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均,王子均,且看赵将军怎么说!”
邓范脸色一黯,一躬到底言辞恳切:
“太守,乡亲们只是……求个活路。”
“活路活路,汝此举只会让日后明公断了汝族活路!”
若非程昱身后的张翼压着,赵云丝毫不怀疑这程昱恐怕要直接袭击邓范,于是他站在了两人中间:
“程太守请试为云言,曹贼生路何在?”
程昱盯着赵云看了一眼,然后昂起了头。
赵云倒是一点不计较,很是恳切道:
“程太守多半是不知眼下时局的,那云便给太守说上一二。”
“数日前,张辽被关将军败于县,随后大军向西轰新息,曹真死战不降,与城同死。”
“昨日关将军已挥师北上,破新蔡而直指陈县,云奉关将军之命援攻上蔡,不想竟路遇程太守,如此云明日便可领军北上。”
“如此算上堵阳诸军,以及玄德公由京师兵分两路,援围许昌之势已渐成矣。”
程昱对赵云说擒他是“路遇”这个说法报以哂笑,对刘备兵出京师这个说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洛阳,最终对这些话报以冷笑:
“赵云小儿若是困了就早些睡,勿要在此说梦话。”
“程太守不信?”
“呵,痴人之言。”
“徐军师曾与我说,程太守有胆谋。”
“这徐庶倒是还没老眼昏花。”
赵云也不计较,往前探了半步,从张翼腰部抽出一截竹竿出来:
“所以徐军师说,等看了这个自就明白了。”
说罢赵云也不废话,端好这个竹筒后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尾部的一根线,然后对准了旁边十步外的院墙。
“轰”的一声,浓烟火光骤然迸发,吓了程昱一跳,同时还看到那面院墙上簌簌有尘土落下。
“果真只能用一次…”赵云轻声自语,随后将手中这个中部已经裂开的、据说是诸葛军师尝试按照唐人所说而制的小竹筒炮丢给了程昱。
手忙脚乱的接过,程昱来回摩挲打量愈久,脸色就愈不好,抬头还未等他问,赵云就直接道:
“徐军师说了,一匹蜀锦所得之钱,能制六十筒此物。”
程昱摇晃了一下身体,他自是明白荆州益州所造的东西的精巧,但此前以为纸糖都不过奇技淫巧之物,铁器虽利但也没胜过太多,但眼前这东西哪怕用一次就坏,但只要让士卒一人带两筒,那……他已经不敢想象了。
脑袋不再昂起,肩膀也塌了下来,但……
“以为靠这东西就能诈我降汝?”
眼看着程昱将那竹筒残骸丢在地上补了两脚,赵云看到张翼有点心疼的猛瞧那竹筒,遂无奈摇摇头:
“云非是要程太守降,只是让太守明白,曹丞相之败亡,不远矣。”
“痴人之言!”
王平在后面跟孟获小声逼逼叨叨:
“不是说这程昱有学问吗?怎么还是这四字,而且俺都能听出来有点虚……”
赵云充耳不闻,引着程昱反身两步打开了府衙的院门,外面挤的满满的是一大群面有菜色的百姓,皆对程昱怒目而视。
站在门槛前面,从装束上程昱能分辨出来,这些大多来自于被他毁掉的吴房和阳,有些人的妻女还被他下令沉过井里以污水毁城。
“明公,定不会……”
底气都不太足的话还未说完,后面有人推了一把。
于是千百双瘦骨嶙峋的手接住了他,身后的府衙关上了门。
次日,赵云上马前还是认真询问了一下邓范:
“你真不愿随我走?”
这个小典农官据说年不及弱冠,但勤奋好学,而且能半夜临时起事配合王平取了上蔡,即便没听过这个名字,赵云也依旧对其很是欣赏。
有勇有谋,而且这身子骨看起来也很不错,是个好苗子。
“承蒙赵将军大恩!”
邓范脸色略有纠结,但最终还是拒绝道:
“范家道中落,能有今日全仗上蔡乡里帮扶,如今既刘皇叔平贼,范欲往襄阳江陵学务农之术以造福乡里而报恩。”
“等此事了却,范必去寻赵将军、王将军以报今日之恩。”
“如此,方为大丈夫!”
王平眉开眼笑,连连拍着邓范肩膀夸其好义气。
赵云沉思一下觉得北上带着邓范也有诸多不便,于是点点头直接递过去自己的一枚腰牌:
“带着这个,我给你留一匹马,唯望你早日功成寻我,一同于北地西域建功立业!”
邓范顿时有热血沸腾之感:
“定不负将军所托!”
