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说,还有一群百姓,还有他们在,我不会有事。”“你不要过于忧心,你是不是一夜没睡了?”“要不嫌弃,你在我这睡一会儿。”徐妙锦有些发愣。
殿阁学士?
批奏疏的人,有什么用?
什么和皇帝交好?殿阁已经名存实亡了,相权已经被洪武帝剥夺了,哪还有人能和皇帝交好!
徐妙锦是知道张天有个爷爷的,还和老爷子下过棋。
她当时也没问过关于张天爷爷的情况。
想不到还有这种来历。
可左右不过只是批奏疏的殿阁学士,能有什么权力左右当朝皇帝啊!
徐妙锦疯狂摇头:“不行的,你爷爷没这个能力的,也没有百姓会站出来,那种事,没有一家一户会站出来的,人性使然,怎么办,该怎么办!”
“张天,我知道,你遇到一群贵人,危扼之际,他们会扶你一把。可你相信我,他们或只能扶你一把,但扶你几把的一定是我徐妙锦,我想扶你几把的,可我没用,我连一把都扶不起来。”
张天脸颊抽了抽:“这个,徐姑娘,你先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毋需你扶我……嗯,你扶也行,以后再说吧,那什么,你先睡我一会儿,额,在这里睡一会。”徐妙锦面色焦急,根本听不进去张天的话,“怎么办,怎么办……咛。”
张天伸手,朝她脖颈后的穴位猛地按下去,徐妙锦轻声嗯了一句,然后瘫在张天臂弯。
在操劳下去,这丫头可能会出好歹,索性人工让她睡一觉吧。
奉天殿内。
黄子澄义愤填膺,他是国子监大儒,是清流,遇到不平事就要敢于站出来,此乃古之大臣之风也。“皇上,大明之律法,不是一家一户的律法,是国本,是百姓之国本。”“张天杀人在先,此事容不得狡辩,且证据确凿,手段残忍,亘古未有。”“如此穷凶极恶之徒,若不予以惩戒,大明百姓会怎么看待朝廷?”“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为人上者释法而行私,则人臣者援私以为公。”黄子澄凛然不惧的看着淮西勋贵的武人们。
“微臣知道,那张天或和朝廷某些人勾结在一起,可国家律法,不容亵渎,万万百姓,岂能辜负?”“々若放了张天,百姓会将我朝廷看做乌烟瘴气,看做污秽不堪!”
“即便文伯祺做了许多孽事,也不是他张天可以动私刑的!”一声声,慷慨激昂,震慑人心!
朱元璋黑着脸,淡漠的看着黄子澄洋洋洒洒的喋喋不休。
黄子澄说罢,齐泰也站了出来,怒喝道:“臣附议黄先生之言。”“国有奸佞,人人得而诛之,若徇私枉法,大明律法岂非儿戏?”“文伯祺可以死,张天杀人了,为什么不能死?臣附议!”这下子,蓝玉等人炸锅了。方孝孺站了出来。
“敢问黄夫子,法是何人之法?律是何人之律?”黄子澄哼道:“百姓之法,国家之律!”
“张天此举,是否为百姓做主,是否惩恶扬善?汝是偏袒文伯祺,还是同情文伯祺?”黄子澄冷笑:“尔休要偷换概念!一码事是一码事,老夫说的很清楚,不可相互关联。”方孝孺道:“本就是关联的事,若抛开去说,是不是你黄子澄造反了,老夫杀了你也是错了?”“因为老夫杀人,老夫犯罪,拆分来看,杀人就是犯罪,对不对?”
“可为什么杀你?因为你造反,老夫何错之有?伸张正义,为国尽忠,何错之有?”这是有明一朝,两个最能喷的文人!
两人的观点都各有千秋,方孝孺还比黄子澄技高一筹。
黄子澄差点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愤怒的道:“你放屁!本官忠心为国,何来造反之说?”方孝孺气定神闲的道:“我就打个比方。”“你!”
黄子澄气的颔下胡须乱颤。
周围淮西勋贵多看了一眼方孝孺,有些兴奋。
这些文人,必要的时候,还真要拉拢几个。
这种场面,就得文人治文人。
反正他们都以道德标榜自己,就看谁能压制住谁了。“好了库。”
坐在龙位上的老爷子开口:“黄夫子这话,是将咱也骂出去了,文豫章全家,咱杀的,咱也犯罪了。”“黄夫子,要杀了咱吗?”朱元璋冷冷盯着黄子澄。
朱元璋说罢,一下子,大殿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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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310万人血书
奉天殿,随着朱元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后,陷入一片沉默。黄子澄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道:“微臣不敢!”
朱元璋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错,你读过不少书,傅子说过,立善防恶谓之礼,禁非立是谓之法;班固也说过,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咱问你,张天是不是在抑暴扶弱,此举是不是在给国朝立国法?又是不是在立善防恶?”
“文伯祺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正典型,张天何过之有?还是说你黄子澄的是非观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想说服这些文人,就得摆事实讲道理,老爷子虽出身草莽,可这些年来,他每一日都在刻苦读书。
一个目不识丁胸无点墨的皇帝,是立不长久的。
臣下还可以浑浑噩噩不学无术,可朱元璋不行。
他要执掌一个国家,他就要付出异于常人的努力,自幼他没有读书的资本,甚至大字不识几个。
可自登基之后,朱元璋每日刻苦学习学问,其勤劳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寒窗苦读的举子们。
黄子澄垂头想了想,凛然抬头,硬着头皮道:“臣斗胆,敢问皇上,为何提前诛杀文豫章,而不过三法司?此一来,文伯祺罪证何以彰显?谁人为证?”“胡闹!”“混账!”
