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杜楚客等人都有些错愕。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就蹦了几天?这慕容戈就这点儿本事?”刘树义语气中,满是不屑。
“权万纪还等着我们这边搞出点儿动静,如今慕容戈那边怕是没指望了,王郡丞,你看我们该怎么办?”杜楚客问道。
对于杜楚客在大明境内被生擒,他虽有些惊讶,但也都在意料之中。
毕竟那是大明的地盘,李承乾经营了这么多年,如果连个犹如丧家之犬的慕容戈都对付不了,那真就是辜负了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了。
王仁闻言,也是摇了摇头,道:“老夫也没想到慕容戈如此不堪,不过为了配合权老,我们这会儿怎么着也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问题是怎么做呢?”杜楚客笑道。
一旁,刘树义说道:“要我说,军队如今就该开拔,大赵王廷如此辱我大唐,我大唐军队难道是吃干饭的,大军出境,庇佑我大唐子民的生命财产不受威胁,就是我们的应对策略!”
“现在还太早了。”杜楚客摇了摇头,道,“至少得等权万纪归来之后,如今大军开拔的确可以震慑宵小,但也容易打乱权万纪的谋划。
而且,大战一旦开始,权万纪危矣。”
他可不是李靖,当年为了出兵突厥,就将身为使节的唐俭陷入了危局之中,要不是唐俭反应快,压根就回不了长安。
“暂时不用如此大动干戈。”王仁说道,“既然大明是以商业起家,作为大明最大的下游市场,我们能做的还是很多的。
比如说,关闭通商口岸,封锁边境,严禁商队出境入境。
虽然这么做,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反对,但说到底,对我大唐影响不大,最多就是在商税上吃些亏,但对大明而言,那就不一样了。”
杜楚客闻言,笑道:“是这么个理,不过这等事宜,没有我们那位郡守点头,怕是很难成行。”
他们虽然在洮河郡都身居要职,但洮河郡真正的一把手,可是许敬宗。
“这个简单。”刘树义闻言说道,“老夫这就派兵进桃源,以大军操练为由,封锁边境,如此一来,倒是不用经过问许敬宗。”
他是洮河军方一把手,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
点了点头,杜楚客说道:“从许敬宗的态度来看,他如今是不想在这方面和我们起什么龌龊的。”
许敬宗是个什么人,他们岂能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给了他们更大的操作空间。
“真要能断了唐明之间的商业往来,基本上就是断了大明一臂,待权老回来后,大军再以庇佑我大唐子民为由,出兵大赵王廷,倒也能挽回一些颓势。
唯一遗憾的就是我们这些人在大明没有什么产业,要是趁此机会能鼓动一些大明的那些商贾再折腾点儿什么出来,那就更好了。”
刘树义说到这里,还是有些遗憾。
他倒是在大明有点儿产业,但以大明庞大的商业体系来看,就他那点儿产业在大明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至于杜楚客,好吧,他杜家在大明的产业几乎都把持在自己两个子侄手中,他倒是没多少话语权。
“这点儿倒是不用我们操心,真要到了那一步,大明的那些商贾自然会跳出来,毕竟商人的操守就是牟利,若是利益受到了影响,根本就不用我们鼓动。”王仁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
另一边,李元景正和权万纪饮宴。
“如今慕容戈深入大明,对于殿下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权万纪笑道,“对我家蜀王殿下来说,慕容戈虽然只是一个备选,但也代表着我们并非没有第二个选择,我家殿下终究希望这片土地还是掌握在我汉人自己手中。
异族,终究还是隐患。”
“贵使所言甚是。”李元景也是笑道,“不过还是那句话,本王看不到希望,自幼生活在皇室,本王走的哪一步不是步履维艰的?
能混个太平王爷,已经是本王最后的奢望了,至于什么裂土封王,这样的梦本王做过,也为此努力过。
不过贵使也看到了,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
是以,贵使就莫要嘲笑本王心无大志了。”
任凭你说上天,老子也不想上你们的那艘船,这就是李元景的态度。
“殿下这是畏惧了大明的那位?”权万纪笑道,“老夫也不得不承认,那位的确是有经世之才,但那位远离长安甚至说是远离大唐太多年了。
民心不在。
得不到百姓拥戴的太子,又怎能胜任那个位置?
殿下不妨派人去长安看看,满长安的百姓,是敬蜀王殿下的多,还是敬东宫太子的多?
这是大势,不可逆。”
他这话,李元景倒是不反对,的确,远离了长安的李承乾,在民心一道之上,的确比不上蜀王,这很正常。
哪怕李承乾如今在西北大放异彩,但那离长安,离大唐太远了。
充其量也就是偶尔李承乾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加之大明这些年的生意基本上都只是做的高端的,说白了,就是做的勋贵及有钱人的生意,对于普通老百姓的影响倒是不大。
哪怕偶尔事关民生,如改良了曲辕犁这些和老百姓息息相关的生意,李承乾也都将其交给了大唐自己去做。
从种种行径来看,李承乾如今在大唐的影响力,还是很局限的。
“贵使所言甚是,但也只是如此罢了。”李元景笑道,“若是本王的消息无误的话,大明那位虽然在百姓之中声望不高,但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却是有着不小的声望。
说到底,老百姓都是盲从的。
不是么?
只要抓住了天下读书人,自然会有人为那位鼓吹,所以贵使自认为的优势,在本王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别忘了,大明的纸墨笔砚,如今都是全天下最物美价廉的。
本王听闻,那三字经,更是如今蒙学的启蒙之物。
难道贵使家中没用过?”
