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410节

第337章 山路遇袭

  计议停当,李惟俭一饮而尽,旋即起身道:“二哥今日洞房花烛,我不好多加搅扰。且明日老太妃便要发引,须得早些回去。”

  贾琏也起身道:“俭兄弟说的是,如此,我送俭兄弟。”

  李惟俭推拒两下,只道‘琏二哥莫要外道’,旋即便大步流星而去。

  贾琏心下雀跃,只道大事已成,此番可算是能给东宫一个交代了。送过李惟俭,回身落座席面旁,抄起酒壶来自斟自饮起来。

  一杯饮尽,转眼便见尤三姐儿摇着腰扇而出,到得内中四下扫量一眼,见只贾琏一人,顿时蹙眉道:“李伯爷与贾哥儿呢?”

  贾琏丢了块鱼肉进嘴,笑道:“明日发引送灵,俭兄弟先行回去了。蔷哥儿说是家中有事,这会子也先回去了。”

  尤三姐儿顿时大失所望,闷声应了一嘴,旋即返身又往后头寻去。方才那会子尤老娘与尤二姐儿劝慰一番,只说难得遇见李惟俭,三姐儿心下又一直记挂着,便怂恿着三姐儿出来陪酒。

  三姐儿心下抗拒,素日里放浪形骸也就罢了,如今当着李伯爷的面这般不知自爱,只怕让人愈发瞧不上。

  尤老娘便劝说道:“你素日是个有主意的,怎地这会子扭捏起来?你出去作陪,兴许被李伯爷瞧不起;可若不出去,只怕李伯爷早就忘了你是谁!”

  尤三姐心下一琢磨也是,当即咬牙而出,不想却扑了个空。心下失落,尤三姐闷头往回走。

  过得须臾,贾琏半醉着寻来,尤老娘便领了尤三姐避出。贾琏醉眼看美人,只觉分外可心,是夜二人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

  却说李惟俭领了护卫回返家中,待入得内宅,黛玉离得近了嗅见酒气,顿时蹙眉道:“琏二哥可真是……没法儿说。”

  李惟俭颔首道:“推让不过,到底陪着饮了几杯。不妨事,这点儿酒明早就散干净了。”

  二人进得东路院正房里,却见紫鹃、雪雁与红玉等正忙得团团转。黛玉就道:“眼看过了清明,这几日雨水渐多,我怕夜里寒凉,便让人再给四哥添几件衣裳。”顿了顿,又道:“丁如松领了人先行一步,那帐幔铺陈之物装了两车,料想这半月光景也够用了。”

  李惟俭扯了其手落座,笑道:“有妹妹想着,我却省心了。”

  黛玉道:“男主外、女主内,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事罢了。”顿了顿又道:“方才鸳鸯来了一趟,说是老太太与大太太随行带了六个丫鬟呢,四哥此番一走就是半月,要不要也带两个丫鬟在身边儿伺候着?红玉细致,莹身手利落,随行再带两个小丫鬟,如此也就妥当了。”

  李惟俭道:“我是去送灵,又不是游山玩水。此番老师都只带了两个小厮,我这般年岁实在不好摆谱。”

  黛玉见李惟俭执意不肯,也就不再坚持,转而又打发人熬了了醒酒汤来,瞧着李惟俭用了,这才催着其早早安歇。

  荣国府内,这会子怡红院内灯火通明。

  探春方才起身离去,转头儿平儿便入内回道:“奶奶,鸳鸯说老太太那头儿物件儿都打点好了,准不会缺失。”

  凤姐儿歪在榻上道:“鸳鸯是个仔细妥帖的,料想也不会缺失。大太太那头儿怎么说?”

  平儿笑道:“也都问过了,说是都妥帖了。”顿了顿又道:“就是二爷这会子还没回来。”

  凤姐儿冷笑道:“一来一回便要半个月,他可不就要临走之前好生厮混一番?”顿了顿,凤姐儿招招手,平儿便乖顺在一旁落座。

  凤姐儿压低声音道:“这回俭兄弟也去,你……就没什么心思?”

  平儿面上羞恼道:“奶奶说的什么话,这回可是正经送灵呢!”

