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翼德固然步战无敌,但若论马战,马超对其的评价是:会骑马。
切磋,饮酒,相互吹嘘。
也是由此,马超才知晓了玄德公麾下当真人才济济。
这张飞步战已然凶猛,但按其言,玄德公另一位义弟关云长犹有胜之,且通晓水师,更有万军丛中斩河北颜良之功绩。
而且如果认真算的话,战绩这东西更有说服力。
去岁这张飞克汉中,让那此前甚是嚣然的张鲁成了丧家之犬。
今岁那关羽战襄樊,巨舟扬威宛城逐曹单骑斩曹洪遍传雍凉。
反观他马超,跟韩遂联手称十万联军,结果反成就曹操美名。
张飞这黑厮此前喝酒时还拍着大腿感叹:
“十万人!俺打汉中和二哥打荆州,两路人马合起来也才六万人。”
“你们十万人怎么就能被曹操当兔子撵着跑呢?”
于是马超对于韩遂更加暗恨,对玄德公麾下更是钦慕。
要是潼关相据的时候,他马超的副手是那军师庞统或法正,再不济与张飞这黑厮共同领军,而不是韩遂那个心眼比头发还多的货,他应当也不至于沦落到在雍凉烤兔子吃吧。
马超曾旁敲侧击问过玄德公需不需要一个骑兵统帅,然后便从张飞口中知道了赵云这个名字。
既无战功,又无战绩,如何敢称天下第一?
刚那一合交手,马超承认这赵云确实有几分实力。
但竟敢如此藐视于他?
怒再难自抑,马超几乎是迫不及待勒马回转。
双腿一夹马腹,雍凉特产的凉州大马嘶鸣一声,载着自己的骑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对面那匹青骢马疾驰而去。
马超挺直脊背,怒意与战意在胸口沸腾,压迫着他完全忽视了拂面冷风,双手握槊,双眼紧紧盯着对面马上的那个骑士。
而这一合,马超不再客气,计算着距离,在即将相交时,长槊对着赵云的马背就横扫了过去。
这一下对马超来说势在必得,靠着奔跑的蓄力大势横扫,他马超正当壮年,论力气比不过张飞就算了,这赵云就算硬挡,也绝不好受。
而且瞄准的方向是擦着马背上半部分的,算准了避无可避。
除非那赵云会飞……唉?那赵云人呢?
一槊横扫扫了个寂寞,收力不及反倒是让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了一下。
迎面而来的是一条银色的枪杆,它蕴含着大力毫不留情抽到了马超的胸口,登时就让他眼前一黑,双腿再也夹不住凉州大马,从马匹上栽了下来。
而在晕过去之前,马超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说好的两枪呢?”
对于两将间不容发的交手,旁边的庞德看了个清清楚楚。
在自家将军那势在必得的一枪扫出的时候,这赵云将军整个人变成了侧挂在马上。
身体离鞍,单脚扣跨蹑,间不容发的躲开了这一攻。
然后反坐上马,拖行的银枪被顺势荡起,借着高速疾驰的青骢马直接把将军抽下马。
虽然这赵将军胜的干净利落,但庞德觉得还是自家将军运气不佳。
毕竟跨蹑这东西也就上马时有用,庞德也见过,基本上就是挂个布环,好让上马时有个可踩踏的地方。
至于跨蹑放在哪边,就全看个人上马习惯了。
只能说没想到这赵将军竟如此奢华,跨蹑是以铁制,如此方能稳当的藏身于此。
若是换一侧,这赵将军无跨蹑藏身,不得不硬接这一下的话,胜负多半犹未可知。
至此,庞德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家将军还在地上躺着,赶忙大呼小叫的奔了过去。
好在马超拉风的锦铠并非中看不中用,缓冲过的力道只是让马超一口气没能顺上来才晕了过去。
这也让跑过来的张飞松了一口气。
赵云气定神闲,还有空闲开玩笑:
“三哥是生怕我含愤将其打死?”
张飞松了口气,揽着赵云肩膀道:
“俺只是觉得这马超颇通人性,打死可惜。”
“而且在雍凉还有点威望,打死了还麻烦。”
赵云心情登时复杂:
“三哥这话可别被这马超给听去了,不然非找你拼命不可。”
“啊?”张飞不解:
“俺都夸他在雍凉有威望了,怎地还能不满?真难伺候。”
“不过吧……”这次张飞脸上是真的有点可惜了:
“这马孟起平日张狂的不行,子龙没一枪抽的他在床上躺三五个月杀杀威风,当真可惜。”
赵云摇摇头懒得说话,这力道哪是那么好掌控的?
