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能理解,好奇害死猫嘛?不过好歹是没被自己的好奇心给害死。
当然,理解归理解,李承乾还是不悦地说道:“你回头就去安排,今日那些不听规矩,不听安排的人,全部罚俸半年!”
说着,李承乾走过去拍了拍张二牛的肩膀,道,“你啊,如今也是将作监的大将作了,有些时候,的确要和手底下的搞好关系,这利于你今后开展工作,但有些时候,也得拿出你大将作的威严来才行!
就今日之事,若是你态度强硬一些,也许今日就不会有人受伤!
不要总觉得,你是苦出来的,能理解他们的不容易。
是的,为官一方,的确要知晓他们的不容易,但只是知道他们的不容易是不够的?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不是说当官不能心善,而是一味心善的人,只能当好百姓和手下心中的好官,但决计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官。
真正的好官是怎样的呢……”
“不知道殿下认为真正的好官该是怎样的?”就在这时,尉迟敬德走了进来,说完这话后,连忙拱了拱手,道,“抱歉,老夫贸然来访,让殿下见笑了。”
其实他通报过了,只是刚刚大家听李承乾讲得正起劲儿,没人敢打断他的话,而尉迟敬德又是个急性子,加之听到了关键处,没忍住自己就走了进来。
李承乾见状,笑道:“原来是吴国公来访,叔玉,去安排一桌上好的酒菜。”
尉迟敬德突然造访,他倒也不意外。
毕竟火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个老家伙要是坐得住才怪。
“那老夫就先行谢过了。”尉迟敬德笑道,“不过老夫最感兴趣的,还是殿下刚刚提到的问题。
怎样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好官?”
“真正的好官啊?”说到这个,李承乾又看向了张二牛,继续说道,“你是从最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那你觉得,当初在大唐的时候,那些对你和颜悦色的官员就都是好官?那些对你恶言相向的官员就都是坏的?”
听到这个问题,张二牛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当初哪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官老爷啊?
只有在跟了李承乾后,他见到的官员多了,可这么多人还真没人对他恶言相向的!
李承乾继续说道:“真正的好官的确该有仁善之心,但这个仁善,得分时候,得分方式方法。
就好比我大明这些年日子都不好过,地里刨不出粮食,牛羊也因为连年战火和雪灾死伤殆尽。
这时候,为官一方就得有仁善之心,首先,你起码得保证自己治下的百姓能熬过这苦难的日子。
可即便是如此,也得讲方式方法。
难道就这么养着?
不是说朝廷养不起,毫不夸张的说,我大明养得起,就以我大明如今的粮食储备而言,全大明的人都不做事儿,一天三顿稀的,撑、撑不死,饿、饿不死的,养个三五年,养得起!
要是只为了吊着一条命的话,咬咬牙还能再坚持个一年半载。
但那时候我大明的老百姓是什么样的?
不说瘦得皮包骨,但身体总是要差上许多吧?
那这样的养着有意义么?
反观现在,我大明以工代赈,老百姓在劳动中强健了体魄,又获取了丰厚的报酬,吃得自然要比施粥来得更好,而他们自己凭双手挣来的粮食,吃得也更安心,更踏实。
哪怕是在大灾大难之年,你看看我大明的百姓,哪有一个饿得面黄肌瘦的?
哪儿有一个因为这些年的大灾大难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
哪一个不是斗志昂扬的在为了生活奋斗和拼搏?
本王敢说,如今若是再有人敢进犯我大明,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那些百姓!
同样是赈灾,效果却是截然不同。
这就是方法!
这就是一个真正的好官!
本王当然知道开仓赈灾最容易,事儿也不多,但那样的官员,真的就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么?
那样的朝廷,真的是心怀百姓的朝廷么?
老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真正的赈灾是要教百姓,带领百姓,引导百姓,找到新的谋生方式!”
听李承乾这么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不单单是张二牛,还有尉迟宝林、魏叔玉都在琢磨李承乾这一番话。
至于尉迟敬德,看着沉思的众人,这才对李承乾拱手道:“殿下了不得啊,说的这大道理,老夫一个粗人都听懂了,受教了,受教了。”
他是真听懂了,包括李承乾的弦外之音。
就刚刚那罗里吧嗦的一堆话里,好些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什么大明的粮食储备,坚持坚持三五年,紧巴紧巴还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
什么大明百姓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这些不都是借此机会说给他听的么?
“吴国公说笑了。”李承乾闻言笑道,“本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毕竟大明和大唐的国情不一样,吴国公就别取笑本王了。”
“哪儿有哪儿有。”尉迟敬德道,“殿下所言,老夫虽然不敢说都能听懂,但也听得出来,这里面是真的有东西。
不管是谁,只要能把殿下刚刚那番话,悟个七分,不,悟个五分,那都决计能成为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
不过殿下刚刚好似只说了为官的善,是不是还漏了点儿什么?”