  凤姐儿观量平儿神色,见其攥着垂下发丝偏过身形,面上晕红,看似羞恼只怕是羞大过了恼。

  凤姐儿便笑道:“也罢,左右这会子我也离不得你。不如再等一阵子再说。”

  平儿顿时暗自舒了口气,忙转而说道:“先前打发了四五个媳妇儿几个男人,先行往孝慈县处去了,料想再有两日就到了地方,到时铺陈安插,一准无误。”

  凤姐儿却是不理,径直说道:“这回回来,俭兄弟便要往津门、辽东巡视一圈儿,刚好那辽东庄子须得处置了,到时你代我走一遭。”

  凤姐儿言外之意,平儿又如何不知?当下只得闷声应下,心下却不禁慌乱起来。

  眼见其应下,凤姐儿禁不住说道:“你这会子别扭,说不得来日得了便宜还要谢我呢。”平儿嗫嚅着不言语,凤姐儿便转而说起了正事儿,道:“明儿送了老太太,你代我走一遭布庄。玉钏儿实在不想留在府中,我既先前应承了,干脆趁此办了吧。”

  平儿紧忙问道:“身契也要发还?”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并发还吧,总归是没少为我出力,不好寒了人心。”

  平儿应下,转头儿又端了热水来伺候着凤姐儿洗了脚。眼看临近二更,主仆二人方要睡下,才有值夜的婆子来报:“二爷自后门回来了。”

  凤姐儿蹙眉骂了几句,当下也不理会,与平儿一道儿入睡。

  转眼到得天明,一应物件儿俱已打点,贾母留了鸳鸯看家,与邢夫人随行带了六个小丫鬟并十个婆子,随行仆役若干,乘了驮轿而行,有些萎靡的贾琏强打精神骑马而行,身旁众家丁卫护。又有几辆大车与婆子、丫鬟等坐,并放些随换的衣包等件。

  卯时初刻便浩浩荡荡出了荣国府,与隔壁伯府的车驾汇在一处,又往城外而行。

  这送灵队伍浩浩荡荡,既有王公贵胄,又有勋贵大臣,连带一应诰命等,算算不下千人。随行又有三千京营护卫,当朝首辅为治丧大臣,协理为忠勇王,此二人也一并随行。

  那地陵在京师东北,距离遵化极近,算算不过二百里出头,却因队伍绵延,每日行不过五、六十里。

  第一日清早开拔,行不过未时便要安营扎寨。伯府一早儿打发了丁如松在此等候,因着此地距离京师不远,倒是能在各处庙观借宿,因是丁如松等准备的铺陈暂且用不上。

  李惟俭摇摇晃晃靠坐马车之中,这一路颠簸,亏得李惟俭借着职务之便给自己个儿打造了带减震的四轮马车,不然一准儿给摇散架子了。

  待马车停下,李惟俭舒展筋骨跳下车来,禁不住与来迎的丁如松抱怨道:“早知如此,莫不如骑马而行了。”

  随行的丁如峰这会子面上魂儿画的一般,呲牙笑道:“老爷不妨瞧瞧小的,这迎着日头一身汗,路上烟尘滚滚,小的这会子只怕能搓出泥球来了。”

  李惟俭观量一眼,见随行护卫个个如此,顿时笑道:“罢了,我还是坐车吧。”

  前行两步,正要往广仁寺安置,便见不远处贾琏引着贾母、邢夫人等往一旁的观音庙而去。

  李惟俭心下暗忖,贾母这回只怕折腾的不轻。老太太待李惟俭还算不错,且瞧在黛玉的份儿上,过会子总要去过问一二。

  他当下进得广仁寺里,先行在后头禅房里安置了,略略用了斋饭,紧忙往观音庙寻来。临到门前却又被各家守门的小厮阻了,却是因着内中都是勋贵女眷,李惟俭实在不好入内探视。

  李惟俭无奈之下,只得点了隆儿唤过贾琏,问明了贾母并无大碍,这才回返广仁寺。

  在禅房里小憩一会子,转头便有宾客临门。先是有忠靖侯府的小厮送了点心,说是忠靖侯夫人担心李惟俭吃用不惯,特地送了些湘云亲手做的点心让李惟俭尝尝。

  李惟俭赏了小厮,瞧着篮子里的点心面色古怪……湘云也会做点心?开什么玩笑,那丫头做个女红都能抱怨上好半晌,又哪儿来的心思给自己个儿做点心?