听李元景说完,权万纪倒是毫无波澜,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大明的纸墨笔砚推出得太早了,那个时候,李恪甚至都没心思和李承乾去争。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二的推波助澜,加之更多人的选择,李恪被动的走上了那条通天大道。
可这会儿,李承乾很多的布局,明显已经有了结果了。
见权万纪不言语,李元景抬起酒杯说道:“贵使不必忧心,来,试试这酒,他们都说,酒是世间最好的良药,能忘记忧愁,也能忘记怯懦,更能忘了初心。”
说罢,李元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林州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林将军如此匆忙,不知所谓何事?”放下酒杯,李元景问道。
“回殿下,刚刚大明那边传来消息,不日之前,慕容戈已经被大明军队生擒。”林州拱手道。
听到这话,不管是李元景还是权万纪都愣了一下。
刚刚两人还谈到慕容戈来着,结果这人是真的念不得。
只是,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慕容戈,怎么就被大明生擒了,还这么快?
反应过来的李元景,闻言一脸笑意盈盈地看向了权万纪,有些贱兮兮地笑道:“看来们的计划,又失败了一环,这么说来,本王岂不是成了你们唯一的选择?”
他虽然也惊讶于大明的反应之快,但对此倒也并不意外,如今,发生在大明的任何奇异之事,他都能欣然接受了。
那就是一个能将奇迹不断上演的地方,久居西北多年,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他能如此这般淡定,权万纪却是不能,哪怕他强忍着脸上的讶然,但那双充满了意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没办法,打脸来得太快了,刚刚才说,你李元景可不是唯一的选择,现在到后,备选已经被大明强势淘汰了。
强压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权万纪这才说道:“殿下又怎么敢断定,这不是我家殿下的谋划呢?”
“嗯?”李元景笑道。
“落在大明手里的慕容戈,未必就不是慕容戈最大的价值。”权万纪脑子一转,当即笑道,“如今,大明朝堂所有人都想知道是谁在暗中接应了慕容戈,对于如此骄傲的大明或者说骄傲的那位而言。
谁的背叛,都是他们受不了的。
换句话说,如今的慕容戈,才真正的成为了大明百官眼中的香饽饽,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他们都想将这人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此一来,大明朝堂怕是安稳不了了。
权利啊,永远都是天下最诱人的利器。”
权万纪刚说完,林州又道:“有消息传来,慕容戈已经被大明军队送往了逻些,看那样子,日月山那边是准备将这慕容戈直接送到明王手中。”
“看样子贵使又猜错了。”李元景都差点儿笑出声来了,看向林州,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但嘴中却是说道,“下次有事儿说全乎了,你这不是为难人么?”
“是末将的错。”林州闻言,当即拱手道。
心中也是有些好笑,看向权万纪,只见权万纪一脸的淡然,倒是颇为感慨,读书人的脸皮就是厚啊!
“哎……”权万纪苦笑一声,这才说道,“终究是小看了天下人,本来以为大明朝堂上的那些家伙都是一群盲流,没想到他们竟也有如此大智,看来多年的官宦生涯,终究是造就了他们。
只是如此一来,真就能化解了他们之间的猜忌么?
官场永远都是自私的,殿下拭目以待便是。”
点了点头,李元景倒是没否认权万纪的话,当下也是笑道:“相信本王会看到的,来,贵使,饮酒,莫要为了这等小事儿,影响了我们的酒兴。”
说罢,李元景又是一杯酒下肚。
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服气这些大唐的老东西了。
脸都被打得啪啪直响了,但仍然能安坐如山,稳如老狗。
待酒宴结束,权万纪告辞之后,李元景笑道:“看来洮河郡那边要整幺蛾子了,最近我们也安分一点儿,林将军,驱逐唐人的事宜,你全权交由万俟璞即可,大明能跟他们抗衡,可我们却是不够这个资格。
想必那万俟璞也是愿意的吧?”
“末将明白。”林州闻言,也是笑道,“至于那万俟璞,他倒是乐意得很,最近就数他最有干劲儿了。”
说到这个,他也有些惋惜,身后有一座大山,那做起事儿来底气都足一些,大赵若是能如大明一般,他如今又何至于畏手畏脚?
“这权万纪的确是个人物。”一旁,顾建章说道,“刚刚他明显也有错愕,但转瞬之间便思量出了对策,仅仅就是在急智一道,微臣不如矣。”
刚刚酒宴的时候,他全程没说话,只是作陪罢了,但酒宴上的所有事儿,他却是都看在眼里。
当下也是不服不行。
“正常。”李元景笑道,“能被吾那皇兄钦定的蜀王长史,教导、辅佐蜀王的,又岂会是庸才?
不过,他刚刚说的话,你觉得有几分真假?
难道说,慕容戈被生擒,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好说。”顾建章摇了摇头,道,“微臣说的不好说,不是说慕容戈被生擒是不是他们的计划,而是慕容戈到底和他们有没有关系,都不好说。”
“嗯?”李元景问道,“此话怎讲?”
顾建章想了想,说道:“权万纪的话里,还是有漏洞的,之前他说慕容戈是他们的备选,那也就是说,如果慕容戈是受他们所控,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们是没想过慕容戈会被大明生擒的。
而听到慕容戈被生擒以后,权万纪又说,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退一万步说,这是他们计划最后的下下之选,可他既然是来当说客的,为何不提前将这些和盘托出?
这也能更能彰显他们的能力和诚心。
现在看来,这一切就像是一步步在逼着他们,一点儿一点儿暴露出来,这对他们来说,就单单是在说服殿下这一点儿上,极为不利。
不说怀疑他们的能力,至少也得怀疑他们的诚意。”
点了点头,李元景笑道:“刚刚你说不如权万纪远矣,过谦了。”
“殿下过誉了。”顾建章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