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俺大哥爱听
【靖康耻之前,北宋的文臣已经不仅仅是压制武将,虽然只是割据政权,但对前朝历代之臧否评判毫不客气。
比如搞变法的王安石曾批评李白,说李白“近俗”且“识见污下”,故而唐人喜欢,并最后盖棺定论称李白虽豪放飘逸,但也就那样吧“其格止于此而已,不知变”。
后来苏轼的弟弟苏辙也跟着评判过,不过语言就嗦了不少,而且着力点跟杠精一样。
华而不实、好事喜名、不知义理,这是苏辙给李白的定语,更批评李白竟敢赞赏游侠,公理在哪里?法律在哪里?
不过相较而言,苏辙更加有名的还是著《历代论》当中的《燕蓟论》的登峰造极之言。
先是赞扬澶渊之盟的远见卓识:“真宗…胜虏于澶渊。知其有厌兵之心,稍以金帛啖之…北边之民,不识干戈。此汉、唐之盛,所未有也。”
随后羞答答赞赏燕云十六州丢的好:“汉文帝待之以和亲,而匈奴日骄。武帝御之以征伐,而中原日病…今朝廷之所以厚之者,不过于汉文帝,而虏弭耳驯服。则石氏之割燕、蓟利见于此。”
最终图穷匕见:“吾无割地之耻,而独享其利,此则天意,非人事也。昔唐天宝之乱…百年之间,兽心猖狂…部族内溃,而唐土遗黎解辫内向,中原未尝血刃,而壤土自复。今吾不忍涂炭生民,而以皮币犬马结异类之欢,推之天理,倘亦有唐季吐蕃之变乎?”
苏辙举例唐中期不理吐蕃内乱坐观胡人打生打死最后兵不血刃收复河山,用来论证大宋对辽肯定也能坐收渔利,属于赢麻了。
虽然最后辽国确实亡于内乱,但是大宋,靖康之耻,不知苏辙若有知会作何感想。
另外苏轼那才叫什么都敢骂,比如在他的《东坡志林》杂谈当中有一篇《武帝踞厕见卫青》,其中就毫不在意的写“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厕见之,正其宜也”。
不过考虑到苏轼本来就是有名的大喷子,兴致来了什么都骂,而且如今有学者对这本杂文集做过考证,苏大学士在其中错漏不止一处,可见写的相当随意。
由此倒是可见北宋末期从军是何等被人看不起的贱业。
只是可惜,最终等到北宋亡国,还是需这些被朝臣士大夫唾弃了百年的“赤佬”来尝试扶大厦之将倾。
靖康元年,金兵二度围开封,六十六岁的宗泽领义军,悍然“勤王”。
偏师踏冰过黄河,苦心劝构解围城。
可惜赵构无胆天下皆知,甚至因为宗泽强硬的抗金态度,这位硬骨头的老人受到了赵构与其麾下的一致排挤。
最终赵构身为元帅,偕臣一路南逃,头也不回。
老臣宗泽心念遗泽,孤军直指开封,十三连捷。
宗泽毫无疑问是执拗的,即便北宋已亡,但他依然坚定不移克复汴梁,使危城变坚城。
在他的主持下,靖康二年身处开封的百姓甚至还有余裕张灯结彩辞旧迎新,算是给北宋送了最后一程。
但宗泽毫无疑问也是愚蠢的,明知赵构无脊,依然一年内连上24封《乞回銮疏》请赵构还都汴京,主持北伐抗金,引得赵构不快,频频从中作梗阻挠抗金。
用生命的最后时光驻防汴梁两年后,六十八岁的宗泽不甘而亡,其子宗颖与其部将岳飞扶柩至镇江与夫人合葬京岘山。
坟前谈起宗泽临终之言,无家事之言,唯有三呼:
“过河!过河!过河!!”】
〖老将折戟何其憾哉?六出祁山汉未复,三呼过河志难酬。功亏一篑实堪叹,徒令英雄恨不休!
时无英雄,使宗泽风流,河山破裂国仇仍存,壮志未酬何其不甘!
宗泽真的配得上“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之叹,与诸葛丞相简直太像了,可惜赵构远不如阿斗!
张飞:再说点,俺大哥爱听。
李世民:孤忠大节,然可与日月争光;忧国念民,哀兮其情江河难悯。
兄弟你好香……我指的是你的文采。
兄弟崩人设了啊,二凤哪有这么多愁善感,难道不应该是“玄甲军听命,全军出击!”
时空门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是吧,真要能这样玩儿,建议先第一时间南下灭了赵构这个丢人玩意儿。〗
汉长安将军府中,厅内寂静。
张飞左瞧瞧右看看,眼看着上首的刘备神色变幻,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猜测道:
“大哥莫生气……后辈不也说这苏大学士口不择言,或非有意折辱长平侯。”
刘备面无表情端详了一下义弟,最终慨然一叹道:
“一介……文盲罢了,有何好置气?”
“太史公所书孝武皇帝踞厕而视,乃是记孝武皇帝于榻侧见长平侯,非如厕也。”
这其中的误会刘备甚至都能闻到味道,而且孝武皇帝与长平侯已逝近三百年,这苏大学士与此时亦隔八百年,有何好置气的?
因此将有关翼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从脑袋里丢出去之后,刘备扭头望着几位军师道:
“今岁事必成,决不使有泪满襟之余叹。”
孔明拱了拱手,庞统则是嘻嘻哈哈见礼道:
“主公何必多愁善感?吾等年岁尚不及不惑,即便今岁不成,再用两岁毕其功,亦足也。”
这下子反倒是刘备有些伤感了,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嗯,髀肉虽未复生,但算起来年龄比士元还大了十余岁也。
张飞此时反倒极其敏锐,当即起身拍拍胸膛大咧咧道:
“今岁如何不成?军师只需把那精铁炮给俺十门,不需大军俺也能叫那曹贼识得何谓泪满襟!”
