔祥廉恍恍惚惚的接过了《论语》,映入眼帘的是泰伯篇。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大胆!
孔祥廉很想愤怒的将手中的《论语》砸在地上,可他却抬眼看了看正冲他微笑的刘弘。
“孔卿以为如何?”
刘弘的声音很温和,却让孔祥廉下意识的感到后背发凉。
他立马垂首应道:“殿下说的对,林大夫不愧当世大才,臣佩服。”
孔祥廉是想用他言糊弄过去,却不想刘弘不想轻易放过。
只见刘弘望了一眼死死盯着孔祥廉手中《论语》的孔仁镜,眉头一皱,再次发问:“孤是说,林大夫以新式句读之法重新注释的《论语》很出色,孔卿以为如何?”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孔祥廉一咬牙,沉声应道:“殿下说的是,臣也觉得此书极其出色。”
噗!
“孔祥廉,你……你……你……”
随着孔祥廉此话一出,孔仁镜突然喷出了一口血来,指着孔祥廉连喊三声你,随后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贾琮拍手叫道:“不好,咱们的孔大儒竟然激动的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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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knighr、云心舞、卿宁丨丨的打赏。
持续低烧不退,脑瓜子闷闷的,写的有些水了,抱歉。
明天应该就好多了,我开始补更吧,能补多少还不清楚,写到哪算哪。
晚安,各位读者老爷。
第258章 惊天封赏
孔仁镜一口老血喷出,直挺挺晕厥了过去。
他身后的小辈费力的将其抱住,哀求得看向孔祥廉。
孔祥廉微微皱眉,躬身向刘弘请示:“殿下,臣之侄自幼被娇惯的厉害,今日言语间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臣回去后一定会严加管教,绝不会让其再犯。”
刘弘满意的点了点头,孔仁镜的死活无关紧要,今日能挑起孔祥廉的野心,在孔家的心窝子上插上一把刀,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而且孔祥廉很上道啊,应允得敕封都还没到账呢,他就已经在向自己表忠心了。
听听,他要回去严加管教孔仁镜。
孔仁镜蠢是蠢了点,但他的身份特殊,当代衍圣公得亲弟弟,孔家嫡支掌权人之一。
孔祥廉话中隐含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皇帝敕封下来,他就会开启与孔家嫡支或者说是衍圣公孔仁轩一脉的战争。
“孤自然是相信孔卿的,但孔仁镜狂悖无礼,又有忤逆犯上之嫌疑……”
扶着孔仁镜得孔家小辈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煞白。
好在刘弘没有大喘气,看了一眼昏迷不醒得孔仁镜,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看在孔卿的面子上,孤可以网开一面。夺孔仁镜朝廷的敕封、恩赏。着山东提学道剥去他的功名,其子孙三代不得应试!”
噗!
不知孔仁镜什么时候醒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刘弘刚刚宣布对他的惩处后,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这一次昏厥的实实在在,面如金纸好似死人一般。
魏府前厅本就有吏部与礼部的官员,几人偷偷挪到一块,小声探讨了一下刘弘对孔仁镜得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