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柳家族中的意见极大。
理国公府堂堂开国八公之一,在柳芳接手国公府后的短短数年,就从第一等的王公府邸,衰落到连个实职都捞不到的境地。
族中的人都认为柳芳无能,不堪为国公府的掌舵人。
加之他这一脉至今没有男嗣,族老们已经好几次抱团逼宫,要他择族中嫡支男嗣入府,将来好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柳芳对此是能避就避,好不容易说通了族中的族老再等等,毕竟他的嫡长子柳子昕不过三十,还有机会。
可没想到竟然闹出了柳子昕打杀姬妾案,甚至闹上了奉天殿大朝。
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已经联合办案好几日,对于柳子昕所犯之案基本没有了异议。
柳子昕估计是之前雄风不振闹出了心理问题,喜欢折磨、凌虐女子。
包括其正妻在内,他后宅中的妾室、丫鬟统统都是凌虐折磨的对象。
正妻还倒罢了,理国公府的姬妾、丫鬟几乎每个月都有人被悄悄拉出城外埋了。
这事柳芳一清二楚,但他对此从未过问过一次。
在他看来,不过一二贱民罢了,就算到时候被人发现,几个钱就能摆平。
直到朝廷取消了议罪银制度,柳芳才提醒了儿子一次……
可惜,一切都晚了。
柳子昕的癖好早就传染了理国公府的一众纨绔,他们甚至还暗中攀比,一个比一个暴虐。
哪怕有柳芳的警告在前,他们也只是明面上停罢,暗中依旧残忍的凌虐那些可怜的女子。
这件事的爆发还是数日前有一来京的商人买下了城外的一片荒芜之地,想要在那儿建个宅子。
不想刚一动土,就挖出了一具还未彻底腐烂的女尸。
县衙接到报案,很快派人前来调查。这一调查差点吓死那些衙役,整整一百余具尸骨,这还是能凑整齐的。
案子很快就上报到顺天府、大理寺跟刑部,就连龙禁卫都上了心。
纸包不住火的,理国公府经常偷偷去那块埋人,这件事很快就被大理寺的人查了出来。
现如今焦灼的问题是,这等惊天大案,若只是处置柳子昕这个废物点心,三司的人不甘心。
一百多具尸骨,那就是一百多个无辜女子。
你柳芳作为理国公府的当家人,光一个治家不严管教无方,正义何在?
“陛下,臣以为,柳子昕等人暴虐残忍,打杀一百多无辜女子,当极刑以正视听。”
都察院的一名年轻御史早就安耐不住了,见柳芳竟然还在狡辩,当即走出队列,朝着柳芳就是一顿输出。
“理国府一等子柳芳,不仅仅是教子无方、治家不严之罪。臣不信他对府中这等暴虐之事不知情……臣以为,其亦有包庇之罪,依《大夏律》,当除爵罢官,贬为庶民!”
“臣附议!”
“黄御史说的不错,柳子昕等人之罪,柳芳难辞其咎。仅罚俸申饬太过轻巧,当以包庇之罪惩治,除爵、罢官!”
……
朝堂上的文武官员对柳芳的处置几乎是一边倒,痛打落水狗的事成了众人的共识。
现唯一的争执就是理国公府是废处,还是择人继承。
柳家的事事发突然,皇帝还没有准备好接手理国公府被废除后留下的势力空白,故而还是倾向于寻一个自己人去继承理国公府的爵位。
正当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时,礼部尚书贺耀敏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若是没有记错,柳公还有一个亲孙子吧?好像那个人无论是才情还是品性,具是上上之选……”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第463章 臣,不愿意!
柳湘莲如今已经是正四品明威将军,神策卫指挥佥事,值御前。
别看他的官职还不如薛蟠高,但两人的实权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薛蟠是东宫心腹,前程在未来。而柳湘莲却是皇帝老爷亲自提拔之人,掌四分之一神策卫,前程是肉眼可见。
今日大朝,身为神策卫的将领之一,柳湘莲早早就来到宫中巡防。
自从迎春被查出有了身孕,柳湘莲似乎是一夜之间,从玩世不恭的大男孩变得成熟起来。
果然,男人的成长跟年龄无关,而是身份的转换。
“大虎,拿着……”
柳湘莲巡视了一圈后,来到值房顺手将一个布包塞到了副手的怀里。
“我要是没记错,今日是你小子的生辰,这是你嫂子给你准备好的礼物……”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的推拒一点都不影响他拆礼物的速度,军中的汉子就是这么实在,当着面儿拆礼物一点都不失礼,反而是双方关系亲近的体现。
“啊!竟然是锁子甲!太珍贵了,将军,这个我可不能要!”
“叫拿着你就拿着,别像个娘们似的。”
大虎这回真不是嘴上的推拒,这种用精钢制成的小铁环,相互套链编成的铠甲不但轻便,而且有极强的防护力。
军中千户以上的将领都做不到人手一套,何况他这个普通百户官。
这套锁子甲还是柳湘莲大婚时,壕无人性的忠顺王刘恪从江南送来了十套,说是让柳湘莲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扈从所用。
迎春得知周大虎是丈夫的心腹之一,正好借着其生辰送上这么一套可称武将第二条性命的锁子甲,果然将周大虎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拍着胸脯表了忠心后,大虎咧着嘴嘿嘿笑,脱了外衣就往身上套。
不等穿好,就见一名小公公快步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哎哟我的柳爷,快快,快随奴婢前往奉天殿,皇爷有诏!”
