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您对我要求这要求那,但老爹你自己就没做好一个榜样啊。
但这句话在此时说出来,那可太刺耳了。
毕竟众所周知,玄武门的根源就俩字,太子。
那太子是啥?也是“出于正”。
因此这句话简直是一语双关,既指责了李世民没给太子做个好榜样,也暗指了玄武门给李唐的后来者起了个坏头。
再联系到魏征的出身,杜如晦即使很相信陛下的气度,但本能的还是为魏征的脑袋捏了一把汗。
意料之中,李世民的脸色白了三分。
意料之外,发白的脸色上并没有怒意涌动。
最终李世民幽幽叹了口气,不去看梗着脖子的魏征,而是面向旁边的大唐疆域图道:
“能为万民谋福祉,方为天子之正。”
魏征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让杜如晦松了一口气的是,魏征并没有太过于纠结这个,点了点头继续道
“孟子亦言,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
“陛下此前对太子,有求全责善之嫌。”
李世民心中一叹,孟子的这一章他也读过,但从未想过会如此完美应验在自己身上。
孟子认为父子之间是不宜夹杂夫子和学子这层关系的,因为如果作为夫子难免会对学生求全责备。
但这么一来就难免父怒子怨,从而离心,最终父不成父,夫子不成夫子,此之谓舍本逐末。
沉吟了一下,李世民缓缓道:
“玄成今日便在宫中与朕一起用膳吧。”
魏征拱拱手,心中明白陛下多半是要和他谈谈太子的教育问题了。
至于这刘仁愿,魏征就不多言了,毕竟如今这人还未入仕,而且相信陛下如今既知,必会妥善重用。
以及这高宗一朝对朝鲜半岛经营的失败,也会成为朝廷之后攻略朝鲜半岛的参考。
以上种种都属于摆在明面上的事,魏征很知趣,觉得这类问题无需赘言。
【不过在朝鲜半岛做的出色但不见于史册的,并非刘仁愿一人。
唐灭高句丽之后,战争并未就此彻底结束,因为高句丽旧土上还有残余势力跟唐军打游击。
而这里有意思的就来了,你说高宗精明吧,他偏偏一手促成了熊津都督府的彻底羁縻化,为新罗提供了可趁之机。
但你说高宗昏庸吧,他只是一牵涉打仗就会犹豫不决,如果只论外交手段,那是足以和二凤掰掰腕子的。
大非川之败后,在为吐蕃头疼的同时,高宗也敏锐的察觉到朝鲜半岛气氛的不同寻常:
高句丽残余势力作乱,新罗也蠢蠢欲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联络倭国再次夹击唐军了?
此时的唐朝没什么钱,很难支撑起一场劳师远征,于是高宗另辟蹊径,召来郭务,命其出使倭国。
郭务并不是第一次出使倭国,在白江口之战后李治就在努力营造唐朝的带头大哥地位,派郭务出使倭国。
只不过白江村之战后倭国彻底吓破胆,认为唐朝一定会来灭国,因此拒而不见。
如今面对海东可能再起波澜的情况,李治也发了狠,在财赋并不乐观的情况下,给郭务拨了两千人和四十七艘战船,命其出使倭国必须要成功。
这种行为就是标准的写作和平出使,读作武力威慑。
郭务也很懂,并且吸取了上一次被倭国拒之门外的教训,在领舰队到达对马岛之后,就先派出一艘小船到倭国作通知。
通知内容我们不得而知,倭国史册记载的是“要求来朝”,可见郭务的态度着实不怎么样,把倭国吓得够呛。
在通知了并非交战之后,郭务也不管倭国的反应,强行将舰队开到了比智岛附近,叩开了倭国的国门。
随后的事情就很耐人寻味,郭务到了倭国一个月之后,天智天皇驾崩,随后郭务一行就驻下不走了。
赏赏花喝喝酒,直到来年五月底,郭务收了倭国(音同施)一千六百七十三匹、布二千八百五十二端、六百六十六斤,之后这一行人才拍拍屁股恋恋不舍的驾船而回。
倭国自己的历史,对于给郭务的财货称为“倾赐”,是倭国自己的丝绸,而且当时类似于汉代的钱帛兼行,这个是可以直接在倭国消费的。
作为对比,后来倭国有尝试再次小心翼翼的进入朝鲜半岛,对渤海国百般笼络,最丰厚的一笔赐赠是七十匹,相较于郭务带走的有零有整的一千六百多匹,很难不怀疑这是倭国国库所有存货。
以上都是属于新、旧唐书的记载,要是联系到倭国自己的历史,这件事就变得格外有意思了起来。】
李世民的眉头舒展了开来,面上重新挂起来了一点笑意。
魏征倒是反而有点捉摸不定了:
“这行径……似是太过霸道。”
“禽兽之辈,何言霸道?”
李世民笑意吟吟的反驳,大摇其头:
“学唐数百载,不知忠义,读我华夏经典千余载,不知礼信。”
“禽兽沐猴而冠,何谈德行也?”
李世民一开口就是将魏征的注意力全给拉了过来,当即就要和皇帝辩上一辩。
“更何况。”李世民不紧不慢道:
“这倭国后世入华夏之地行侵略之举,此辈便是如此报答隋唐与其开蒙之恩?”
