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唐的鸿胪寺住不下,那我等便和使团住在一起便是。”长孙冲当即笑道,“我大明自立国以来,尚未有过如此特殊之举,岂能在我等身上坏了规矩?”
他是不可能和自己的使团分开的。
倒不是说信不过,而是担心使团中的人被大唐的读书人所迷惑。
要知道,崔、卢那些人家,别的本事没有,邀买人心的手段,那可是一流的。
而且,此番使团中,还有不少工部的匠人,这些人虽然忠,但真要说到花花肠子,呵呵,他们还真不是大唐那些读书人的对手。
“那怎么行?”唐俭闻言,立马说道,“这不是……”
都没等唐俭把话说完,长孙冲便摆了摆手,道:“大鸿胪就不必多言了,我大明从来没有丢下自己人而去享受的先例,吾等真要如此做了,他日回了日月山,又当如何向殿下交代?
左右不过是住的地方罢了,怎么着也比当年大明立国之初时强了些许吧?
那日子,爬冰卧雪,我大明上下不也熬了过来,怎的,今天的处境难道比昔年更加窘迫不成?”
他是一点儿不在意,作为使团的自己,住在皇城之外的确有损大明天威,但作为堂堂天朝上邦,连个使团都安置不下来,难道就不丢人了?
这玩意儿都是相互的,就看谁的脸皮更厚了。
见长孙冲坚持,唐俭看了李孝恭一眼,希望他出出主意,李孝恭却是一言不发,这事儿,他也没招。
“这样,贵使勿忧,本官先去请奏一番。”唐俭有些无奈。
真要让长孙冲这么干了,他大明固然丢人,但大唐怕是也挣不到什么脸面。
而作为鸿胪寺卿的他,那还真就是难辞其咎,最恶心的是,如此一来,他在李二和李承乾父子间,颇有几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意思了。
长孙冲自然没有拒绝,他其实也知道,只要自己态度坚决,该着急的总归不是自己才是。
泱泱大唐,天朝上邦,比他们更加在乎脸面。
要不然,也就没有了各国使团来长安骗吃骗喝的故事发生了。
“倒是给大鸿胪添麻烦了。”长孙冲躬身,一脸歉意地说道。
唐俭恨不得一脚踢过去,不过最终他还是回宫请示去了。
待唐俭走了,李孝恭看向长孙冲的眼神中也就多了些赞许。
这里面的门道他又何尝看不明白?
不过长孙冲能在这个年纪,就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弄明白,也的确值得他高看两眼。
“让王爷见笑了。”长孙冲笑道,“吾等这会儿也要准备一下,失陪片刻。”
李孝恭点了点头,也便转身找李泰等人聊天去了。
待李孝恭走了后,长孙冲这才说道:“诸位这就安排一下,让大家都准备准备,我们很快就要进皇城了,切莫出岔子才是。”
他这话是对使团的几位副使说的,而听他这么说,作为副使之一的普勒勃勃顿时就有些不解,道:“刚刚那什么大鸿胪不是说鸿胪寺安置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么?”
