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说完,就有人摇了摇头,道:“可陛下就不担心狼前虎后?”
他这话也不无道理。
李恪要是替李二解决了李承乾带来的威胁,那届时对李二最大的威胁便是李恪了。
“那倒不至于。”崔老却是说道,“太子带来的威胁,最大的原因是不受控制,太子真正依仗的硬实力,那都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陛下对此没有任何的控制力,所以才会不安。
说到底,太子带来的威胁在外。
如果换做了蜀王,蜀王在内,如今陛下年富力强,大唐将士也是百战成军,以陛下的雄才伟略,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
再说了,要想一举击溃大明,纵使我士族下死力,估计也会损失惨重。
届时,哪儿还有威胁陛下的能力?
说到底,陛下这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么说来的话,此事倒也做得。”卢家的老人,闻言说道,“历朝历代的帝王,对吾等士族视如夜壶。
需要时那是片刻不敢离手,可一旦事必,恨不得一脚踹到老远,说到底,我们欠缺了为自己发声的能力。”
他这话是一点儿不假。
当年隋文帝能开创大隋,他们士族是下了死力的。
结果炀帝登基,就恨不得将他们士族给磨死。
炀帝三征高句丽是为何?
不就是为了借高句丽消磨士族力量的同时,将内部矛盾转向外部么?
虽然当时隋朝废除了家兵制,强制家兵改回本姓,但士族这些家伙的脑子是真好使,你废除家兵制,那我就认假子!
在小说《兴唐传》中,秦琼还是靠山王的假子呢。
搞半天还是换汤不换药。
是的,没看错,他们这些士族,是有家兵的,哪怕如今大唐施行府兵制,他们的家兵多数已经解甲归田,但这些人,拿起武器,随时就能上阵杀敌!
老是老了一点儿,但胜在经验丰厚啊。
也正是因为隋炀帝一心想解决他们这些拦在中央集权路上的绊脚石,他们才助力李渊,开创了大唐。
以为自己终于有点儿好日子可以过了,结果,李二一登基,大兴府兵制,又把他们当夜壶了。
你让他们找谁说理去?
“其二呢?”有人问道。
你不是说原因有二么?
“哎……”崔老闻言,叹了一声,这才说道,“其二,陛下想逼出我士族的底蕴,衡量我士族的实力,从而在未来,好制定如何制衡我士族的政策。
也许,我们这位陛下,也想对我士族下手了,就如同当年炀帝一般。
说到底,陛下终究是帝王,每一位帝王都想拿到绝对的权利,而我们成为了陛下这条路上的拦路石了……”
“也许,这些都是陛下的原因,甚至还有其三其四……只是我们目前不得而知罢了。”卢老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
他们辅佐了一个又一个王朝,但的确,每一个王朝的君主,都视他们如猛虎。
说到这个,众人都是有些无奈,良久,王姓老人才说道:“这是为何?归根结底地来讲,吾等从未想过染指皇权……
吾等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书香传家,佐耕读,有余力则济苍生,力有不逮便善其身,若天下动荡,吾等也愿挽大厦之将倾,复汉家之荣耀。
何错之有?”
他这话是何等的悲凉,又是何等的无奈。
众人闻之,也是连连点头。
真的,他们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世间最大的骗局,莫过于此。
骗人,先骗己……
“那此番,吾等何为?”片刻之后,有人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崔老闻言,当即道:“老夫觉得,可行!吾等,该让世人知道何为士族了?”
“对!”卢家老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王老说得没错,吾等本意便是挽大厦之将倾,复汉家之荣耀!
太子如今行事悖逆,重用异族,他日若是太子登基,我汉家荣耀,何人光复?
有余力则济苍生,这本就是吾等士族的使命,也是吾等士族立足天下的根本。
不管陛下是不是想逼迫我士族,也不论今后陛下会如何迫害我士族。
为了汉家荣耀,吾等纵使万死,也不退之!”
“对!此番不为私利,只为了汉家之荣耀!”当即就有人说道。
不多时,一群人说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颇有一股子视死如归的态势。
只是一群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家伙,这副架势,多多少少是有些滑稽的。
当然,你不得不承认,这么无耻的话,硬是被他们说出了大义凛然的模样来。
在这一点儿上来说,文人真要无耻起来,尉迟敬德这等莽夫,真得靠边站!
我觉得这章写得真特么好!我都差点儿被他们的无耻给感动了……为他们的无耻,求月票!
