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回上皇,尽雪前耻,兼有拓土开疆之功。
若能成功实现对瓦剌俘虏们的教化,使其渐渐融入大明,则北方永无边患矣。
洋洋洒洒一大篇,只在末尾处略提了两句新出的对宗室约束事。还满满都是称赞,言他这个皇爷居安思危,有先见之明。
太祖皇帝固然是为亲亲之意,怜惜后辈子孙。
可宗室日益庞大,对朝廷财政确实造成巨大负担。且宗室子弟不得科考,不得为官,不得经商,不得务农。
整日里养尊处优,难免日渐沉迷享乐。
于国于王,都非好事……
虽然依旧长辈姿态,但满满都是我家侄子能耐的自豪,简直对朱祁钰全方位无死角的夸奖。
以及对后辈子孙的担忧。
还以为会被如梦里那般劝诫甚至数落一番的朱祁钰困惑,俄尔才缓缓笑开。
果然,仁宗诸子,襄王叔才是最聪明的。
这信一出,直接就打破了好皇兄的幻想,还大大跟他这个新皇表了一波忠心。
但实际上,人家损失什么了么?
没有,丁点都没有。
襄王叔夫妇出了名的恩爱,三个嫡子也受他们影响。就算不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大重女色,根本无人出格。
至于侵占庄田?
人家也犯不着这个!
有仁、宣跟正统三位皇帝赐地,他本身就是个肥蝈蝈。
但知道归知道,了解归了解,毫不耽搁朱祁钰拿这事儿去刺激他好皇兄。
让他细看书信,对襄王好顿夸奖,再问:“皇叔如此体恤,皇兄觉得该怎么褒奖才好?”
朱祁镇:!!!
还褒奖?朕想剥了你们叔侄。
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从皇上变成上皇之后,就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到他面前阴阳怪气,跟他阳奉阴违了!
偏他理亏,手里又没人又没兵的。
还得生生往自己心口上插刀,痛到鲜血淋漓也努力笑得和蔼:“是啊,皇叔一向因大义而无视小利,最是个一心为公的。”
“谁说不是?”朱祁钰笑:“当初皇兄您……京中群龙无首,母后有意让弟弟监国。可弟弟全无半点经验,哪敢骤然间挑如此大梁?”
“赶紧力荐襄王叔,就想着他老人家经验丰富。定能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
“不想王叔从距离与大宗小宗等方面细细解说,不见半点私心,只有为国朝利弊考虑。弟弟这才不得不临危上阵,尝试着担负起一切。”
那句多亏了襄王叔劝诫听在朱祁镇耳朵里就是多亏了王叔相让。
江山啊!
他的江,就被他们爷俩物件似的让来让去。
尤其眼前这货,明明捡了天大的便宜,还满心不得已的样子。
真是看着就让人恼火。
不过好在襄王油盐不进,滑不溜手,但二十大几个王、二百来个郡王呢,大部分都指望俸禄跟庄田呢!
总有人要挥动祖制大旗。
第66章 太祖显灵?坤舆万国全图
事实证明,勇敢卫自身权益的还不少。
甚至还有人往南京太庙哭。
哭太祖爷没得早,后辈儿孙数典忘祖。竟不顾他老人家定下的成例,不顾亲亲之意,竟还不愿朱家皇族过多开枝散叶呢!
你跟他讲现状,他就与你追忆往昔。
别看咱们现在好像有点远了,但曾经咱也是太祖子嗣、侄子、弟弟呢!
都是同气连枝。
用太祖爷当年的话说:咱都把大明天下传给大宗了,余下点边边角角给其余儿子怎么了?
皇帝在京中节制各地藩王,各地藩王替皇帝戍守边疆。
如此齐力同心,才能让大明万世无忧。
远的不说,九大塞王在的时候,可没有被贼兵打到京城,国祚都几乎不保的事情。
更没有……
咳咳。
他们闹归闹,到底还要命。还知道更没有太上皇当人家俘虏,替人家叫门这句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
只哭太祖。
还有各地藩王上表,要往京城朝见,抱着朱祁钰这个皇帝大腿哭的。
而比这些只有俸禄没有实权的富贵‘金猪’们,文武官员甚至民间豪强的反对才更具威胁性。
毕竟造成土地兼并的可不仅仅是宗室。
更多是地方豪强。
文臣武将与宦官,还有寺庙等。
真全国上下统一丈量土地,他们岂不是也藏不住了?