“鸿胪寺安置不下,难道皇城还安置不下么?”长孙冲笑道,“你们啊,还没弄明白,这不是安置不安置得下的问题,如果我们真就顺了他们的意思,那自然是安置不下,若是我等都不进鸿胪寺,那也便能安置了。
听我的去安排就是。”
他太了解大唐这一套手段了,就跟李二突然决定取消今日的觐见一样,不过都是试探罢了。
李二他没办法直面反抗,但鸿胪寺想拿捏大明,哪怕是李二的意思,他也不是没法子应对。
普勒勃勃等人摸了摸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不过既然长孙冲这么说了,他们也就自然这么做。
待他们去忙活后,长孙冲又找到了薛仁贵,低声道:“大唐既然允了长明军入城,待会儿最有可能的安排便是将长明军安置在朱雀门内的左右武卫中,不过既然是右武卫过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在他们右武卫。”
“这大唐皇帝当真是胆气十足,上万大军也敢引进皇城!”一旁,叔孙钰难得的感慨了一句。
别忘了,他们可是刚刚杀出了赫赫威名的长明军,那可不是一般的军队可以比拟的,真要起了什么坏心思,呵呵……
“收起你的小心思。”薛仁贵闻言,脸色一寒,“人家既然敢将我等引进皇城,真当人家没有任何准备,搞不好,人家就是想借此机会试探我们一二,甚至想借机将我们都留在这皇城之内。
一万人的大军,在别的地方可能是一支劲旅,但在长安,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薛仁贵还是很清醒的,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大胜就得意忘形。
长孙冲见他这般,也便松了一口气,人家敢放进城,就决计有对付你们的办法。
这时候要是犯浑,搞不好真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将军能这般想,我就安心多了。”
“长孙尚书大可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本将军还是知晓的,而且,还有房老二他们这些人在,问题不大。”薛仁贵也是笑道。
就在长孙冲等人商量一些细节的时候,唐俭再次走了出来,依然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贵使着实是给本官出了个难题啊,刚刚本官已经上奏,朝廷虽然为难,但还是想了想办法,将鸿胪寺周边的几个官署给腾了出来,贵使,这就一起进去吧?”
“给大鸿胪添麻烦了。”长孙冲笑道。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猜到了。
几乎从小就在长安城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城里是个什么结构?甚至鸿胪寺周边是些什么建筑他都还有印象。
就区区数万的使团,看上去人的确不少,但大唐真要接待的话,这个能力还是有的。
一个多时辰后,数万人的使团都被安置妥当了,正如长孙冲所猜测的那般,长明军被安置在了右武卫军营之中。
“那诸位就先行歇息一下,晚点儿本官再派人请诸位饮宴。”唐俭笑道。
长孙冲立马躬身道:“那就有劳大鸿胪了。”
等唐俭一走,长孙涣便领着自己几个兄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见过兄长。”众人齐齐躬身。
长孙冲看着众人,也是笑道:“一别数年,倒是都成长了不少。”
说着,他还拍了拍众人的肩膀,这都是他自家的亲兄弟,之前在朱雀大街的时候,他就见到了众人。
“兄长如今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长孙涣当即就笑道,“之前听闻兄长已是大明礼部尚书时,吾等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如今看来,兄长之成就,吾等难望其项背矣……”
“行了,就少给我拽文了。”长孙冲笑着摆了摆手,道,“这次就你们几人来了?其他人家的呢?”
“兄长说的可是程处默?房遗直等人?”长孙涣问道。
点了点头,长孙冲也没说话,在大明的时间久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大唐的这种交流方式了。
“他们一早就打听过了,知道诸位贤兄安置在了右武卫军营,这会儿一个个都跑到那边去了。”
长孙冲点了点头,他只需要知道这些人来了就行。
至于来不来自己这里,不重要,没有什么意义。
“对了,来之前,履行表兄曾托我转告兄长,说是今日太晚了,改日表兄定会亲自拜访兄长。”长孙涣又说道。
高履行,也就是高纯行的兄长,因为高纯行没回来,今天在朱雀大街看了一眼后,就和萧家的萧锐等人一道离开了。
至于让长孙涣带个话,其实也是一种示好的意思。
长孙冲点了点头,随即就对一随从说道:“将本官从日月山带回来的东西拿来。”
随从闻言,立马就明白了长孙冲的话。
作为长兄,回到长安自然不能少了自己弟弟妹妹的伴手礼,不多时,就有两人抬了个箱子进来。
看到箱子抬进来,长孙涣等人眼睛都直了。
这些年,他们早就知道大明的稀罕玩意儿忒多了。
要不是因此,他们岂会火急火燎的就跑了过来?
