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孔讷牵头,翰林院几个侍读为辅,他们正打算开一家书院,为大明培养科考人才。
当然,说是培养科考人才,但他们谁都知道,一旦出一个进士,那就是自己的学生,将来就是自己在官场立足的资本!
而且他们开设书院,还需要学生捐赠束修,如此一来,还能光明正大的敛一波财富。
无论如何,这对他们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只不过这些事,大家都藏在心里,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孔讷回首,看着期待的众人,摇头:“没。”
“没?”翰林院侍读刘文善有些不解,“夫子此为何意?”
孔讷道:“卧牛山没盘下来。”
刘文善呆了呆,身后一群翰林院学究们更是义愤填膺。“放肆!”
“这个商贾,孔夫子亲自去,已给足其面子,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为国养仕之重举,他竟是敢阻挠?此恶毒商贾,吾等当昭告天下!”
气归气,刘文善却是道:“孔夫子,既对方不愿免费捐赠,我等何不出点钱,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等书院开办,以夫子的名望,想来这些钱财……嗯。”他没有细说,毕竟说钱这事儿,对他们这些清贵的文人来说,是不耻的。
孔讷压着手,叹口气道:“老夫说了,以一百两的高价拿下来。”一百两……这么多!
一群翰林院文人显得有些肉疼,不过还是开口道:“那就一百两,我等凑一凑也并非难事。”“对!”
“孔夫子你应了他便是!”
孔讷摇头:“有人和吾抢,还记得乌衣巷酒楼的那个小王八羔子吗~~?”众人纷纷愣了愣。
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那日的耻辱之事,他们可是记着清楚呢。
蓝玉那群粗鄙之人,他们不愿和他们一般见识,但那个羞辱天下文人的小兔崽子,他们敢!
孔讷冷声道:“他拆老夫台,吾说免费,他就给人一百两,吾说一百两,他就给人两百两……”嘶!
这不是个东西啊!
这分明就是在和孔夫子唱对台戏!
孔讷深吸一口气道:“吾说我等此举是惠及天下文人,他怎么说呢?”“他说他是惠及天下黎民苍生!”此言一出,众人却是纷纷笑了。
口气真大啊那小子!
还天下苍生?
他以为他是谁啊?还惠及天下苍生,天下苍生需要他救吗?他是皇帝还是皇子皇孙?
这天下都是朱明王朝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真真是大言不惭!“孔夫子!”
那叫刘文善的侍读厉声高喝,义正言辞的道:“此等毫无眼见的混账,吾等要替天下文人讨回公道!”
孔讷想了想,看着众人道:“在此之前,吾等需要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若是和蓝玉等人瓜葛很深……吾等则需要忍耐一番,毕竟小不忍乱大谋。”说白了,欺软怕硬。
怕死啊!
蓝玉那种狗东西他们都羞于提,真发疯了,将他们通通打一顿,谁能说理?
那黄子澄上次被闷麻毒打,孔讷就觉得是这群猖獗的武人干的!
他可不想步黄子澄的后尘。
毕竟一把年纪了,没有什么比这条命重要。
众人纷纷认同点头。
刘文善抱拳道:“夫子考量的周道,此事吾来操办。”“好!”
孔讷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对众人道:“你们看看这一篇关于《道德经》的新解。”众人都是大明有头有脸的儒生,代表了很大一部分文人。
他们郑重的翻开孔讷手中的书本,以及道德经注释。
一如当年他们参与科考前,翻开《朱子集解》一般重视。
众人看着道德经上的翻译和注释,那种新奇且合理的解释,不正是更加附和和偏向于老子的无为而治的治国理念吗?
众人神色大变,面色露出前所未有的肃穆。
不知过了多久。
刘文善长吸一口气,眼神中带着炙热的目光,看着孔讷道:“孔师此翻颠覆性集解,丝毫不逊于朱子于科举八股之贡献!”“此吾师也!”
“孔夫子高屋建瓴,这才是道德经真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对这篇集解给予很高的评价。
孔讷摆手:“此非老夫之著作,此乃刘三吾给老夫的。”嘶!
刘夫子竟有如此博学才华?
众人纷纷震惊。
孔讷笑着道:“不过这也并非刘三吾所出,站在刘三吾背后,还是有高人的。”“谁?”