方才还兴奋的王平顿时一脸茫然:那我呢?
骑着马从北门穿过,赵云回望了一眼吊在上面的一部分程太守。
摇摇头轻夹马腹,举起银枪直指向北。
秋风漫卷征尘路,银甲耀日太平开。
凉风渐起,引得夏侯渊将衣服裹紧了一点,眼看着前方战阵摩擦,他干脆询问身边的人:
“曹子孝,说徐公明能撑得住否?”
如今成了阶下囚就再无着甲的必要,就如此时夏侯渊能穿着个袍服站在个小山丘上观摩战局。
曹仁就要不方便许多,因为武阳城破后还是吴懿命人把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的。
城门上方坍塌时曹仁刚好就在上面,好在城门楼是刚修建完还没半年,坚固的房梁给他支出来了一个容身之所,但也因此腿断手折,现在只能躺在一个胡椅一起吹风。
“徐晃倒是聪明。”
曹仁的话里有着怨念,徐晃布防的重点郾县离武阳并不远,多半是探查到了动静,故而从头到尾都没有据城硬守,而是选择临着澧水和汝水严防死守刘备军过河。
但……腿上打着夹板胸前挂着胳膊的曹仁依旧不看好:
“徐公明……技穷矣。”
第680章 翼德将军高见
曹仁的判断换句话说就是,刘备如今的牌太多了。
大军攻伐,从来都是守方更易,因为能利用各种天险和工事,事半功倍。
而左将军那能弄塌城墙的东西不知道面对天险会如何,但至少如今对曹刘双方来说,坚固城墙的作用已经被大大削弱。
从这一点上来说,徐公明也无愧宿将,不能依托城墙就依托河流。
但河流终归不如城墙那般由人所造,而且……
“咳咳!”
咳嗽了一下,曹仁打量了一下隔河对峙对射的双方:
“左将军此前在堵阳布军虽不足万人,但也应有七八千,而那益州的援军也当有近万,两军合一部当有两万余人才对,单论兵力已不弱于郾县兵马。”
“如今眼下所见,不过乎万人,徐公明不知,危矣。”
夏侯渊也认同,但也还是为徐晃争辩了两句:
“那左将军的劲弩,射程足足有两百余步,且依然力能透甲。”
“明公麾下最劲弩也不过百三十步,大多仅在百步,想两百余步射程唯有弓手。”
这道理就比较简单,强弩两个时辰就足以上手,而能开三石的弓手呢?
就如眼下即便是隔河,左将军人马也都是趋至河边,而徐公明的人马退开河边足有百余步。
“且这关平,终究是徐公明故旧之子。”夏侯渊轻叹。
这当然不是怀疑徐晃会通敌,只是一旦熟识,在判断上就难免会出问题,就如此时。
“徐叔父,久守必失,如今曹公大势已去,玄德公平贼乃是顺应民意,叔父何不效身于汉乎?”
关平在阵前喊的情真意切,但徐晃就分外不服:
“上次荆襄,汝父一刀令我险些断身,恩情亦断,勿念叔父之言!”
“叔父,吾父后来也说了险杀故人矣,可见吾父……”
“托委之言!不足信也!”
“叔父,去岁河东故地乡人还有来信,称关徐皆乃河东汉室英豪!”
“这……”
说到故乡,徐晃也难免不能平静,曹丞相失了关中之后,他归乡也成了近乎奢望,毕竟众所周知河东几乎算是关中的捎带,关中不取,河东取了也必失。
故而曹丞相对上党布防多有用心,而河东之地就……
“将军,西北有敌军!”
身边亲兵回报,引得徐晃骤然回头,恨声道:
“关平,荆襄时汝父就假托叙旧而诈我,今又借河东故旧之名诈我,汝父子真乃……“
“列阵,备战!”
真乃什么徐晃也说不出来,但退回去的关平是受到了黄忠的热情赞扬:
“平儿真乃智勇双全!”
两人都看过光幕,故而知道若是有机会徐公明也定会如此行事,故而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吴懿也同样不以为意,毕竟沙场非是戏场,可论胜负难说对错,故而他也举手下令:
“渡河,破敌!”
正所谓旁观者清,夏侯渊和曹仁低声交换意见,判断出来刘备军定是在澧水上游悄悄渡河,然后兜了大半圈之后才直袭了徐晃本阵。
有那铁甲人当先,徐公明眼下的阵线与纸糊的无异,那接下来的事自也不难想,故而夏侯渊顿时起身:
“要不然,我去劝劝徐公明?”
曹仁微妙的眼光顿时看了过来。
“额,我是念着公明是那关羽故旧,若是能活……”
曹仁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