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庞统也知道,故而也叹道:
“孔明所说无错,与其勒功于石,与其垂史于简牍,何如传于百姓之口也?”
不过心里庞统也在琢磨着,不然等过年时候,画一批卫霍二将为门神的试试售卖,看反响如何?
如此倒也算是昌汉道了,庞统兴致盎然。
……
尉迟敬德与秦琼两人坐的愈发板正。
没办法,不管是谁,从光幕里频频见到两人之名,多半也要摆出一副肃穆之态的。
那后世谈及门神时说了几十对,但呈现出来最多的还是秦叔宝尉迟恭两个名字。
故而虽未说,但两人皆不以为意。
尉迟敬德甚至还轻声哼唧道:“这后世竟将俺绘的这般……威猛。”
秦琼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这画上的样子多半与两人早就没了关系,只不过托猛将之名而已。
也不知道这兄弟傻乐个什么劲,真以为后人以为这尉迟恭威猛如神?
李世民脸上笑意更甚,拉着魏征愈发不撒手了,更是笑言道:
“爱卿这般相急,可是欲归家托梦斩龙乎?”
不过念在魏征如今已五十有二的份上,李世民的调侃而已只是一触即收,虚托了一下送这位老臣重新坐下,李世民就这么站着昂头若有所思道:
“即便这宋将再无卵,但这宋明所有的能与百姓一观之文作,亦有可取之处。”
文道昌盛,在斐然出众之文辞。
文道绵长,在百姓之方方方面。
第491章 近代曙光
李世民的评价略有粗俗,但对甘露殿经历了隋末的众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毕竟这宋算不算失败者可能还是两说,但贞观文武必然是算得上胜利者的。
唯一有意见的大概也就是长孙皇后了,她似笑非笑看着大唐国主,让李世民顿时有点心虚的别过了头。
坏了,一时兴起忘了皇后也在这儿了……
这北宋面临的复杂情况让他仿佛回到了群雄割据的那几年,于是顺口飙出了那时在营帐中痛骂王世充等人的粗俗之语。
不过好在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瞥了一眼之后,长孙皇后收回目光道:
“陛下连番大胜,辞旧迎新时宫中正宜大庆好天下同贺。”
这番话让李世民揪着自己微微蜷曲的胡须深思。
他能听出来观音婢话中的意思,说的是宫中,实际是天下。
国公宰辅以朱色黄色漆门尚且还能以示恩宠,对百姓的诸多规制或许并无太多必要。
长安这些已经漆好的玄色门自然没有再改的必要,但在门扉的装饰上似乎确实可以尝试放开一点……
毕竟相比于光幕中看到的后世易岁满城尽朱色,去年元正前偷偷溜出皇宫在坊里瞎逛看到的一水儿黑色门扉确实不够喜庆。
不过这应该也怪不得自己吧?李世民心里为自己开脱:
都是太上皇当初定的,跟他可没半文钱关系。
而且如果是为了庆贺新年,这门上稍微乱一点应该也不影响什么吧?李世民心里嘟囔道。
【而当万事俱备时,过年的这个节庆也就到了最关键的位置,也就是现在俗称的除夕。
关于这个节日礼仪,目前所见的与今天几乎大差不差的记载出自于西晋,《风土记》当中记载了完善而且可以称得上忙碌的除夕流程。
大年三十这一天,好友之间会趁着天亮时相与赠送,称“馈岁”。
挚友之间酒食相邀,称“别岁”。
款待完朋友之后便各自归家,长幼落座聚饮,祝颂完备,称“分岁”。
宴饮之后并不分别,而是就这么终夜不眠待天明,称“守岁”。
天亮之后,困顿不已的人们再就着晨光互相表达新一年美好祝愿,称“献岁”。
这一整套流程就是除夕。
除夕最为具体的起源已经不可考,不过古人因为对世界缺乏理解,丰收了便禳神,遇灾了便驱鬼,那么辞旧迎新时与善神修好关系,驱恶鬼永不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从历史上看,由周代至宋,除夕的庆贺也是有愈来愈多的百姓参与进去。
商周至先秦,天子皇帝们便会在宫中作“大傩”行“逐除”仪式以驱鬼,此时这种庆贺还属于统治阶级的特权。
汉武帝统一了过年时间之后,因为对巫蛊的畏惧,直到汉末,傩戏也逐渐分出了规制流入民间,百姓举行傩戏只要不逾制就没什么麻烦。
至于两晋时期相当完备的除夕习俗,一方面与门阀权贵地位的空前提高有关,竞相标榜显名士风流。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巫蛊的畏惧逐渐淡去,权贵们需要一个相对温和且能巩固家族凝聚力的庆贺仪式。
不过直至宋代,这种仪式就变得更加简单了,去街上看看傩戏,然后回家将准备的食物全都摆上。
入夜后再举着油灯将家里的边边角角都照一遍以求驱鬼,最终和家人守岁至天亮。
这就是宋代一个普通人的守岁流程,也称“照虚耗”或熬岁。
不过相较来说,宋代普通人的除夕更看重的还是团圆这个属性。
从先秦的验传出乡到唐朝的碟文过所,农奴庄园经济逐渐没落,地主施加于百姓的枷锁逐渐松动,普通人远行也相对来说越来越容易。
