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完光幕之后刘备总有恍如隔世之感,但如今也已慢慢习惯:
“子龙可与翼德一同去往雍凉,成都安危有叔至在,尽可放心。”
令子龙北上也是此前与孔明一起确定的。
若单守汉中,武将有翼德、仲邈、文长三人便显得多了点。
但如今已入雍凉,既要控凉州,又要入关中,如此情况下翼德等三人反而显得少了点,因此刘备与孔明几乎是不谋而合:
此前受困于南方地形,缺马少卒,财赋拮据,故而子龙仅能逞己之威。
但如今既入雍凉,子龙的骑帅之才,该有用武之地了。
赵云抱拳拱手一揖领命。
其他人也自散去,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刘备则是缓缓到屋檐下,抬头看着天空,心情也隐隐激动。
等拿下关中,与曹操军阵相见之日,或许便不远矣。
“民心……”
听着府衙后面隐隐能够听闻的读书声,刘备低声呢喃。
谁能想到民心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民心可用啊。”
司马懿同样在感叹。
他本以为南中的叛乱处理起来应该很是麻烦,毕竟这群板蛮虽然武器盔甲简陋,但入密林翻小山如履平地。
而且林中多瘴疬,因此随刘备南征时司马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但这刘备很快便展露了与曹操不相同,但也绝对称得上强悍的手段。
进入南中后,每一地必有蛮人大大小小的首领亲身入营,与那刘备相谈甚欢。
往往这时刘备也并不要求他暂避,但与蛮人首领所谈在司马懿听起来称得上乏味。
去年收成如何?今年还有多少余粮?垦荒几许地?一年来有多少婴孩降生?
这些内容谈完之后便是被刘备一次次提起的商道。
司马懿看书并不少,因此很快便从记忆里拎出来了西南夷道这个东西。
但至于能否成功,他持怀疑态度,光靠仁善能行吗?
而很快,司马懿便就见识到了刘备提在手里的“仁善”。
到了之后,刘备不入县城,而是与吴懿张嶷一起出击,直入山林,不过一会儿就听到喊杀声震天。
随后便看到这刘备提着两个脑袋闲庭信步的出来。
越往南,这样的情况就越多,司马懿也是此时回头看才惊觉,不知不觉间这刘皇叔竟已折服了如此多的板蛮。
这些板蛮与这刘皇叔通风报信,争相给他做向导,甚至自请为先锋。
在这个过程中,司马懿不可避免的拿其与记忆中的曹操作比较。
记忆中的曹丞相……啊不,曹贼,总是以威严示人。
偶尔失态但又保持着显而易见的分寸,气势昭野心,手腕显枭志。
而这刘备……甚至都有点像个南中本地人了,他能与南中汉姓叹时局,也能与蛮人头领骂收成。
会认真倾听蛮人的一些家长里短,尔后很认真的给其出主意,并不会行权以收买人心。
但在这个过程中人心反而自聚。
这个交流的过程也并非是一味迎合:
指导蛮人种地,教他们制作农具,赠驱虫粉,严禁蛮人食生腐。
甚至还亲自动手鞭笞过一个喝生水的蛮人,结果蛮人们反而愈加敬重这位刘皇叔。
于是司马懿心里也禁不住跳出来那句评价:高祖之风。
直到司马懿掐着时间计算着,又是一个三月之期,刘备急匆匆动身返回。
精准的三月之期,这让司马懿的好奇心升到了顶点,因而愈加渴望:
他什么时候才能居其中?
不过此时嘛,司马懿掸了掸手中刘备亲手交予的名单,他决心要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他一定要立功活下去,并让这刘备逐渐倚靠于他。
我司马氏也是世食汉禄,如今当思报国!
若为大汉忠臣,方能重返中原。
那他司马懿可以是。
第298章 薛仁贵进京
司马懿虽然豪情万丈,但还是有一点点微小的意见。
主公刘备返回成都后,节制南中诸事者,乃是吴懿。
司马懿虽然是被迫来益州,但在努力调整心态的情况下,对主公和吴姓女子二三事也略有耳闻。
也是因此,对吴懿成了新的顶头上司,司马懿倒是没啥意见。
毕竟如今也算历仕二主了,想想上一位在宛城的破事儿,司马懿就觉得:
此般皆小事。
司马懿略有意见的是吴懿的副手张嶷。
论资历,他被迫来益州时,这张嶷也刚被征召,大家入主公麾下时间相仿佛。
论家世,河内司马氏无人不知,高祖父任大汉征西将军,曾祖父任豫章太守,祖父乃颍川太守,父亲为京兆尹。这张嶷呢?出身贫寒。
论过往,司马懿乃是丞相府东曹属,张嶷不过南充县功曹。
但现在张嶷反而能节制于他,这让司马懿心中略为不忿,更是下定决心,主公交予之事,必要亲平!