“陛下诏我去奉天殿?”
柳湘莲很疑惑,他一个中层武将,怎么会在大朝会时,被皇帝亲自传召。
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竟然是与理国公府有关。
……
皇帝对于贺耀敏的建议颇为意动,理国公府也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家在西南边陲的实力不可小觑,那些西南的土司总兵,与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是能借柳湘莲的手将其收回,那今后针对乌斯藏的布置就容易多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解决柳湘莲的身份问题。
因为柳芳这厮还真是滑不溜手,哪怕大半个朝堂都在弹劾他治家不严管教无方,甚至是包庇罪,他都是一推六二五,半点责任都不沾。
“陛下,您罢了臣的官,让臣在家中修身养性,臣都按您说的做了,一门心思在家中礼佛诵经,府中的事臣是一点都不知情……”
“臣的确有治家不严管教无方之罪,还请陛下看在柳家忠贞于国的份上,宽恕臣子之罪,饶其一罪……””
“臣愿意自愿去爵,以赎己罪,还请陛下为臣择一嗣子,继承先祖为国拼杀所得之爵……”
还别说,至少从明面上来讲,刑部与大理寺都没有找到柳芳真正涉案的证据。
柳芳也是个混不吝的老纨绔,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了,破鼓万人捶,那就摆烂吧。
反正罢了我的官、去了我的职、让我呆在府里修身养性的是皇帝你,我在家中没了威信,管不住人。
如今子侄都犯了事,我能怎么办?想要夺了我的爵,可以,拿出我犯事的证据来!
没证据还想要我柳家的爵位?想要我柳家先祖拿命换来的爵位?想要接手我家百年来苦心经营的人脉势力?
好啊,那你就给我找个儿子,安顿好我的未来,我可以主动退位让贤!
这就是政治斗争,不一定是斗得死去活来,利益交换才是最常见的方式。
无关正义与邪恶,这个时候,“官官相护”的老传统就又出现在了朝堂上。
柳芳的话立马就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认为柳芳此举不但能给百姓一个交代,还能解决理国公府的爵位传承问题,简直是一举两得。
至于说柳子昕之罪,饶其一命改判流放也行,反正死的都是歌姬婢妾,具是贱籍。拿柳家其他人的命去抵罪,也算是朝廷对百姓的交待了。
哪怕皇帝对此觉得心里堵得慌,可朝堂上竟然有一半的人重新站在了柳芳那边,欲以妥协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
他也只能传诏柳湘莲过来,询问这个心腹少年的意见。
在大半朝臣认为柳湘莲该跪地谢恩的时候,贾琏、贾琮等人却均是撇嘴嗤笑。
果然,一身明光甲的柳湘莲半跪抱拳,斩钉截铁的回道:“陛下,臣柳湘莲不愿意!”
“什么?”
奉天殿立马变得哄闹起来,不少人眉头皱起,觉得柳湘莲有些……
“不识抬举!”
柳芳本就对柳湘莲这个侄子很不满意,要不是为了给儿子求得一条生路,他是绝对不会乐意让这个庶子喊他父亲的。
皇帝已经很费力的隐藏眼中的嘲讽之意了,朝中的这群臣子中,有不少人还停留在过去,没有跟上他的步伐。
之前议罪银之议时,他已经让张正矩联合三司重启修法之事,就已经在表明了依法治国的态度。
可他们还想着妥协、交易的治国策略,真是迂腐不堪!
“哦?柳湘莲,朕的好爱卿们都在盼着你能入嗣理国公府,承袭爵位。你又是柳芳亲侄,喊一声爹得个爵位,你不亏啊,为何不愿?”
皇帝言辞中明显的表达了他对某些人、某些事的不满,内阁、六部的几位大佬都已经听出了皇帝老爷压制的嘲讽与怒意。
柳湘莲对此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瞅了一眼正怒气冲冲盯着他的柳芳。
“回陛下,臣有父母,虽已早逝可臣生养之恩未报,岂能为些许功利弃亲父而改投他门?”
柳芳一听这话决绝之极,当即就慌了。
他连忙呵斥道:“糊涂!难道你不姓柳?何为改投他门?我还是你的亲大伯……”
“柳爵爷当初赶我父出门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祖父尸骨未寒,柳爵爷就将我父与几位叔伯赶出了理国公府,当时您可说了,自此非一门尔,乃两家人也。”
柳湘莲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用柳芳当初的话堵得他面红耳赤,奉天殿中有不少人已经在偷笑了。
那些原本支持柳芳之议的官员,也在心中抱怨柳芳烂泥扶不上墙。
这点事又一次陷入了僵局,合适的人选如今就柳湘莲一个,人家还不愿意……
“诸位爱卿没想到吧,这天底下还有不爱官爵的人!”
“不顾百姓之冤屈,拿官爵做交易,亏你们想得出来!”
“柳子昕等一应案犯,刑部按律处置。至于柳芳之罪,暂且搁置,押入诏狱候审。着三司共议,拿出一个章程来。今后对勋贵袭爵之人,五军都督府一定要严格筛选,别让无德无行之人污了朝廷的官爵名声。”
皇帝大手一挥,值守的大汉将军就咔咔的上前,将柳芳羁押,拖着离开了奉天殿。
殿中文武无不躬身领命,半点异议都不敢提。
谁都能听出皇帝老爷的不满,一个个学起了鹌鹑,没人再站出来帮柳芳说话。
……
大朝会竟然戏剧性的开了一半就冷了场,皇帝拂袖而去,群臣各自成堆,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