第738章 卷五 长明耀长安
长安城,还没得到士族答复的李恪倒也没闲着,这段时间,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长安城里哪里闹事的。
当然,本就是士家主导的,这种事儿解决起来,其实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长孙冲那个臭不要脸的,以尚未看到成效,担心之前的事儿会复发为由,硬是将长明军又拖延了几天。
这不,就今天,在李恪、李孝恭等一众大唐朝臣的交涉下,长孙冲终于将长明军收回了东宫。
游离在外的长明军,对他们而言,影响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对李恪。
换个思路,若是李二在长安,不说遇到这种事儿解决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估计,长明军都出不了东宫。
这就是威慑力。
很显然,李恪不具备这个能力。
而长孙冲一直拖了这么几天,说到底,就是在打击李恪的威慑力。
当然,若是长孙冲一直不撤回长明军,自然能更打击李恪,不过长孙冲终究还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儿,他也不敢做。
这才有了李恪带着李孝恭等人与其交涉,他这顺坡下驴的结果。
“终于把这档子事儿解决了。”回到府上,李恪一亲兵说道,“说起来,士族之前弄的那一套,真正伤到的只有我们蜀王府,至于大明,充其量也就是损失了一点儿钱财,反倒是他们士族,倒是趁机捞了一波名声。
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士族故意的?”
李恪闻言,笑了笑,道:“大明损失的可比我们多多了,说到底,我们最多落了个无能之名,可大明损失的却是民心,这是不能比的。
至于说士族捞名声,这么多年了,他们不一直都这么干的么?”
李恪倒是看得透彻,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怨言。
士族嘛,多少年了,他们什么时候干过亏本的买卖?
听自家殿下这般说,亲兵也便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问道:“殿下,此番士族那边会答应么?”
自李恪封爵以来,他便是李恪的亲卫,说起来也有十多年了,关系自然亲近一些。
李恪闻言,笑道:“会的,父皇此番实在是给得太多了,谁都拒绝不了,本王也不行。
本王倒是不看重兴造军械的利益,当然,他们看重的也不是这点儿利益。”
李恪没有明说,他的确不在乎那点儿利益,他在乎的是李二的信任及其带来的莫大的权利。
至于士族,他们看重的是这个机会。
别看李二施行府兵制,家兵已经成了昨日黄花,但谁家还没点儿战时可上阵杀敌,平时可下地耕作的佃户?
“殿下,不好了,长明军又出来了。”就在这时,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说道。
李恪闻言也是一惊,姑且不论长孙冲这人咋样,但出尔反尔的事儿,真不应该是他干的。
这年头的读书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脸面,尤其是长孙冲这等家伙,岂能干出这等事儿?
“怎么回事儿?”
“哪个,长明军一撤,长明酒楼就让人砸了。”报信的人说完,还悄咪咪地看了李恪一眼,生怕这家伙把火撒自己身上。
不过你可并非那种喜欢迁怒之辈,虽然闻言也是极为愤怒,但仍在极力的克制。
“谁干的?”冷冰冰的一句话,让在侧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李恪虽然平时还算和煦,但别忘了,他终究是皇子。
独属于他皇子的气场,这些年也早就养出来了。
“目前还不知道,不单单是砸了长明酒楼,听说还砸了不少……”
“把郑旭、杨师道这些人都寻来,本王倒是要问问,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李恪都快气死了,好不容易才将长明军那群土匪给弄回去,这么一搞,不是摆明了打他的脸么?
关键是,长明军出现在长安街头一天,他无能的形象就更多一分!
他能不气?
报信那人闻言,如蒙大赦,转身就去找郑旭等人了,就李恪那眼神,他都担心自己多留片刻,李恪那难以遏制的无名火会撒在自己身上。
就在那人刚出去没多久,收到消息的杨师道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李恪倒是没怀疑他,这家伙,稳中求稳,干不出这种事儿。
“杨侍中认为此事是谁做的?”
杨师道摇了摇头:“暂且而言,不好讲,其实我们这些人都没这个动机才是,毕竟该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如今再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了吧?”
“也许有些人现在就想为制衡本王做准备了呢?”李恪冷笑了一声。
士族,他不介意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
别看现在双方关系好得跟蜜里调油一般,可一旦真等他登临了大宝,估计也得拿士族开刀。
没办法,谁叫士族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每一位帝王中央集权路上的绊脚石?
杨师道闻言,也不多言。
这事儿他可不想掺和。
不多时,郑旭也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