说到后世,魏征顿时哑口无言,毕竟若真是藩邦臣属,那还有得说道,但既说起这倭国后世罪行,那魏征都不好为他们说什么。
更何况控诉曾控诉这倭国罪行的乃是这光幕中的后辈。
一个是不吝私藏,对他们这些先人情感充沛的华夏后辈。
一个是狼子野心,受隋唐之恩却又行不义之举无信之辈。
魏征自然知道怎么选,因此也不再说话,但随即看着后面这倭国的局势变化,便也皱起眉头:
“这郭务若真有如此行径……实在不妥。”
魏征从不掩饰自己王道的政治主张。
何谓王道?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孟子对此阐述的最为清楚,总结一下就是上有朝廷能吏治清明,下有百姓知荣辱礼节。
这个主张的核心基础便是仁义治天下。
而这郭务若是刚巧遇上这事,魏征不会说什么,但若是真有主动插手,那魏征觉得此举似有违背仁义。
李世民还没说什么,李靖便摇头反对:
“我则以为,此行径妥之。”
“取其财足以利我唐百姓,荡其土能安我唐边疆,此二者于我唐百姓亦可谓仁也。”
“更何况……”李靖说着眼神微微眯起,锐利如鹰隼一般:
“那高句丽余孽与新罗,二者有联倭国之意,后世亦知之可见确有其事。”
“知而不报可谓无义,既如此,我唐使者强叩其国门,慑其宵小之心,以消弭倭国刀兵之祸,可谓仁矣。”
一时间李靖与魏征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不过一旁的李世民倒是想起来了那辽宋二国的兄弟之盟。
如此看来,这郭务收的应该也能算倭国战败的赔款了不是?
一念既开,李世民悠悠道:
“若非倭国撺掇,这百济如何有诸多事端?”
“若无百济诸多事端,说不得高句丽提前数年便可征服。”
“数年间民夫劳死,钱财损耗,士卒抚恤,足有上亿之资,如此赔付不过一毫也,如何不仁?”
李靖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不由得抚掌大笑,大声赞叹陛下仁善!
而魏征则是皱着眉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而且……”李世民摊摊手不紧不慢道:
“这倭王之死,乃是其贼胆心虚,恐唐军天威,惊惧而死,与我唐使者有何干系?”
【根据倭国自己的历史记载,在郭务到达倭国之后不久,便刚好赶上了倭国的壬申之乱。
这件事说穿了也并不复杂,白江口之战的战败导致天智天皇威信下降。
这种情况下天智天皇的弟弟大海人皇子获得了更多的政治话语权,最终在668年被立为东宫,也就是太子。
而在郭务到达倭国后不久,病重的天智天皇宣布了一项新的任命:
任命自己的儿子大友皇子为太政大臣,这个位置基本就等同于宰相或者相国。
如此一来,身为太子的大海人在政治权力上就被架空了,但天智天皇还不放心,将太子召到榻前交代:
我快死啦,准备把皇位让给。
天智天皇本就是靠权力斗争上位的高手,历经古人大兄皇子之乱、苏我石川麻吕事件、有间皇子之变,可谓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这种情况下大海人很懂事,主动推辞,并推举相国,也就是天智天皇的亲儿子大友皇子为太子,为了避嫌还出家为僧。
等到天智天皇死掉之后,继位的大友皇子并不打算放过自己的亲叔叔。
这场冲突最终演变为一场真刀真枪的火并,而最终的结果反而是在野的大海人获胜,彻底击败了手握政府军的大友不说,还逼得自己亲侄子自缢而死。
而在大海人皇子获胜之后,郭务拍拍屁股回国了,挥一挥衣袖,用船装走了很多财富。
倭国历史上叛乱并不少,但叛乱者能够车翻中央军的寥寥无几,因此这场内乱很是耐人寻味,而郭务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也无从得知。
大海人登基之后号天武天皇,并再次推动了唐风改革,正式开始从内到外的全方位学习唐朝。
天武天皇也是倭国历史上首个学习唐朝使用年号的天皇,并正式废掉了倭国自己的历法,改用唐朝的元嘉历。
而天武天皇的结局也非常有唐风韵味:在他驾崩后,他的亲侄女兼皇后经过权利斗争后临朝称制,成为倭国历史上第三位女性天皇,即持统天皇。
持统天皇在位七年后让位于自己的孙子,成为倭国首个太上皇,并与自己孙子一起执掌权力处理政务。
这出兄弟相争,皇后称帝,二圣临朝,最终还政于朝,以及太上皇制度等等。
很难不让人想起赵匡胤赵匡义、武则天李治等人物,只能说实在是太像了。
不过可惜的是中原王朝对于海洋向来不感兴趣,因此可能改变了倭国历史的郭务名字并不见于新旧唐书,只见于倭国的国史。
同样也有人认为郭务乃是熊津都督府的唐军将领,这一起入倭国打秋风乃是其临时起意。
但根据倭国历史记载,郭务入倭时是有带国书的,而且这国书开头就让倭国人很不舒服,因为开头是李治大喇喇写的:
“大唐皇帝敬问倭王云云”
倭国后来引以为耻,毕竟他们在跟广神递交国书时就已经自称天皇了,结果又被李治降格为了倭王,对此颇多怨言。
既然有携带国书,可见郭务是李治正儿八经委派的使者,而其作风也相当具有强唐风采。】
汴梁御苑中,低着脑袋专注看光幕的赵光义感觉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用抬头都知道,兄长此时必然正在用锋锐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而想到兄长腰间别着的玉斧,赵光义不由得心乱如麻。
LOL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就等周六的决赛了,连着四天操劳结果懈怠了一下,明天一定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