“不用着急,都是你们的,待会儿我派人给你们送回府邸,到时候自己分了吧。”长孙冲笑道。
“哪用兄长派人给我们送回去?”长孙温便说道,“我们自己就能弄回去了,就不用兄长费心了。”
长孙冲也懒得跟他们客气,当下就问道:“对了,近来长安可有什么……”
这些家伙,可能在长安都是些二世祖,但要说到小道消息,嘿嘿,这些家伙是一个赛一个的多。
另一边,右武卫大营,这边可就比鸿胪寺刺激多了啊。
没办法,他们这边的二世祖太多了。
来的人那就更多了,而且大多都是军方的后裔,薛万彻甚至管都没管,一时间,右武卫弄得跟个菜市场一样。
“房老二,你过来。”就在这时,李景恒一把搂着房遗爱的脖子说道,“听说你把我家老二带给金城她们的伴手礼送人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旁还有个羞滴滴的小姑娘,正是李景仁的妹妹,金城郡主。
李道宗就两个儿子两个闺女,李景恒来接自己弟弟有点儿不像话,也就将自己这个妹妹带了出来。
房遗爱有些尴尬,不过理亏在先,他也不好意思挣脱李景恒,想了半天,才说道:“不是,金城的礼物我们早就给她了好吧?”
“什么时候!”李景恒也是愣了一下。
金城更加呆滞了,我没收到啊!
“我去,你们不能不认账不是?”房遗爱一把挣脱了李景恒,这才继续说道,“我记得当年我们攻打吐蕃的时候,吐蕃不是遣使向陛下求婚来着?当时求的是金城吧?要不是我们将吐蕃那些家伙给收拾了,金城不得嫁到吐蕃去?
这难道不是厚礼?”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愣住了。
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一开始,吐蕃求的是大唐公主,不过后来见这条路不好走,便动了宗室之女的心思,毕竟当时的吐蕃急需和大唐和亲。
但有些事儿,还真就是巧合,因为金城其实就是后世的文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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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卷五 泱泱大唐,满朝文武,尚能饭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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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巧合归巧合,但金城要是知道自己会因为出嫁吐蕃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不知道会不会遗憾。
不过说起来,很多事情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
后世因为文成公主而闻名遐迩的日月山,却是被李承乾提前换了一个地方。
(李承乾起名的日月山是因为高明的明字拆分而来,在如今青海以东和甘南交界的地方,而真正的日月山是因为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路过那里,一面铜镜碎成两半,一块映射了落日的余晖,一块映射了初升的月光,故此取名日月山,是如今青海的一个旅游景点,位置在省会过去没多远。对标书里的话,就在李承乾所在的日月山正北约两百多公里的位置。)
这会儿,听到房遗爱这话,金城倒是沉默了,她终究只是一个不大的闺女,如果可以的话,她才不愿意嫁到吐蕃去。
也正是因为经历了之前吐蕃求亲的风波,如今的金城性子就要狂野许多了,她总觉得,人家求亲总是要求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自己要是比自家父王还彪悍,想必陛下也不放心将自己嫁太远吧?
小姑娘的心思总归是单纯的,但作为宗室之女,命运又是可悲的。
“谢过诸位兄长了。”
听到自己妹妹的话,李景恒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真要说的话,这真的是一份厚礼了,作为兄长,他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嫁那么远,真要是如此,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而就在这时,姚大却是走了出来,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都是我的错,刚好我这里……”
眼看着姚大又要将身上的东西搜罗出来的时候,李景仁一把拉住他说道:“行了,拿给自家兄弟解围,那是应当应分的,就是房老二这小子,缺德大发了,拿着老子的东西做人情,你以为他小子自己没有不是?”
他并不计较姚大什么,那个节骨眼儿上,就算是他在那里估计也会顺手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交给姚大,给自家兄弟撑撑场子,但他决计干不出拿房遗爱这档子事儿。
当然,这也是他脸皮薄,真要都像房遗爱这么厚脸皮,那这事儿反而就简单了。
房遗爱当做没听到,脸皮厚就是有这个好处,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