宋代经历了五代十国后正式变成了完全的封建租佃制经济,百姓得以迁徙自由,客观上来说确实促进了经济和文化的繁荣,现代有人称宋为近代曙光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种情况下使得宋人在国土面积远低于汉唐的情况下,普通人的行动范围却又远超汉唐,最终使得除夕也带上了团圆的意味。
可惜的是,明清虽然在法律上延续宋代开创的翻异别勘和鞫谳分司制度,在权职分离基础上完善出了三司会审、九卿圆审、朝审、热审及大审等制,但朱元璋反而弄出了路引这个东西。
务农不出乡,作息不出里,路引制度再次将百姓牢牢摁在了一亩三分地上。
大概也是因为限制了平民的活力,明清的除夕和新年庆贺只是在宋的基础上做了延伸,并无特别新意。
而要说整个地球辞旧迎新庆贺之盛大,当首推现代的中国春节了。】
孔明庞统等人精神一振。
相较于其他来说,他们更加在意的还是这千年来的制度变迁。
没办法,那宋能以汉唐为鉴,唐也能看着四百年汉史规正错漏,可咱大汉四百年来那纯粹是摸着石头过河了属于是。
几个挂军师职的人此前有空时,聊的最多的反而是门阀大姓兴衰。
因为从那几百年的变化中,权利结构演变,中央对地方管制的加深,赋税更完善的制定收取之法等等,都能窥一斑而试补全其貌。
不过或许是因为思维惯性,此前聊起来也多是谈及王侯公卿事,直至这关于路引的诟病,才让他们再一次换了个角度来看这唐宋。
“庄园制经济变租佃制经济……”庞统自语。
“活百姓便是活社稷……”孔明对于如今长安所兴举措更加坚定不移。
“翻异别勘、鞫谳分司、三司会审?”
法正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不太易懂的字。
他通晓汉律有所研究,但单凭这几个字又很难揣测出什么,因此第一时间反倒是有点想念张松刘巴了,相信两人若在应有不同见解。
不过……或许能与这鲁子敬聊聊?法正瞄了一眼旁边同样若有所思的鲁肃。
法正还记得这鲁肃的身后赞誉,称其威恩大行,有赏罚分明公正无私之意。
既然如此,说不定在权职之道和律法上也有独到见解?
昨晚有点私事出了篓子,内容顺序对的,今晚还有。
第492章 灯火神龙
“怎么依碟文过所都成了罪过?”
李世民感觉这后辈多少有点吹毛求疵了。
民流地荒则财赋损,用度不足则国力衰。
再说了,若是百姓能肆意流徙,那跨州郡流窜作案者,要如何缉捕?
其中需要多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以及由此引发的冗官之患,只需想一想便后患无穷。
不过还不待其他人帮他辩解,李世民便继续自语:
“然,能令文更昌,财更裕,且有近代曙光之称……”
为难的揪揪胡子,大唐皇帝心里一时间有点难以定夺。
房杜二人眼含笑意对视一眼,对陛下心里何等想法再清楚不过:
不就是又想将此等嘉赞据为己有嘛。
而且多半还有对那宋朝不服气的意思,因为如今也差不多明白,盛唐有两晋南北隋的累世之功,宋的文道商贸与科技三道昌盛也有唐朝的积累在其中,结果……
于是杜如晦劝道:
“正因陛下心系民生,故而后辈有此吹毛求疵之嫌。”
这么一想倒也是,李世民缓缓点头认可,心里也记起后辈对那刘后主的评价,看似嘉赞,实乃对那宋的徽钦等祸国殃民之流君王的讽骂。
更别说还有自己那个玄孙李隆基的恨其不能早死之语……这么一想,心态倒也平和不少。
“至于碟文之制或需酌情宽待……”杜如晦对此也不太确定。
对杜如晦的这个意见,其他人反倒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
“若我唐能依此制而强,则无缺口也,何须仿一连战连败的弹丸之国?”
魏征更是出言反对。
房玄龄在一旁一副要打瞌睡的模样,但心中对眼下的情况倒也非常理解。
毕竟魏征乃是儒生,辅圣王缔盛世乃是儒生们的毕生理想,如今眼看按部就班便能造就盛唐的情况下,自不愿横生事端。
而且仿制的对象是那无匹后世也就罢了,仿这宋……房玄龄发现自己内心也有几分摸不准了。
至于那“租佃制”“庄园制”“鞫谳分司”等词,还需私下讨论方能明其义。
……
汴梁皇宫当中三个姓赵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这倒是没办法,无论是最早坐下来看的赵匡胤还是最后至此的赵普,虽目前对这千余年的全貌还不甚清楚,但后世对他们北宋…对他们大宋的意见是谁都感觉得到的。
前面说的亡国之耻还盘旋在脑海呢,此时骤然听闻夸赞,一时间反倒是多少都有点不适应了。
赵普不失时机的拱了拱手:
“后世对我大宋有近代曙光之赞,或因我宋之制最类其朝。”
“若能除弊去疴,与民兴利,缔一统而近后世,强迈汉唐亦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