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入学,往里直走寻红衣官吏。”
“我不报名……现在不报名。”
“报名入学可得赶早……那是来租赁农具的?但若要租赁只有你可不行,你家父母呢?须来签字画押才行。”
“我家中有农具。”
“那来太学所求何事?”姜维狐疑。
“我……”
“噗哈哈!”
还不待眼前人说话,姜维便听到熟悉声音忍俊不禁发出的笑声。
脑袋侧了侧,不出所料的在陌生人的身后看到了马钧。
马钧笑道:
“看来伯约这,这门房当的分外…分外。”
或是因为心情激动了些许,马钧口吃的毛病便又显露了出来,这让姜维分外无奈:
“分外快意?”
马钧连忙点头。
姜维顿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若师弟当时替我给师傅开脱一二,何至于此?”
“再说我那法子虽危岌了一些,但那火药粉威力也算卓著,如何不能算功过相抵?”
眼看马钧要说些什么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姜维点点头:
“我知道师傅是关心我性命,但我还好好的嘛……”
“对了,那你是……?”
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笑意的少年人这才拱拱手:
“受家父所托,来请姜伯约赴宴,以用飨食。”
狐疑的看了看马钧与这少年人联袂而来之态,姜维也拱拱手道:
“敢问令尊是……”
“家父,诸葛军师。”
于是方才还满脸跳脱与马钧谈笑自如絮絮叨叨的姜维,顿时拘谨了起来。
拍打了一下衣服略微整理仪表,随后姜维用出了十二分的专注再次作揖道:
“那伯松兄可是与师母同至长安矣?”
这下诸葛乔反倒是有点好奇了:
“伯约知我名字?”
“师傅曾与我闲谈过,称伯松兄机敏旷达,颇有风范也。”
这回答反倒是让诸葛乔意外了一下,没想到父亲竟是对自己评价竟这么高……
心底的想法略微收了收,诸葛乔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两分,道:
“家母至长安,家父置飨宴,命我来邀伯约前去。”
姜维郑重道:
“敢不从也?”
飨即晚食,因此姜维到了师傅宅院时,太阳已然西垂。
灯火在院子里被点亮,姜维甚至还看到一尊煌如火树的七枝灯,将院子和正厅照得宛若午时。
看得出来师母的到来让师傅相当开心,这也连带着姜维心情也昂扬了起来。
诸葛先生待他若亲子,授学业立远志,教为人之道,对姜维来说与父几同,因此对师傅的开心也感同身受。
规规矩矩的进门拜见,姜维一眼便看到一个少女正对着在桌上摊开的书卷认真观看,一副娴静之色。
“吾妹诸葛果。”诸葛乔简单介绍了一下。
姜维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对他来说在太学门口又站了一天岗,腹中早已饥饿难耐,而且被师傅责罚后也久不见师傅,并没有关注其他事务的心思。
好在,诸葛家中对礼度并不严格,眼见马钧与姜维齐至,诸葛果便起身去了后院寻父母开宴。
前厅仅余三个少年人,此时诸葛乔反倒是有点好奇了:
“伯约,父亲可与你说起过果果?”
“自是有。”姜维点点头也不矫态,小声道:
“早慧博识,若非乱世,当为童子郎。”
童子郎之称诸葛乔自然也晓得,从前汉起便有制称孝廉试经者拜为郎,年幼才俊者拜童子郎,民间以神童相称。
对这个评价诸葛乔除了觉得理所应当外,心中更是添了三分得色:不愧吾妹也。
不待三人闲谈更多,便听到诸葛亮快活的声音传来。
由远及近再一转,姜维便见到师傅从厅后转了过来,旁边妇人听言语有三分秀气,看神态有六分温然,一动一静间才气自展。
“想来这俊秀小郎君便是伯约了?”
