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虽重归一统但远弱于隋呢?
但药师惠日此时顾不上这些,在知晓了天可汗的名讳之后他也有点闹不明白:
贫僧记得东归之前,太子的名讳乃是李建成啊?
虽不清楚其中细节,但很快两人还是达成了共识:总之拿出最恭谨的态度就对了。
惠日想要借助遣唐使在倭国境内提升佛法的影响力传教,故而想要保证此行万勿有失。
犬上御田锹作为说服天皇重启遣唐使的领头人,自也是只能功成不得失败。
于是这支使团在百济耽搁了半年,一方面要派人回去知会天皇修改国书措辞,一方面便是令使团学习礼节力求不出错。
如此直到贞观五年初,这群贞观四年初出海的使团才到达了长安。
只不过半年的学习注定是白搭,壮观的城池,高大的唐人百姓,绮丽的装饰,富裕难以想象的国度,这些都使得倭人激动得大呼小叫。
犬上御田锹则是非常羡慕那位丽人的突厥奴。
天皇何时能带领着他们征服这般强大的国家,将其士卒尽贬为奴尽可随意支使?
而唐朝征服了突厥,若是能征服唐……犬上御田锹赶紧刹住了这样危险的想法,一头冷汗的将其深深埋藏在了心里。
只是诞生过这般狂野的想法之后,犬上御田锹再看这繁华的长安,心底反倒愈发哀叹:
天地不仁兮使我生倭国也!
但很快犬上御田锹便知晓自己感叹的还是早了。
又等待了一会儿之后,长安城中才终于迎出来了一队官员,经过交流之后犬上御田锹也知晓了,为首者乃是鸿胪寺的典客丞,现在要接他们去驿署。
“为何不是鸿胪卿?”御田锹发出了疑问,华夏的管制他还是大概记得的。
但可惜他并不会华夏雅言,唯一能做翻译的药师惠日选择了闭口不言。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典客丞跟鸿胪卿能差多少?不都是大唐的正职官吏?
真正入城之后,繁华的景象也让御田锹迅速忘却了这个疑问。
此刻他对于药师惠日此前所说的唐初立远不如隋朝的说法再也不相信。
繁杂多样的雅言胡语充斥了他的脑袋,绮丽多姿的颜色占据了他的眼睛,前后左右之景都想看到且牢牢记下,使团齐叹若能久居长安愿倾其所有。
典客丞对此见怪不怪,一边引路一边还有余裕给他们简单介绍一下长安的简单情况,经惠日转述每一句话都能引起整个使团的惊呼。
在倭国内他们皆是大家子弟,但也正因如此,人人皆知遣隋使旧事,更知道倭国如今上下形制,皆学于隋。
甚至就连此刻身上穿着的衣服形式也都是硬仿的隋朝,这也是如今长安百姓见他们皆忍俊不禁的原因。
也是因此,此时的长安之观也让使团上下心情倍感复杂。
模仿者见到正主既因双方差距感到卑微,又因正主强盛诞生了一种奇妙的自豪感:
看嗬,这就是我们学习的上国!
这种奇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数日后被天可汗接见。
伏在地上的御田锹听到了仿佛从天上落下了的雷霆之音,那是一个饶有兴趣的问句:
“倭国之主,如今仍是以天皇自称乎?”
趴在地上的御田锹仿佛听到了身体中血液冻结的声音。
这部分内容预计明天结束。
第421章 退而结网
倭人之主如何自称?
对本就是倭人的犬上御田锹来说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但此时反而一时间不太能说出口。
他是出使过隋朝的,自是知道圣德太子派遣的第一任遣隋使苏因高(小野妹子)递交国书惹的大隋天子不快,横生是非的事情。
只能说那隋朝大业三年之后,北有突厥之困,高句丽之挫败,内有征调民夫修宫殿大河惹得民怨四起,顾不上倭国的许多事,否则定然很难很难如此放过。
但如今在犬上御田锹面前的中国天子则不然。
不说别的,那颉利可汗他昨日刚见过,堪称是这位中国天子武功最好的说明。
昔日草原扬鞭的共主,如今沦为殿下优伶客,半分气概也无。
而且犬上御田锹也更清楚,如今国内就连对倭国这个称呼的意见都很大。
毕竟如今国内尚学汉文化,皆晓倭奴之义。
但这些话他自然是不能说的,只能一边在心中庆幸还好此前苦劝陛下改了国书上的称呼,一边选择了一个比较讨巧的说法:
“我国之主不敢忘中国天子教诲。”
对倭国和我国这个同音的滑头,李世民不置可否。
同时看着手上国书抬头的“日出处大王致书中国天子无恙”轻轻撇了撇嘴:
竟和裴世清所判断无差。
尤其这个大王的自称还真差点被糊弄过去了。
根据裴世清所说,此“大王”非中原俗语的“大王”,在倭国之地乃是“治天下之王”之意。
而这看着依然顽固的写在帛书上的“日出处”几个字,李世民也隐隐有了猜想,这或许便是倭国后世之名的来源吧。
将这书放在一边,李世民随意的换了个问题:
“使者此来何为?”
