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面色平淡，道:“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多事现在要布控起来，因为老爷子还活着，所以朱雄不敢对藩王做什么动作，依小僧看来，一旦老爷子走了，朱雄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收回九边所有藩王的兵权，也会对大明的军政做一番大改。”
朱棣狐疑道:“为何他不在我父皇活着的时候，就着手做这些事？”
姚广孝微微笑了笑，道:“天下是诸位王爷陪着老爷子一起打下来的，他现在还是皇储，野心和步伐都不敢走这么快。”
“若真这么做了，恐怕会让老爷子寒心，依照朱雄孝顺的性子，在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大刀阔斧的做任何事。”
“甚至和燕王您的争斗，他都不敢放在台面上。”
“他怕让老爷子寒心，怕气死老爷子。”
朱棣点点头，又道:“广孝，如今孛斤帖木儿带兵一万，欲入宣府，父皇一定会就近调北平军和本王入宣府协助十九弟。”
“这是个机会。”
姚广孝点头:“是，这是个很大的机会。宣府的控制权一旦被咱们拿住，北平左有宣府，右有辽东；两道防线一旦拉起，则可保北平绝对平安，那时候即便燕王你挥军南下，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朱棣微微一笑，自信的道:“那咱们就等着父皇的调令了，只是……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姚广孝沉思一番，思考片刻后摇头:“小僧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意外。”
“无论是路程还是经济耗费，按照老爷子的雄才伟略，他都不可能舍近求远的去考虑山西。”
朱棣狐疑道:“若是朱雄煽风点火呢？”
姚广孝摇头:“他不会，他也是一个有城府的男人，从他以往的表现来看，这种煽风点火的小伎俩，他不会蠢到使用。”
“他和朱允不同，朱允是个不足为惧的对手，但他不是，凭着他的才智和城府，一定不屑于用这种小伎俩而平白被洪武皇帝看轻。”
朱棣点点头:“如是一来，本王便放心了。”
“老二！”
朱棣对外叫了一声，朱高煦顿时迈着虎步冲了进来，道:“爹！”
朱棣吩咐道:“你先去集结兵马，挑选一些有才干的将领，让他们原地待命，不日随咱去增援宣府。”
朱高煦一喜，道:“爹！有仗要打？”
朱棣点头:“有仗要打！”
“好！”
朱高煦激动的道:“儿子这就去安排！”
朱高煦刚离开，一名管事便急促朝后花园走来。
“王爷，应天来消息了。”
朱棣一喜，挑眉道:“拿给本王看！”
即便古波不惊的姚广孝，此时也微微伸着脖颈。
朱棣掀开信件，看完之后，脸色顿变。
脸上的喜色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云。
“王爷，怎么？”
朱棣脸色铁青，颤抖着将信件递给姚广孝，道:“本王……空欢喜一场！”
姚广孝看完信件，倏地一愣，喃喃道:“不可能！”
“他不会蠢到用这种手段……他不是蠢人！难倒是小僧抬举他了？”
话音落下，又一道圣旨传来。
“王爷，皇上要您立刻调兵增援辽东。”
“什么？”朱棣一愣，显
然还没从刚才的失落中反应过来。
那名军兵继续道:“大宁都司给应天城传了一封信，说鞑靼陈兵五万，准备入侵辽东。”
姚广孝面色一沉。
朱棣挥手，让左右尽数离去。
“广孝？你怎么看？”
朱棣面色深沉如水，宽大袖笼内，双拳紧握，颤抖的利害，整个人面色都有些扭曲了。
姚广孝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宁王，时机拿捏的这么准？”
“有人在帮着他！”
“殿下！这事不对，有阴谋，孛斤帖木儿是我们的人过去通知的，进攻宣府的姿态也是我们主动造势的。”
“怎么会有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大宁都司怎么可能提前预判到？”
朱棣怒道:“北平府不可能出奸细！”
姚广孝摇头，道:“小僧不是这个意思。”