姜维赶忙站起,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师母。”
黄月英也不见外,拉着姜维手左右看了看,笑道:
“毋须拘束,汝师以子视汝,来此便只当归家便是。”
“好童儿,年不过黄口,离家数百里来长安求学,何其不易,若有难处,只需来寻你师傅师母便是。”
姜维顿时心中一热,几欲流泪。
马钧虽未加冠但也快了,于是黄月英只是转身与其亲切交代了几句,虽激动时口吃病会复发不能言,但这般态度也足够令马钧铭感了。
简单说话过后便是吃饭。
宴是小宴,但蔬果俱全。
中间陶锅沸汤,肥羊嫩肉果蔬罐头韭黄等肉菜置于盘内环绕而放,最外围每个人面前还放着几碟蘸料。
除此之外桌子空位上还放着几碟成品菜,香蒲煮排骨、烤里脊、油泼鱼片、芍药酱拌鸡肉等,也让人胃口大开。
姜维马钧并不是第一次吃火锅了,但对两人来说绝对算得上记忆中最有滋有味的一次。
相较而言,从江陵来的黄月英诸葛果诸葛乔三人对此就要陌生一点,但汉儿天生在吃上就有几分无师自通。
只是看着姜维马钧作了示范,诸葛乔便有样学样用豉酱混酱油再加一小勺梅子醋,再加姜蒜末拌匀,作了个蘸料。
用筷子挑起薄薄的肥羊片在沸汤中滚了三遭,夹到小碟中沾满蘸料送入口中,诸葛乔顿时便睁大双眼连连点头。
诸葛果则是以姜蒜末打底加入焙烤过的芝麻和豆豉,淋一点酱油再加一勺蜂蜜,佐着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随着一轮残月在天空中缓缓爬升,诸葛氏小宅中的简宴也到了尾声。
自有江陵偕同而来的佣仆将锅碗碟筷一起撤下,厅中也为之一清。
孔明摸了摸肚子笑着起身,干脆就着旁边的暖炉烹茶,并在姜维的帮助下与一人分了一杯。
坐在厅中看着院内已经添过一次灯油的七枝灯,几人抱着手中的茶水看着弯月,皆有分外满足之感。
“伯约可知错也?”
孔明笑眯眯扭头问自己的好徒儿。
“自是知了。”姜维低眉顺眼,不过换来的是马钧的无情拆台:
“师傅,伯约方才还说,既有新调配火药之法,如何不能功过相抵也。”
“马德衡!”姜维顿时睁大了眼睛。
孔明脸上笑意顿时一敛,板着脸道:
“火药作坊,关于火种之禁,汝不是不知。”
“此等弄险之举,虽有所得,然若一时不察引燃火药,使火药坊尽燃尽爆,累死工匠则何其冤也?”
姜维顿时悚然,不过还是小声辩解道:
“弟子有小心,那火药是带回工舍焙烤……”
孔明终于忍不住在姜维脑袋上敲了一下:
“吾爱惜汝才,乃是期冀汝能护国安邦,非为死于此处。”
“且,为师一再说循其理,究其本,顺而推理以证行,方为治学之道。”
“这调配火药既有弄险所得,伯约倒是说说,其威力愈烈原理为何?”
姜维顿时哑然,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于是孔明苦口婆心道:
“天下聪慧之人何其多也?莫要以为缺了你姜伯约,这调配火药之法便无人能知。”
“科学一途,当循理求索以穷举所得,而非行险事而沾沾自喜。”
这下姜维才终于耷拉下了脑袋:
“弟子知错。”
孔明点点头:“既如此,那便……”
恰在此时,马钧抱着茶杯起身,不伦不类的拱了拱手道:
“师傅,弟子眼见伯约弄险而不阻止,知而不报,当同责罚也。”
孔明脸上表情顿时软了几分,但还是道:
“伯约须在太学当值满此月,尔后当著文试论,那火药何以声威陡升。”
姜维恭恭敬敬领了责罚,心中也即时便在思考那火药何以不同?
张神医既然能以禽兽试药,那这火药是不是也能用其他东西来代替试验?毕竟看师傅这样子恐怕短期内不会让自己再进火药坊了。
“至于德衡,有失察之责,那便……”
孔明琢磨了一下,目光扫过旁边的女儿便顿时有了主意:
“果果欲于长安外郭开辟十亩暖房,德衡既善工造,便作图辅之。”
“此般暖房,皆为研究瓜果菜蔬之用,乃太学之属,等将来太学治事科学子选农学,以作治学之用。”
马钧并无异议,拱手应下,随即对着诸葛果拱了拱手,引得少女也赶忙回了一礼。
一旁的姜维转了转眼,很快在师傅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个陌生名词,当即问道:
“师傅,太学中将分新科?”
孔明抱着茶杯坐在妻子身侧,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