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瘟疫不扩散得更广,将其困死的做法才是对的。
因为花费再多,该患病身亡的人,多半还是要身亡,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一系列后遗症。
瘟疫,在现在,是治不好的。
这些营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坟墓。
......
“太傅大人,太医的数量实在太少了,下官和十几位同僚,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太傅大人,艾草和大青根都用光了,我们没有药了。”
赵征能有什么办法,他没有任何办法。
“吴风!”
“给我继续烧热水!能烧多少就烧多少!将营帐内的所有换洗布匹、衣物,每天都要煮过一边!”
“太医!”
“药材用光了,我们还有石膏!将石膏煮水,涂抹在发热的患者身上,也能有降温的效果。”
命令,一直在下。
依旧健康的人手不够了,赵征亲自上。
有人失去脉搏了,赵征传授了自己也不太熟练的胸部按压法,至少让人留下一眼,或再看一眼世间。
但他,不是一个神人。
太子的药材,终究是没有再送来。
石膏,最后也用光了。
“挖地窖!”
“给本官往深里挖!”
“将水放到了地窖里一晚上,第二天也是冰凉的!”
他搜刮了自己脑袋里,所有能想到的办法。
但两万修缮浊河堤坝的兵员,一万当地百姓,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还剩下的健全的人,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千。
瘟疫,让赵征治下的人,十去其九。
这副傀儡的身体虽然健康,也扛不住一直待在满是病菌的营帐中。
赵征也开始咳嗽了。
但他还能动,就不会停下。
“各位,咳咳,我教给大家一首歌吧!”
“这首歌,叫做保卫浊河!”
风在吼,马在叫,浊河在咆哮!
嘹亮的歌声,飘扬在隔离营帐的上空。
歌声,混合着浓烟。
这些烟,是昔日的同僚,是昔日的乡亲,是他们住过的营帐。
人去无痕。
“赵大人,这是还剩下的一点药,您喝了吧。”
营帐中的太医,为赵征递上了一碗药。
这碗药汤很清,没有苦味,是大青根的专属气味。
“不用了,端去给千户许七安喝,本官身体好,他们家就这一根独苗。”
“是!”
这些个太医早就知道了赵征的脾气,端来药汤,也是想要试一试。
“不!我不喝!端去给赵大人喝!”
另外一个营帐,太医端去了药,也被许七安给拒绝了。
赵征听到动静,赶紧戴上用热水煮过的面巾,赶了过去。
“本官命令你,喝掉他!”
“难道你要本官来喂!”
赵征做势,接过太医手里的药汤,千户许七安赶紧撑起身子。
“我喝还不成吗赵大人!”
“要是回去被我娘知道,她非打死我不可。”
许七安赶紧喝了药汤。
“不错,你们娘,你们爹,你们家人,都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呢,都得给我挺住了!”
“你们连北元都打败了,小小的瘟疫算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就是小人!”
“对!小人!”
营帐里,终于又出现了笑声。
啪啦!
然后,下一刻笑声就停止了。
赵征赶紧回头,只见到许七安重重的又摔回了床榻上。
“许七安!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赵!赵大人,末将没事,末将只是一时手软!”
“赵大人,您是太子太傅,一定有很多学问,你说人怎么才算死呢。”
许七安被赵征抱在怀里,脸色超乎以往的红润,磕磕巴巴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被忘记!被忘记了,就是死了!”
“但你可要挺住了,你还没有穿着千户的盔甲,回你家里显摆呢,你不是最想干这件事吗!”
“是......末将还没有娶婆娘呢。”
“赵大人不愧是太傅,不被忘记,就是......活着,末将也能长生不老捏.....”
“许七安,你不能睡!!!”
但许七安的双手已经垂下,太医也只能在一旁摇头抹泪。
“啊!!!”
“去你妈的瘟疫!!!”
......
开明八年夏,六月。
瘟疫结束了。
日月王朝灾病史记,此次浊河瘟疫,由开明七年浊河水患引起,共计病亡三万余兵员及百姓。
赵征这第七副傀儡挺了过来,但留下了气喘的后遗症。
“赵大人,陛下准您回京了。”
吴风再次跟在了赵征的身边,而不用再相隔十丈,靠喊。
“走吧......”
第78章 诈刘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着太子太傅,兼浊河治理总督期间,虽预防瘟疫有过,但治理浊河有功,赏黄金千两,御用锦布百匹!”
“罪臣谢陛下恩典!”
接到这样的一封圣旨,赵征自然明白是为什么。皇帝忌惮他,这是在敲打他。
把治理浊河的功绩和瘟疫相抵,太明显了!
“主人,诚意伯刘基上门拜访。”
“咳咳,快快请他进来!”
治理浊河,多么大的功绩,身为太子太傅,多么高的权位。
但是赵征回京后,赵府却门可罗雀,独有这诚意伯刘基还敢登门拜访。
百官中,赵征敢交心一谈的,就只有刘基和国公徐进了。
......
“赵太傅,下官有礼!”
“刘大人快快请进,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刘基见到赵征,是高兴的。
赵征见到刘基,自然也是高兴的。
赵府大堂内,他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大人,粗糙茶水,还请不要介意。”
赵征为刘基亲自倒上了一杯茶水。
其实仔细算来,这还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单独谈心。只是从刘基视角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征这第七副傀儡的面。
“刘某神交赵太傅已久,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啊。”
刘基喝过茶水,感慨万分。
“府内没有外人,刘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赵征不喜欢打哑谜,直截了当道。
但他这句话,却是吓到了刘基,赶紧示意赵征不要大声说话。
“慎言赵太傅,小心隔墙有耳呐!”
“刘大人是在担心锦衣卫吧,在赵府内,刘大人大可不必担心,锦衣卫还渗透不进我的赵府,他们都在赵氏学堂里呢。”
别说没有锦衣卫,就是有锦衣卫,赵征也不见怕的。
因为这次瘟疫,已经让他明白了,赵府和皇帝朱重八之间,终归是没有贴着心的。
锦衣卫在不在,都不重要。
皇帝要他生,他也许能反抗,但是要他死,他没有半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