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些安静。“大哥!”
朱允急拉着张天的手:“大哥,你说甚么?!”这一声大哥叫的情真意切,仿佛宣泄着无限委屈!
张天有些发楞。
不过随即豁然。
这应该是老爷子的小孙子,叫自己大哥也无可厚非。张天拍了拍他肩膀:“没事。”
随后,他又看着发呆的蓝玉和常茂两人:“疟疾而已。”蓝玉和常茂震惊的无以复加,嘴巴瞪大的可以塞下石头。朱允神色有些暗淡:“怎么治?”
张天道:“我府上有一颗树,金鸡纳树,去将树皮刮了,碾成粉,“七八零”熬药汤,喝上几日大抵就没事了。”“扯淡呐!”
朱允厉声道:“爷爷生死攸关,你现在还有心思扯犊子!”张天冷冷瞥着他:“不要添乱!滚开!”朱允拦住张天:“我不能让你冒险!”
张天淡漠的看着他,“要不是老爷子躺在床上,我抽不死你!”“舅舅,舅姥爷,帮我去刮树皮,快些碾压成粉,熬药汤!”
在上一世,人们从金鸡纳树的树皮之中,提炼出了金鸡纳霜,这是初代抗疟疾的特效药;此后,随着制药业的发展,人们再从这金鸡纳霜的成分之中,制出了奎宁。
这种特效药,对于疟疾,药效极好,是快速血液裂殖体杀灭剂。
虽说现在的技术没办法提取奎宁,但金鸡纳树的树皮粉已经足够治疗疟疾了。
尤其是朱元璋这种感染还没加剧的情况。
索性,索性他们来的够早!
“治病岂是儿戏!万一我爷爷出了事,你负责吗?”朱允不依不饶。
“你说这区区树皮能治病,笑话!太医院的御医都说没办法,是不治之症,你又不懂医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张天看着他,沉默一下,道:“为什么要你相信?”朱允厉声道:“他是我亲爷爷!”张天冷笑:“我比你还要担心!”“起开!”
“一点魄力都没有,这个家要交给你,你能担当个什么?”“老爷子不是没骂过你,我以为你能改了,可你没有!”“遇到事了哭哭啼啼,找到办法了又疑神疑鬼!”
“等哪一天老爷子真走了,你就是他这个家的天,他要指望你遮风挡雨,你行吗?你可以吗?”张天冷冷丢下两句话,带着蓝玉和常茂朝外就走!
雨夜中,三个不畏风雨的男人,在疯狂的用刀,小心翼翼的刮着金鸡纳的树皮。
蓝玉和常茂也有些不可置信。“娃子,这……真这么神奇?”
张天点头:“疟疾不是什么大病,这树生在交趾,也多亏了当时占城大公主胡青璇送了我这么一颗。”“要是不然,从千里之外取药,恐怕真无济于事了!”
“当真想不到今天起了作用,一切都是天意,老爷子命不该绝。”蓝玉和常茂忧心忡忡的点头,始终也没说什么。
一棵树皮就能治疟疾,说实话,他们打心底是不信的……这太奇幻了。
千百年来无人能救的瘟疫,一棵树皮就解决了?
不过不信归不信,但对于张天,他们还是信的。
这小子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说了,说不得……真有作用!
树皮有些湿,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让进程更加困难。
张天三人收集好了金鸡纳树的树皮,再次回到书房。“生火!”
蓝玉忙是过去生火。
即便他是当朝国公,现在也心甘情愿的给张天打下手。
张天将树皮放在火上烤干。“去碾成粉!”
张天将树皮交给常茂。
朱允远远看着,踟躇片刻,走过去,接过常茂手中的树皮:“舅舅,我来。”张天淡淡看了一眼朱允:“好男儿!卖力点,速度点!”仿佛受到无穷的鼓舞。
小时候,大哥就是这种眼神!
朱允狠狠点头:“好!大哥!我听你的!”“生火,熬汤,煎药。”常茂点头:“我来!”
屋内,四个人顿时忙碌起来。
朱允依旧跪在朱元璋床头。
朱允边捣药,边默默看着躺在床上的朱元璋,朱元璋苍白的脸上露出些笑意。
仿佛也被张天这举动给感动到了。
老爷子脸上似乎没那么痛苦。
不管张天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从这小子身上看到一个男人,一个支撑家族的男人,他该有的品质!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
即便旁边有两个国公,他使唤的都那么理所应当!
臭小子!真的像个大人了!
真的是咱老朱家的顶梁柱了!
爷爷就算现在走了,也安心的很!
小子,你是个男人,也经历了太多风霜了,你是咱朱元璋的孙子!咱欣慰!
这个老人一辈子都是为了家族而战斗。
到死,都带着一股子倔劲,不服输,不认命!
既然大孙子说这是屁大的事,那就是屁大的事!“好了好了!”
常茂大叫道:“熬的差不多了!”
张天将树皮递给蓝玉:“舅姥爷,你来,我去喂药!”
“好!”蓝玉干脆利索!
张天端着药汤,有些烫,走到朱元璋龙床旁边,看了一眼朱允:“去旁边哭去!”他坐在床案上,一只手抓着朱元璋苍老的手,一只手端着药汤,缓缓吹着气
那只手用力握住朱元璋,仿佛无穷的力量注入老人的心扉。
张天笑着道:“我说屁大点事,就屁大点事。老爷子信我吗?”