“黄子澄,你目无君上!”
霎时间,好一些官吏站了出来,纷纷指责黄子澄!
即便你再有腹诽,再有怀疑,你都不该如此质疑当朝皇帝!
忠君爱国,你黄子澄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寻日目中无人就罢了,现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质疑圣上?黄子澄愤愤然抬头:“臣并没有这个意思。”蓝玉指着黄子澄:“你就是这个意思!”黄子澄:“……”
他瞥了一眼蓝玉,冷哼道:“微臣不敢质疑皇上,微臣只是在讲道理,微臣甚至觉得,是有人袒护张天,故意误导吾皇做了错误的决定,甚至会不会有人在杀人灭口?”常茂听着黄子澄夹枪带棒的话,哈哈大笑:“黄子澄!你娘死了!”
“你拐弯抹角骂咱就算了,你方才意思是皇上是昏君,是随意听了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做出错误决策?”黄子澄盯着他,冷笑:“开国公这意思,是也同意皇上做了错误决策?”常茂瞪大眼睛,倒吸凉气。
伶牙俐齿!
这群文人,真是蔫坏蔫坏的!这矮冬瓜更是坏到了极点!
他意思语塞,憋红着脸道:“你放屁!咱皇上是圣君,怎会做出错误决策?”
“可你刚才的话,不就是这意思?”黄子澄鼻腔哼了一声。
舌战群儒!
黄子澄感觉今天他风光到了极点。
一人之力,将整个朝廷骂了个遍!甚至拐弯抹角将皇帝都骂进去了。
痛快!
何其痛快!
他日史书一定会浓重的将这一墨给写下来!
文人在乎的就是一个名声,他们可以视钱财为粪土,但不能视名利于不顾。
每一类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黄子澄背着手,四十五度朝天,亢奋道:“臣,祈求皇上,明正典型,诛杀张天!”大殿再次陷入无穷的沉默之中。
只有黄子澄的话在回荡,久经不衰。
少顷,一名小太监,匆忙从偏殿走出。
今天是陈洪当值,本不是他伺候老爷子,可他还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焦急走来。
走到朱元璋面前,小声在朱元璋耳旁耳语两句。
朱元璋面色渐渐缓和,眼睛渐渐瞪大,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小声道:“传过来。”“将他们带进宫!”
郑和忙不迭道:“遵旨。”有些古怪。
大殿内百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爷子刚才凝眉紧蹙,现在神色缓和下来,眼中也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一下子,黄子澄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着老爷子‘传进来’一声令下,殿中顿时陷入了焦灼的等待,每一个人都不免心里生出了好奇之心。
到底是什么东西?
皇上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很快的,当一个箱子被一个宦官亲自捧进来时,箱子落在了大殿中央。
许多人伸长了脖子,面色更是一团狐疑。朱元璋看着众人,淡淡的道:“打开。”
当箱子被打开之后,一封封白纸黑字堆在里面。
很多,很壮观。
目测望去,最少有上万份白纸。“这,是什么?”有人好奇的嘀咕。
朱元璋看着蓝玉,道:“你去将东西拿出来。”蓝玉一头雾水,将纸张拿出来。
说实话,字很丑,也不是什么锦绣文章。
可当蓝玉看到第一张纸的时候,他就沉默了。
血书!
竟是血书!
所谓血书,并不是用血写的,而是用血按的手印!“草民江宁县刘家村刘茂才呕血请上。”“草民江宁县刘家村刘虎呕血请上。”“草民江宁县吴冈村吴三呕血请上。”密密麻麻,每一行字上都按着血印。“草民请求当今圣上,嘉奖朱公讳怀!”
“草民请求当今圣上,嘉奖朱公讳怀!”蓝玉快速扫着。然后将白纸黑字红手印递给百官。
一封,一封,又是一封。
震撼!
大殿上所有人拿着纸张传阅,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无比的震撼!
多少年了,万民血书,竟再次出现!
不对!有明一朝,还没有出现这种盛况啊!
大殿哗然了。
许多人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可是,当一封封源源不断的血书还在传给他们,所有人又渐渐沉默了!
人就是如此。
若只是空对空,大而化之的来一句张天是在为民请命,很难让人共情,因为假大空的话,谁都能吹嘘。
可当这一封封血书传到他们手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闭嘴了。
这些百姓的血手印不可能作假,每一个人的手印或大或小,最让百官动容的,还有牙牙学语的孩子的手印!
黄子澄脸色变了,他终于镇定不下来了。
而此时,朱元璋手里也拿了一份血书,他面上有些动容,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感动,顿时浮出了无数个念头。
小子说过,他相信咱国朝的百姓,他相信咱大明的百姓,相信他的同袍!
朱元璋头皮有些发麻,眼中竟是噙泪,为了张天。
小子!你没信错人!
你说百姓会救你,起初咱还不信。
现在,咱醒了!
治民,治国,百姓是根本,他们是最善良的人,谁对他们真好还是假好,他们心里有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