犬上御田锹不敢抬头,对这个走流程的问题也对答如流,药师惠日让他背了许多次,因此张口就来:
“寡国小民心慕夏言,此行敬献本土方物,欲求中原天子结邦邻之好。”
随着御田锹的话语被旁边的裴世清翻译,使团的其他人也合力将此行带着的土特产小心翼翼的摆了出来。
简陋的宝刀,怪模怪样的陶器,能看得出手艺之粗劣的织物,以及一些金砂和玉器也都被一一呈了上来。
种种东西,唯有金砂被李世民饶有兴趣的捏起来仔细看了看。
旁边的裴世清经过李世民的“教育”,虽然心中依然有疑惑但暂时还是打算以陛下说的为准,只待过两月亲眼看看那神奇光幕。
此时眼见皇帝的注意力被金砂吸引,再想到后世所说的那倭国地藏之富裕便立即贴心的站过去说明道:
“这金砂冶炼手段粗劣,然其品质尤胜信州所出。”
最近几天裴世清也是不辞辛苦专门走访了不少大匠,为今日做准备。
比如金分麸金、砂金、生金、岩金四种,冶炼极为困难且常伴掺有其他杂矿,唯有剑南道的深山中有片块之金。
但剑南道多深山密林,开采又极为困难。
此时眼见这倭使敬献的金砂,裴世清反倒是有点后悔此前出使倭国时没尽量多的记载倭国见闻了。
李世民很是满意,点点头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
“既是倭王敬献,那便收下。”
随后和蔼可亲的对着惠日道:
“使者既远来,不妨等到七月再东归。”
“藩邻之好自当永固,此般诸事自有鸿胪丞与汝等洽谈。”
说罢便挥挥手示意尔等可以退下了。
直至出了富丽堂皇的太极殿,犬上御田锹依然还有些茫然:
这不对吧?
按道理来说,献上礼物之后,中原天子不是应当回丰厚之礼以示上国之富有四海才对?
怎么如今这唐天子不闻不问便让他们退下了?
此时的犬上御田锹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心疼:为了得到这个出使唐朝的机会,他可是向天皇足足献上了二百两金砂!
这在此时的倭国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但此时竟未得半分回赠?
一旁的惠日倒是丝毫不关心,毕竟就算那唐天子回赠了也和他没一点关系,作为新罗密宗出身的僧人他自始至终的目的都很明确:
借中国之力,开两国之邦交,从而在倭国扩大佛教影响力从而传教,以求获得来世超脱。
某种意义上也确实视金钱如粪土。
因此惠日此时的注意力便是唐天子所说的七月这个时间。
半年后……有何事?
此时的李世民与裴世清一起转入后殿,沿着回廊一边漫步一边聊刚才见闻。
裴世清本以为陛下会怒斥倭国狼子野心不改本性,没想到首先听到的是一叹:
“难怪后辈调侃小国朝贡乃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更有商贾不法假称使者。”
倭国所献上的那些方物扔到长安的东西市上,除了金银玉石之外,余者恐怕会被商贾当破烂扔掉。
金砂玉石之类,李世民粗略估计其值至多三十万余钱,唐朝若是同样以财物回赠,那自然会远超这个数字以显华夏物力。
但这种行为对两国的邦交真的有好处吗?大唐天子怒斥此举只会肥了邦国勋贵的蠹虫,并不会让彼国小民知大唐之声威。
而且先贤曾有言,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
倭国慕的乃是王化,乃是夏言,而非中原之金财。
因此,热心肠的李世民决心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倭国之事,便需世清按照事先之商议,亲自督办了。”李世民交代道。
对此裴世清昂首挺胸义不容辞:
“必不负陛下所托也!”
于是倭使回转驿署的次日,杜如晦便与裴世清联袂敲响了倭使所居的院门。
等到见面后,两人也分别讲清了彼此的来意。
“杜公要与我商谈倭国之事?”
惠日和尚只觉得受宠若惊,但随即便是连连推辞:
“我身入沙门,不属倭国,若谈此事,我可做杜公与犬上使者之间的转译。”
杜如晦笑了,气定神闲道:
“吾欲与法师所谈的,乃是倭国弘佛之事,与俗物无关也。”
惠日和尚曾在长安居住了十几年通晓汉语,因此也听出了眼前这位大官的言外之意。
仅仅犹豫了一瞬,心中便是一片火热,但看着旁边一脸好奇等待翻译的御田锹,心中还是有些踌躇:
“那犬上使者……”
闻言裴世清站了出来道:
“吾乃前隋出使倭国之主官,如今大唐鸿胪寺鸿胪丞裴世清,欲与贵使相谈倭唐友好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