众人愈加震惊。
孔讷淡淡的道:“是谁重要吗?我们是大明文人,拥有最无私公正之心,无论是谁,单能注解出此学说,不正是该令我等推崇和学习的吗?故而,是谁,实非要事也!”众人神色一变,眼中带着深深的敬佩:“孔夫子此言高义!”“汝乃大明最纯正之文人!”“此胸襟,我等当学习。”
“惭愧惭愧!孔夫子说的对,是谁并不重要。”
“孔师放心,此言我等定会最快速度在大明推崇!”孔讷点头:“如此甚好。”
几人又在院落内探讨了一些文学雅事,刘文善便当先告辞。
他还需要去查查张天的身份,故而不便在此多待。
奉天殿。
朱元璋正准备召见詹徽和傅友文。
但两人好似掐着时间点一般,竟主动且同时在殿外求见朱元璋。
少顷,两人进入奉天殿。“皇上!”两人异口同声。“我来送礼!”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卖关子都卖的这么一致。
两人狐疑的对望,然后看到对方手里的无烟煤,眼神瞬间抽离。朱元璋明知顾问的道:“々噢,送什么?”“无烟煤!”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朱元璋笑着道:“然后呢?”这次两人一起沉默。
沉默片刻,傅友文对詹徽道:“詹大人,您先说吧。”詹徽也不客气,指着手中的无烟煤便对朱元璋大谈特谈。
“皇上,你莫要小看此物,这个东西才在应天兴盛起来,昨日开售微臣没购买到,今日一早就去买了。”
“这个东西火力旺盛,能烧的很久,而且也不会产出有毒气体,最为主要的……它卖的便宜!”
“百姓绝对能负担的起!”
“所以,咱大明只要将此物的贩卖权给握住,那这个冬日百姓的存亡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看着詹徽,漫不经心的问道:“噢,那从哪里买?”
詹徽有些踟躇:“这个……微臣来的急,还没调查是谁家在售卖。”“呵。”
朱元璋冷笑道:“邀功你是第一名!”
詹徽吓的不轻,“微臣,微臣……”
朱元璋摆手:“莫和咱说这些屁话!央人去一趟山西,将有无烟煤的山,全部给买了下来!趁着现在百姓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利润,朝廷能以最小的成本购买。”
“啊?”
詹徽有点懵了。
怎么……好像皇上都知道了一样?
朱元璋笑道:“应天府的无烟煤,是张天供应的,煤山在上元,叫卧牛山。”
“咱不和他争抢利益,他告诉咱,山西那边还有许多。”
p嘶!
站在一旁久不做声的傅友文瞪大眼睛,倒吸凉气。
又……又是他吗?
这可是福及天下万民的事啊!
而且这无烟煤卖的也便宜,寻常百姓家都买得起。
想不到,居然……又是他!
而看老爷子这样子,分明是已经提前打探过了,亏的自己和詹徽还如此神秘兮兮。
等等!
皇上刚才说了啥?
他不和张天争利?
这是利益的事吗?这是天下大事,是福及百姓的大事,关乎于百姓生死的国事!
要是寻常人拥有这些无烟煤,朱元璋能这么和颜悦色?
怕不是早就上去抢了吧?
傅友文还在沉思的时候,聪明人詹徽已经开口了。“恭喜皇上!”
“大明有如此心系天下的贤人,大明之福!社稷之福!”
傅友文:“……”
可恶啊!又被他抢先一步均!“臣附议!”
傅友文紧接着开口。
朱元璋讨厌溜须拍马的臣僚,但他却喜欢听这些人拍他孙子的马屁。
不知为何,这话听了,比他们夸耀自己还要舒爽。朱元璋咧嘴大笑:“不错,大明之福,社稷之福!”“不过。”
言语一变,朱元璋盯着詹徽和傅友文道:“山西一带的无烟煤,固然可解北方危扼,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且不管那张天是谁,傅友文心里是清楚明白一点。“这无烟煤在市井卖也不过二十文……傅友文你给咱算算,要保证南直隶源源不断的供应无烟煤,朝廷需要多少钱?”
傅友文不知道朱元璋要做什么,低头在沉思,心里大概有个预估道:“大抵需要六万两白银左右。”
朱元璋蹙眉沉思,道:“如果咱二十文一斤购入,十五文一斤卖出去呢?一斤亏五个钱,拢共亏多少?”傅友文眼珠子越瞪越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元璋,心里却是佩服到了极点!
老爷子在保护他,暂时不希望他暴漏于人前。
这一点是肯定的!
但随着民间百姓冻死之人不断攀升,朝廷却无能为力,民间一定会对大明朝廷有怨念。
现在朱元璋将张天的无烟煤给买下来,然后以每斤亏五文钱的价格,贱卖给百姓。
这一手操作,简直不要太绝!
非但没有和张天争利,还赢的了百姓对朝廷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