“我去一趟大宁！”
姚广孝当机立断。
朱棣断然道:“不行！姚师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姚广孝淡淡的道:“王爷，小僧也曾学过拳脚功夫，想来这天下能和小僧扳手腕的人物还没出来。”
“邹普胜都是小僧调教之后，才领悟拳脚功夫的！”
姚广孝面上带着几分淡然，继续道:“大宁那边出问题了，小僧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在帮着宁王！”
朱棣拦住姚广孝，道:“不要去，此事我们为别人做了嫁衣，忍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得失不可乱了分寸，你现在过去，万一十七弟那边通知到应天，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姚广孝第一次显得有些激动，毕竟是他亲手导演的一场好戏，本意是要控制住宣府。
现在亲手导演的一切，眼看着即将享受到成果，却将宣府拱手让出去！
姚广孝第一次吞了失败，他不甘！
朱棣淡漠的看着姚广孝，目光深沉如水，淡淡的道:“本王让你不要动，还要本王再说第二句？”
陡然间，朱棣气势一变。
平常他对姚广孝千依百顺，可别真当一个和尚就能违背了朱棣的意志！
姚广孝一愣，忙是道歉道:“小僧冲动，王爷恕罪。”
朱棣面色缓和一些，道:“一计不成，就再来一计好了。”
姚广孝嗯了一声，道:“王爷，不若我们让孛斤帖木儿转头去攻打山西，现在山西薄弱，只要……”
啪！
朱棣面色愠怒，火烧一般，抡起巴掌，一巴掌扇到姚广孝脸上，直接将其扇了一个趔趄。
“我朱棣，不是踏马的卖国贼！”
“让孛斤帖木儿攻打宣府，是要拿到宣府控制权！你给本王分清楚做事的分寸和底线！”
“我是大明的男人！我脚下的土地叫大明！你也是大明的男人！这是本王第一次告诉你这种话，如果下次，你在胆敢说出这种有损我大明利益的话，老子一刀砍了你！”
二月底。
这几天江南贡院关闭。
所有会试试卷被封存，由阅卷官梁焕主持为时三天的批卷工作。
应天城已经春暖花开。
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
张天坐在东宫端敬殿外，檀儿则趴在书房内，偶尔会给张天端一些糕点过来。
明天有一场朔望朝参的大朝会。
老爷子让张天养精蓄锐，今天暂时在端敬殿休息。
同一时间，以吏部尚书詹徽礼部尚书李原翰林院数十名修撰工部兵部甚至都察院等各部堂高官，也都摩拳擦掌。
国子监和中书舍人等文官，也不甘示弱。
在二月底的这几天，火药味越来越浓。
关于司礼监的架设问题，明天必须要在朝堂大朝会讨论出结果。
这是属于文官内部的利益切割。
掌实权的文官，和纯粹的士大夫之前的对垒！
司礼监设与不设，关乎实权文官的前途和未来。
司礼监的架设，是构造内阁的前提。
文官们无论如何，也要争取。
说实话，张天真的很佩服朱元璋。
三言两语，就将问题抛给了下面的人，让他们自己去为朱元璋的目的争辩不休，而不需要皇帝亲自下场。
借刀杀人，隔岸观火……老爷子是真的将兵法实实在在的运用到权术之中。
“殿下。”
就在张天遐思的10时候，廖家兄弟走来，道:“何广义来了。”
张天有些好奇，忙道:“去将他叫来。”
少顷，何广义急促走来，纳首拜道:“臣何广义，参见殿下。”
张天挥手，道:“起来。”
“殿下。”
何广义眼神晦暗不明。
张天不解的道:“怎么？”
何广义道:“殿下，我锦衣卫查皇宫的太监婢女，顺腾摸瓜，摸出了一条线。”
“嗯？”
张天盯着何广义，狐疑道:“什么？”
何广义冷冷的道:“在清禧宫，有一名叫海寿的太监，我们朝根脚去查，发现其祖籍压根不在山东。”
“此人伪造了假户籍和黄册。”
“山东当地的知县也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
“殿下您一定想不到给他安排户籍的背后人是谁。”
张天神色有些凝重起来:“有问题？”
何广义点头:“这名太监的背景十分复杂，先是在寺庙出家，然后在混入到山东当地的百姓人家，然后寺庙出面，捐献了当地官府，给其安排了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