就像他本以为也就是让这马超失去平衡而已,谁能想给直接抽晕了。
看起来三十岁正值壮勇,结果是个银枪枪头?
躺在地上的马超并不知道赵云也回敬了他一个评价。
最终还是张飞大声招呼:
“来个人和令明一起把马老五抬到帐篷里休息,此地风景正好,牵过来两头羔羊宰了烤来吃!”
于是这个突然插入切磋插曲也就此结束,一群人生火、宰羊、相马、驯马,忙的不亦乐乎。
“本地羔羊甚是肥美,子龙一定要尝尝!”张飞热情招呼。
等到一起坐下来之后,或许是因为马超的到来,尝了几口赞过羔羊肥美后,赵云主动问询起雍凉陇右和关中的局势。
“子龙须做好迎战张辽的准备。”
赵云听声音就知道是庞统,与军师和一个不认识的将军点头示意后,主动让出了一个位置。
庞统从腰间取出驱虫粉撒了一圈后,方才小心坐下。
随即用小刀将羊腿肉割下,在陶盘中细细切成条,仔细观看这羊肉从里到外都熟透了之后方才满意点点头,送入口中。
赵云看着天边狂风将云朵撕碎又揉成一团,想着这边景色当真与成都完全二致,与辽东虽类似但也有细小不同。
嘴上则是问道:
“军师以为,江东或已与曹贼暗中勾串?”
“什么?江东竟背盟?”
没想到最先惊讶出声的是庞军师旁的成公英。
庞统继续悠然切肉,示意成公英稍安勿躁,并给赵云引荐了一番后,才道:
“在十……孙侯看来,荆襄一战后,攻守之势异也。”
“孙侯欲据江东,主公欲图天下,如今我等荆襄大胜,雍凉在握,据汉中而图关中,来势汹汹,有复高祖旧业之态。”
“联弱击强,再正常不过,在短谋之才观来,不告而击还可取得先机,其势优也。”
赵云哑然,随即也理清了曹操那边的想法:
“曹贼雄踞中原,只要能遏我等锐势,安民生息以图来日,其势亦优也。”
“故而允以重利以使孙侯离心,江东地处荆州肘腋,只需一击便可让关将军不能全力施为。”
庞统惊异的扬了扬眉毛:
“看来子龙近日所获颇丰嘛。”
对此赵云向来都只是抿嘴笑笑。
没办法,在成都时候天天对着那幅得自后世的地图。
虽然如今看来,此时与后世在一些小河流的标识上存在误差,但依然是如今的地图可望不可及的差距。
天天盯着这地图琢磨,赵云感觉对这天下大势的理解都精进了不少。
庞统点点头肯定道:
“元直上月还写信与我,称江夏在增兵。”
“且从七月至今,江夏与荆州的书信往来皆为吕蒙和陆议所写就。”
正在专心对付羊腿的张飞插了一句道:
“又是这两人,那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众人默默点头,只有成公英一个人干着急:
“既然知晓孙侯有离心,何不遣使入江东,重申利害以修好?”
在场人彼此看看,最终一起默契摇头。
张飞评价道:“无用之举也。”
“故而。”
庞统总结道:
“孙曹暗合,那寿春之兵马可尽数调往关中荆州二处以备战。”
“张文远与云长有旧,曹贼为求稳妥应当会遣其至关中。”
张飞登时不困了,嬉笑着起身,将满是油光的双手在衣服下摆胡乱擦了一下,一边给庞统捏肩膀一边道:
“俺想要以八百人生擒张文远,庞军师可有良策?”
庞统没好气将张飞推开,闻着衣领子上沾的羊油味翻了个大白眼:
“你当我是那妖道孔明怎地?张文远乃是宿将兼骑将,想八百擒之乃痴心妄想也。”
闻言张飞有点发愁:
“若是杀了这张辽,俺老张岂不是要被后辈指着脊梁骨骂?不成不成。”
此时有人阴阳怪气道:
“嘿,翼德你这真是想的长远,仿佛吃定了那张八千一般。”
张飞一回头,毫不意外就看到马超正叉着腰站在那里:
“既是骑将,合该由我扬凉州健儿之威!张翼德你好好看着便是。”
张飞此刻心里就一个念头:子龙那一枪,果然还是抽轻了。
与此同时。
坐镇江陵的蒋琬拆开商贾送来的一封密信,顿时有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