“确实。”李承乾见尉迟敬德话音刚落众人又看向了自己,这才继续说道,“刚刚本官说了为官的善,那么再说说为官的恶。
其实不应该说是恶,准确地说,应该叫严厉!
为官者,一味的善,那只能是个老好人,老好人就是在谁的嘴中口碑都还不错,但你要问他为这一方百姓做了什么,有什么贡献没,呵呵,几乎很难有人说得出个一二三来。
为何?
因为这样的官员,他与谁都为善,但你想为百姓做事,做实事,怎么可能跟谁都和善?
记住,不敢得罪人的官员,不敢说不是一个好官,但决计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
而这个得罪的人,包括同僚、下属、百姓!
就拿张将作今天的事儿来说,火药之威何其恐怖?
但你在做什么?你在纵容他们!
他们今天没死是万幸!但他们今天要是死了呢?
你心能安么?
本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如今却要躺在医院里。
所以,就今天而言,使得他们躺在医院的根由,是你的善,你但凡严苛一些,今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换句话来说,有些时候凶恶一些,其实才是真的为了更多人好……”
在这个问题上,李承乾也不敢讲得太深,一来是大明官场的风气的确有问题,若是他太过于深入的去讲这个话题,他也担心这些家伙过渡理解。
一下子就把大明的画风给翻了过来,那就完犊子了。
二来说到这里也就可以了,之所以扯这么多,其实也不单单是说给张二牛他们听的。
尉迟敬德自然懂李承乾的意思,当下再看李承乾,他也有了种陌生的感觉。
几年不见,今时今日的李承乾的确有了几分其父之风。
“殿下说的是。”就在这时,张二牛躬身道,“此番的确是微臣失职,既然殿下之前罚了众人半年薪俸,微臣身为将作监大将作,理应重罚,微臣请罚一年薪俸,以为惩戒!”
听到张二牛这话,李承乾顿时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刚刚还在想,这家伙会不会因此请辞?
不过现在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一个憨子。
“既如此,你自行回将作监处理此事。”李承乾点了点头,也就摆了摆手。
等张二牛走后,李承乾这才看向尉迟敬德,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让吴国公看笑话了。”
“哪儿有。”尉迟敬德倒是笑道,“应该是让老夫学到了,就这些东西,房玄龄那些家伙都不愿教我们这些粗人的,倒是殿下一点儿也不见外,没把老夫当外人哈。”
说完,尉迟敬德就是一阵大笑。
李承乾自然知道这老家伙也是在阴阳怪气,但他也不介意:“吴国公岂能是外人?自从宝林入我大明王廷那日起,本王就一直欠吴国公一句感谢。”
说到这个,尉迟敬德立马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殿下,老夫虽是粗人,但也知忠孝二字。
殿下是大明的殿下,但也是我大唐的殿下,老夫遣子入明,是希望我大唐太子在外有人能帮衬,能信任,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人能替殿下挡刀。
所以,殿下的感谢之言,老夫着实没听明白。
老夫既为大唐国公,享高官厚禄,遣子护佑我大唐太子,不是老夫应该做的么?”
“倒是本王失言了。”闻言,李承乾当即说道,心里也是暗骂,谁他妈说尉迟老黑是个粗人的?
这他妈是个粗人?
自己刚想试探一下,人家一套组合拳就打了过来,这能是个粗人?
“那不知道吴国公此番来访,可有什么事情?”既然尉迟敬德不接招,李承乾也就换了个话题。
说到这个,尉迟敬德笑道:“之前有,但现在嘛,没事儿了。喝酒,就是喝酒,早就听闻大明出美酒,出烈酒,老夫今日倒要好好领教一番才是。”
要说洒脱,那还得是尉迟敬德洒脱!
当下,李承乾一个眼神,魏叔玉便立马出去安排了。
今日,有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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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卷五 两仪殿上,石破天惊!
桃源县衙。
当尉迟敬德被其亲兵抬回来的时候,还留在此地的长孙无忌等人都看傻眼了?
不过一闻到那扑鼻而来的酒气,长孙无忌也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李承乾和尉迟敬德之间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毕竟尉迟敬德这家伙的嘴,那是真的臭!
“都散了吧,吴国公只是醉了而已。”
随即,长孙无忌摆了摆手,打发掉了杨刺史等人。
而原本还在扯着噗汗的尉迟敬德听到杨刺史等人都走远后,摇摇晃晃的坐起身,骂骂咧咧地说道:“这破玩意儿,颠死个人,还是没有骑马来得舒服!”
说着,翻身就站了起来。
喝醉,不存在的,不过身在官场,谁还不会装一下?
看到这一幕,长孙无忌也不意外,不说别的,就尉迟敬德这老东西的酒量,他还是信得过的。
“吴国公辛苦了。”
尉迟敬德闻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摇了摇脑袋,说道:“这大明的酒,还真够烈的,老夫都有点儿着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