  转头儿又有晋王打发了小太监送来消暑的玫瑰露,太子也打发人送来了苏合香丸。

  李惟俭无不笑纳,心下暗忖,好歹没邀自己过去一同用饭,想来自己个儿先前所为算是有了效果,这太子与晋王知晓自己此时不会站队了。

  还没完,又须臾,忠勇王打发人来请李惟俭。且不说情谊,这顶头上司相邀,李惟俭哪里敢怠慢?紧忙换了一身干净便服急急往前头庄子而去。

  到了庄内才知,此处乃是北静王的产业。李惟俭随着太监入得内中,遥遥便见一小太监正服侍着忠勇王用茶。

  李惟俭入内施礼,起身扫量一眼顿时愕然。这哪儿是什么小太监啊,分明就是换了男装的永寿郡主李梦卿。

  忠勇王咳嗽一声,李惟俭紧忙回神,随即便见这位王爷面色不善地扫量着自己个儿。

  李惟俭心下惴惴,却一时想不起自己个儿何时招惹了忠勇王。

  须臾,那李梦卿朝着忠勇王瞪眼,忠勇王这才运气道:“听说方才太子与晋王……打发人往那儿送东西了?”

  李惟俭拱手道:“王爷,太子与晋王想要与臣亲近……臣又如之奈何?”

  忠勇王一琢磨也是,可依旧教训道:“复生年岁虽小,却素来是个稳妥的,这夺嫡旧事恍如昨日,行事还须得谨慎才是啊。”

  李惟俭唯唯应下,心下却不以为然。忠勇王久居高位,怕是不知太子、晋王一并压过来,这下头的臣子又有几人能招架得住。

  眼见李惟俭一副惫懒模样,忠勇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说李梦卿眼看及笄之年,次妃每日家唠愈甚,直让忠勇王烦不胜烦。

  腊月里忠勇王虽心下不舍,却也动了择婿的心思。当下四下查访公卿子弟,寻访民间才俊之士。

  结果这不查访还好,查访过了忠勇王自己个儿反倒郁闷不已。那才俊之士醉心功名,绝不肯与皇家有牵扯,不提也罢;勋贵子弟,走马飞鹰、遛鸟逗狗,竟没一个成器的。

  忠勇王本道寻访个差不多的勋贵子弟,也不消比照李惟俭,只消有其三分才干,性子再稍弱一些,如此也好将女儿嫁了。

  谁知遍寻京师勋贵子弟,莫说比照李惟俭三分,真个儿论起来只怕连李惟俭的小手指都比不过!

  年节时忠勇王心下烦闷,饮多了酒与次妃抱怨了一番,转头儿次妃就拿了话柄,隔三差五便埋怨忠勇王,错非忠勇王犹疑不定,李惟俭这般的好女婿又怎会飞了?

  因是这些时日每回见了李惟俭,忠勇王都心气儿不顺,瞧着此子只觉分外碍眼。

  教训李惟俭一通,也不曾吩咐下差事,旋即便在李惟俭纳罕中将其打发了出去。

  李惟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忖着回返禅房自是不提。内中父女二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忠勇王才道:“合你心意了?”

  一身男装的李梦卿顿时凑过来撒娇道:“父王啊,先前我欠了二哥人情,他求上门来我总要偿还。那日引荐了李伯爷,虽还了二哥人情,却也欠了李伯爷人情。这回父王时常将李伯爷叫在身边儿,太子与二哥见李伯爷有父王护着,料想也不敢胡乱行事。”

  忠勇王没好气道:“他?他还用本王护着?呵,莫忘了李复生可是严希尧的关门弟子。严希尧老狐狸一个,又怎会收个笨蛋做弟子?就算本王不护着,这小子也有的是法子脱身。”

  李梦卿赔笑道:“他有法子是他的事儿,总之女儿不能欠了人情不还,不然来日见了玉儿总觉亏心。”

  忠勇王气乐了:“你是不亏心了,本王这儿怎么说?”