掀开帐门,司马懿呼吸了一口这南中湿润的空气。
如今已是十月底,若在家乡,此时已经要准备冬日用的炭柴了。
但眼前南中之地,甚至还有本地强壮的蛮人赤膊行走,气候之区分也当真奇妙。
按捺下感叹,司马懿很快便见着了一个熟人:
“孟获!孟获!与我出去走走?”
一个汉蛮之色兼具的汉子闻言小跑着过来:
“司马先生唤我?”
司马懿拢着手点点头:
“我们出去走走,你再与我说说那爨(音同窜)氏吧。”
南中势力相当复杂,除了诸多的蛮人部落外,还有不少从前汉时就迁至此的汉姓。
诸蛮与汉姓时而冲突时而联合,有汉姓破落不得已入蛮,也有大蛮心向朝廷与汉姓联姻。
最终繁衍至今,南中才有了两个真正意义上的本地大姓,孟氏和爨氏。
这孟获便是孟氏这一代的佼佼者,身上虽有蛮人之色,但依然传汉姓,着汉家衣冠,故而也是最先响应主公的。
爨氏与孟氏截然相反,蛮人之色保留的多一点,故而竭力反对主公入南中。
“那爨氏,听说在同劳开始修筑城墙了。”
抓抓脑袋,孟获也觉得有点难搞:
“若不是匠人和时间不够,爨氏应当是想修个坞堡出来的。”
“而且即便同劳破了,他们还能往南退往昆泽、滇池、同并诸地。”
孟获对此如数家珍,同为南中大姓,孟氏和爨氏的冲突绝不算少,彼此称得上知根知底。
司马懿了然,主公此前待这孟获颇为和颜悦色,他便借着由头打听出不少讯息。
昆泽滇池那边地势较为平坦,而且有湖,算是南中富庶之所在,也是主公志在必得之所。
而且司马懿心里也更加清楚,这滇池意义还不仅于此:
从滇池往东南有贲古县有宛温城,其间有峡道名进乘,能直入交州,若能尽控此地,则可图交州。
到那时,主公的荆益二州便彻底连为一体,北有房陵道,中有夷陵道,南有进乘道。
不过这份计划并不好实现,南中需要击破爨氏,需要疏通商道,交州也还有士燮数十年经营。
但也正因此,司马懿才雄心勃勃,此般诸事,皆可为吾之功绩!
再说了,如今被丢在南中,且还有这吴懿张嶷节制,他司马懿也没得选。
唯有将这爨氏作进身之阶,方能一路北归!
……
同样南望的薛礼想的就没有那么多。
骑在马上,薛礼再次清点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一柄仪刀,一把强弓,这两样都是父亲遗留下来的,都已显得破旧,但从中还是能一窥祖上荣宠。
几件换洗的衣服,几贯柳员外给的开元通宝。
还有几封信件,其上写清楚了征召他入京有要事,以及龙门县给他开具的过所文书。
思忖了一下,想起来柳员外的忠告,薛礼还是将这东西贴身放好。
按柳员外的说法,这东西要是丢了的话,运气不好可能就要去某个县狱蹲上一年了。
过所文书塞到怀里,薛礼手碰到了一个冰凉之物。
脸上不自觉浮现笑容,薛礼将其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银环,拿起来对着太阳看看,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这是柳小娘子从手腕上摘下来的。
重新塞入怀里,薛礼往北遥遥望了一眼龙门县,随即便拨马向南,往长安方向奔去。
虽不晓得被指名召见有何事,但薛礼也隐隐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重振薛家的机会。
毕竟那柳员外对他的态度可称前倨后恭,再明显不过。
薛礼的想法倒是很简单:
他这膀子力气不想再去种地了。
龙门县属绛州,在河东道的西部,与关内道毗邻,沿着官道一路南下直至蒲坂,薛礼要在此等待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