感受到张天的力量,朱元璋努力的捏着张天的手,虚弱的道:“信!咱不信你信谁!”“你现在是咱的顶梁柱!”
张天用力握着老人的手:“你帮我在大明安家立业,我护你终老,我说过的,大丈夫说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朱元璋哈哈道:“好大孙!”看着张天和朱元璋真情流露。
朱允在一旁神色稍显落寞。
朱元璋言语一变:“大孙你不清楚,有人听到咱不行的时候,忤逆的忤逆,通风报信的通风报信……哈哈!”这话说出来,朱允又是心里一紧。
张天拍了拍朱元璋:“等好起来一个个收拾!”
朱元璋眼睛缓缓眯起,即便再虚弱,那鹰隼般的双目,依旧带着舍我其谁睥睨天下的霸气,“中!”张天又吹了吹手中海碗的热气,感觉没那么烫了,单手扶起老爷子:“来,慢点喝。”“好!”
朱允伸手欲阻止。
老爷子眼神如刀。
朱允默不作声。
朱允站在不远处,眼神充满关怀。
蓝玉和常茂既有些忧心,又带着期盼。
病床前所有人的一幕,老爷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从生病那44一刻,宫里所有人的动作,他都记着!
这个嫉恶如仇的老人,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没多时,老爷子将药汤喝的干干净净。
张天关心的道:“先睡下,多休息,一夜就会有改善,不要紧,信我,你孙子不会让你出事。”在张天的声音中,老人渐渐躺下了。
“今晚我守着,你们不放心,就去客房休下。”朱允忙道:“我也要守着爷爷。”
朱允却悄无声息的道:“我先回去。”
蓝玉和常茂看了一眼朱允,拉着常茂出门。
蓝玉看着常茂,道:“如果老爷子没事,万事大吉。”“如果有事,张天地位不保。”
“去和李景隆他们通气,所有军兵都调动起来,一旦有变……”
蓝玉脸上划出一抹戾气:“控制住所有人!拥戴咱外甥孙……登基!”常茂双拳在袖笼握着:“好!我这就去做!”雨,还在下。
今夜的应天城!
暗流涌动!
步入三月的夜晚,依旧夜凉如水。
此时已经抵达夜半。
一顶蓑衣人影,在雨夜的应天大街上急促奔波。
常茂很快回到家中。
老二常升、老三常森心急如焚,见到常茂,急道:“大哥!宫里情况如何?消息都被封锁了,咱啥都不知道,刚才李景隆那边来人,通知咱明天全部去奉天殿大朝会!”明天不是大朝会的日子。
已经夜半三更,李景隆却央人来通知。
一切的一切,足以说明宫里发生了一场巨变!常茂眼中划出一抹狠厉:“老爷子染了疟疾。”轰!
常升和常森顿时呆怔住了,随后一喜:“那明日?老爷子要……宣布了?”常茂摇头:“不知道,刚去张天家,准备见他亲孙子最后一面。”
说及此,常茂脸色变的有些古怪:“你外甥说屁大点事,刮拉点树皮说就能给老爷子治好,不知真假。”常家老二老三听了,都呆怔在原地。
这……树皮……救人?
扯淡呐?
常茂也来不及和兄弟两人解释,咬牙道:“去拿虎符,调虎贲,虎威,飞豹、飞熊,振武五营,让所有都指挥使原地待命!”常升和常森皆是一愣:“大哥,这是?”
常茂道:“为防万一,万一有变,拥戴咱外甥……登基!”“做周密点,只和几个心腹说,切记不可对旁人透露!”
“去告诉李景隆和傅友德,让殿前指挥使和御林军全体警备起来!”
常升和常森见大哥说的如此凝重,忙不迭道:“我们这就去!”雨夜中,两兄弟持虎符急促消失!
东宫。
朱允早早就回到东宫,夜深了,吕氏还在焦急的踱步。“儿子!”
见到朱允回来,吕氏急忙涌过去:“那边怎么样?”
朱允见母亲吕氏急的眼眶通红,安抚道:“娘,不要着急,爷爷还是没说什么。”顿了顿,道:“差点开口!”吕氏花容失色:“怎么回事?”
朱允脸色有些难看,道:“大哥说爷爷的病好治,去刮了一些树皮,说就能治好爷爷的病!”吕氏以为朱允在说笑,“老大人傻了?”“疟疾是不治之症!”“嘶!”
吕氏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治死了老爷子……”她浑身猛地一颤!
朱允点头:“娘,这就是我这么早回来的原因。”“此事可以做文章!”
“如果爷爷真的走了……凶手就是大哥!”朱允的想法和吕氏不谋而合。
吕氏有些兴奋:“得将此事告诉人,不能只有你知我知!”
朱允点头:“孩儿正是来找娘亲商量此事,娘亲,您看咱们找谁?”吕氏沉默片刻,道:“齐泰!”
“齐尚礼才从国子监调去礼部主事,礼部,就是钦定国礼之事,而齐泰是国子监出来的,素来刚正,不偏不倚!”朱允眼眸一亮,道:“娘说的有礼!”“来人,速去齐府,召见齐泰来东宫!快!”
今夜的应天城,从漆黑的城市,渐渐开始展露灯火。一盏、两盏、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