  李梦卿顿时赔笑过来,为忠勇王揉捏起肩膀来,说道:“往后我多多孝顺父王就是了。”

  忠勇王哼哼一声,不置可否。

  过了须臾,李梦卿又道:“父王,待到了孝慈县安放了陵寝,只怕我要先行回返呢。”

  国丧不可耽搁,这及笄之礼也不容错过。

  忠勇王就道:“不妨事,到时打发一队京营护送你回去就是了。”

  李梦卿顿时甜甜笑道:“多谢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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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得第五日,送灵队伍总算到得山陵。陵寝依山而建,四下有皇庄环绕,又有太监、守陵兵丁护卫。

  至第六日,老太妃棺椁送入皇陵,陈宏谋奉祭文以告皇陵山神。

  第七日,棺椁送入地宫,随入的香册、香宝放置两侧石案上,一应人等退出陵寝。因着这会子太上尚在,这陵寝暂且不用封闭。

  其后随行人等在祭台前告礼成。这送灵仪式方才算完结。

  依着成例,这送灵队伍本该在孝慈县歇息一日,待转过天来方才往京师回返。

  李惟俭正值新婚燕尔,心中实在挂念黛玉,这日下晌先行看望了表舅忠靖侯史鼎夫妇,又瞧过了贾母与邢夫人。史鼎夫妇不过四十出头,身子骨尚且撑得住;那贾母到底上了年岁,舟车劳顿折腾几日,实在累得不成样子。

  李惟俭赶忙帮着寻了御医问诊,御医诊治过只道上了年岁,嘱咐贾母多歇息几日再动身也不迟。

  李惟俭又与贾琏商议半晌,后者便决议,不妨在孝慈县歇息两日,其后直奔津门,弃车乘舟回返。待到了通州,再重新乘车往京师去。

  李惟俭眼见贾琏安排的妥当,便来寻贾母辞行。

  房中贾母正歪在床榻上,眼见李惟俭过来辞行,贾母便笑道:“俭哥儿心下一准儿惦记着玉儿呢。也罢,你年岁小撑得住,不妨就先行回返京师。我这边并无大碍,有个六七日也就回去了。”

  李惟俭说了几句俏皮话,旋即自内中告退而出。

  此时还不到未时,李惟俭坐了几日马车实在心下不耐,眼见春光正好,干脆骑马而行。随行除了丁家兄弟,还有十名北山护卫。一行十三人出得孝慈县,沿着官道打马奔行,行出二十里,遥遥便见远处一行京营护送着一架马车沿着山道逶迤而行。

  李惟俭放缓胯下骏马,瞧着远处纳罕道:“哪儿家的贵人这般急切往京师赶?”

  丁家兄弟却是耳聪目明的,丁如松便上前道:“伯爷,晌午便听闻永寿郡主先行回返京师,王爷还钦点了一部京营随行护送。”

  “永寿郡主?”李惟俭顿时蹙起眉头来。暗忖那小郡主可是忠勇王的掌上明珠,胡乱招惹了说不得回头儿王爷便要怪罪。因是他便勒马问道:“咱们还是避一避吧,可有小径能绕行?”

  丁如松道:“前头就有岔路,往东多走五里,上了官道一准儿就瞧不见了。”

  “好,那咱们就往东绕行。”

  当下李惟俭领着一行人等往东绕行而去,这燕山山峦密布,期间沟梁多为滦河冲击而成。李惟俭绕行一阵,忽而上得一处山梁,遥遥往西便见滦河蜿蜒,到得此间九转十八弯又枝杈横生,落在眼中形似一条五爪金龙。

  李惟俭心下暗忖,无怪大顺皇陵修在此处,料想这便是的所谓的龙脉?

  正思量间,忽而一声鹰啼,一名手臂上绑着牛皮护具的北山护卫打马上前,操着生涩的汉话道:“老爷,前头好似有不少人。”

  这海东青还驯熟了的,最擅察敌先机。若等闲一二山民,海东青定不会盘旋啼鸣。也不用李惟俭吩咐,自有两名护卫打马过去查探。

  李惟俭身边其余护卫四下散开,纷纷取了弓箭、火铳暗自提防。待过得一刻,两名北山护卫回返,其中一人便道:“山上有人开山采矿,除此之外别无埋伏。”

  虚惊一场,众人却不敢大意。当日亏得李惟俭玩儿了手美式居合,不然如今早就身死了。因是探马先行,一众护卫将李惟俭团团围在中间,沿着山道小心前行。

  转过山梁,一护卫遥遥一指:“老爷请看,便是那山顶有人开矿。”

  “哦。”燕山中多有矿脉,且如今大顺工业昌盛,此处距离京师不算远,不拘是开采了煤矿、铁矿还是石灰等,总能卖的上价钱。李惟俭取了单筒望远镜随即观量一眼,眼见果然山顶有人挥镐掘石,便放下望远镜也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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