于是厅内气氛顿时被冲淡,刘备又忙着教训翼德了:
“那精铁炮固强,然若论移动之缓尤不如弩车,那张文远若以骑兵倏忽相合,有精铁炮亦是无用也!”
张飞讨饶,庞统大笑,刘备趁机敲三弟额头报复,法正抬头无奈一笑随后埋下头继续忙碌。
孔明笑得温润,间或偶尔抬头看到那仿佛字字泣血的遗言也不由得轻吸一口气,低声道:
“临阵讨贼……为今朝。”
第540章 破产的老岳家
孔明的小声讨贼之慨叹也引得庞统赞同:
“是该临阵讨贼开边除患,好让后人看看何谓内圣外王。”
“余未尝闻增苛捐杂税以为圣,施禽兽以德而名王。”
孔明笑着摇头,知晓庞统向来嘴上不饶人,因此对这宋人的色厉内荏之态异常看不过眼,于是干脆转移话题:
“这宋抑武百年,难怪这宗泽能有此憾。”
那名为苏辙之文人对汉唐多非议,但孔明觉得不管是高祖、孝武、光武三帝哪位面临这等情况,则必然亲临那汴梁抗贼保都,
而若是那唐皇李二凤在此,则必不会让此等英慨之臣子死于黄河之南。
也难怪后世分两宋,毕竟京都被主动放弃,这不是亡国是什么?
由此看来那唐虽国都六陷天子九逃,但好歹最终还是将京都重新克复了的。
只是想到国都失陷之景便难以遏制的想起来董卓火烧洛阳,于是让孔明心情更加低落许多。
……
甘露殿中,李世民对着左右笑叹道:
“朕若领皂衣玄甲军,何须如此繁琐之令?”
秦琼和尉迟敬德都知晓陛下这是在说实话。
若说平天下之役最险者,当属虎牢关战窦建德。
为此战当时还是秦王的陛下特意于数万军中遴选千余精骑,着皂衣玄甲分左右部由秦琼、尉迟敬德、程知节、翟长孙四猛将所领。
尉迟敬德也难得多说了一句:
“叔宝领玄甲,其锐天下难当。”
李世民也跟着赞叹道:
“虎牢关能破窦建德,功属玄甲,玄甲能穿阵溃敌,功属叔宝。”
秦琼记得自然也更加清楚,毕竟翼国公之爵便是因破窦建德所得。
但面对这等称赞还是摆摆手谦逊道:
“虎牢关之胜,老臣乃是为陛下奋勇向前所染,故而浴血破阵。”
说起来浴血之胜,李世民脸上反倒是失了笑意,先是回身拉着胳膊仔细查看了老将的气色道:
“虎牢关破窦建德,水畔破刘黑闼,此两役伤叔宝身体根本,若非药王妙手,险与朕作生死两别矣。”
孙思邈摆摆手也不居功,秦琼也安慰李世民称如今身体安泰,再休养半年还能为国除贼獠云云。
另一边杜如晦则是毫不掩饰的有些遗憾:
“唯叹不能尽观那李杜之诗篇也。”
房玄龄亦是点头赞同,同时扭头看着甘露殿一侧,陛下在那边留了一片相当显眼的地方,单独用来悬挂亲笔所题的李白诗篇。
后世聊安史之乱时,那李白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乱军祸中原之惨状,其笔雄浑壮阔。
前不久后辈贺新年,而观后世长安除夕又得那李白几篇诗作。
无论是那“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一篇堪称天外奇想蕴淋漓之气,唱豪迈之情。
还是那“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一篇令当时甘露殿追思诸葛武侯,畅想盛唐之势与后世之景,托明月抒逸情的慨叹,皆令人动容。
因此,对这北宋文人对李白的牢骚之议,两位当朝宰辅恨不能与那宋人坐对而论,好好驳斥一番。
但是再一想,这宋皇连自己国都都不要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长吁短叹了一番之后,一旁默不作声抄录的褚遂良反倒是说出了几人所共想:
“惟愿后辈能以其纵观千古之利,论汉唐宋之文赋,以慰我等之愿。”
褚遂良作为起居注官,自是知晓陛下对那后世命名的“边塞诗”喜爱非常,常憾叹后世置入光幕所共赏之佳作之鲜寡。
……
汴梁殿中,赵匡胤早已经坐不住负手在殿内仰观。
那名为苏辙的诡辩让他脸红默不作声。
而宗泽之憾,赵构之惧还是让他忍不住怒骂:
“鼠胆如此,颇类其祖!”
赵普欲言又止如鲠在喉,虽然知晓官家的意思是说晋王,但听起来很难不认为这是连着自己一起骂进去了。
但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赵普也同样理解不能:
“汴梁虽无天险,然有坚墙可御敌于外。”
这一点赵普很是确信,因为此前虽说的笼统,但他也记得后辈说金人第一次围汴梁时并没有攻下来,可见城高池深。
“且汴梁控扼江河,有通贯东西之便,连通南北之利,如何能弃也?”
从唐至此,漕运之便有多重要自不必多说,官家虽对汴梁无险多有诟病,但也不过是属意于洛阳,打算效前唐借漕运勾连南北与关中关东,多有倚重。
但此刻在后辈的简单叙述里,这一年漕运几百万石的汴梁,这活民数十万不可计的汴梁,这作京都百余年的汴梁,就被这么三言两语之间轻飘飘的放弃了,让赵普郁闷的几欲呕血。
作为与官家雪夜决策谋天下者,纵观青史由南至北有多难自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