看别人家房子着火是乐子,但要烧到自己身上就不妥了。当呼声愈演愈烈时,连最开始参奏的御史都怂了。
如此来势汹汹,朱祁钰这个才初初登基不足一年的生瓜蛋子会慌也是合理的吧?
想找母后和皇兄寻求帮助也是人之常情吧!
然而这一次,他却撞到了门板上。母后皇太后明言,上皇这几日病情又严重了些。太医说不宜打扰,得好生休养。
她?
孙太后笑:“皇上说得这是什么话?太祖爷明令,后宫与宦官不可干政。哀家个妇道人家,怎敢在此等大事上指手画脚?”
“可是母后前面……”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圣驾北狩,偌大朝堂无人做主。如此危亡之际,哀家不得不暂时站出来。相信太祖爷便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够理解。且在皇上监国后,哀家不也再未碰过丝毫吗?”
三下五除二推得干干净净,只一句皇上乾纲独断便是。
就很孙太后。
无视朱祁钰满脸急切,只友情赠送了块帕子给他擦汗。然后等人走了,却不免让人推波助澜,把动静弄得更大些。
唔。
她是让自家儿子隐忍,静待时机来着。
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是?
孙太后母子袖手旁观,坐看朱祁钰如何左支右绌。
哪想着向来勤政,早朝之外还有午朝的他竟然罢朝三日去跪太庙了呢?
说是为了求太祖爷个指点,看这世上可有两全法。能让大明收入累加,不靠那有限的土地也能养活日益庞大的宗室。
既不误亲亲之意,也不占用太多良田,使百姓无地可耕,流离失所……
想了千万遍,就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应对的朱祁镇人都傻了:“娘啊,他是苦肉计用多了,以为这一计就能安天下了,还是那点头脑全都用完了?”
这招儿昏的,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朝野侧目。
石亨都悄悄跟他杨老哥挠头:“皇爷那么英明睿智的人不能,至少也不应该呀!杨老哥你人老精,鬼老灵,给兄弟好好分析分析,皇爷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杨洪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甭管什么,你只安守本分就是。能计赚瓦剌的主儿,再如何左支右绌也不至于只单纯地跪太庙。”
毕竟现在再如何凶险,还能比得上土木兵变后,也先拥上皇车驾攻打京城时?
那才是国祚之危呢!
现在,皇爷略退一退,缓一缓步调就能应对过去。
连个小风浪都算不上。
那他如此,还能不是搞啥不为人知的大动静?
为表诚意,杨洪等朝臣还跟着一起跪嘞。
然后众目睽睽下,眼看着香烟袅袅而起,越来越浓,在半空中形成了个太祖画像般的身形。
眉眼清晰,五官分明。
让所有人骇然,还是皇爷最先反应过来。虔诚跪拜:“是太祖爷显灵了么?大明第七位皇帝朱祁钰见过太祖爷,求太祖爷指点迷津。”
“痴儿,罢罢罢!念你匡扶社稷,保大明国祚,又一心为民,深念亲亲之意。咱赐你坤舆万国全图,你自派人找寻罢。日本国有一石见银山,数百年挖之不竭。只那处多发六到十月多发飓风,大可轻易覆灭船只,切切。”
话落烟消,仿佛刚刚所有都是众人幻觉般。
可分明噗通一声,从半空中掉下好大个卷轴。皇爷激动上前,缓缓打开,正是幅从未见过的彩色舆图。其上分明写着坤舆万国全图几个大字。
大明为中,四海列国皆在清晰标注其中。
“娘咧,还真有!那刚刚真是太祖爷显灵?几百年都挖不完的银山,这都弄回来,咱们大明还愁啥国库不丰?”
石亨那莽汉忍不住拍了拍大腿,转身就恭喜皇爷,贺喜皇爷,您这是得到了来自太祖爷的肯定……
彩虹屁连拍,接着主动请缨,愿为洪武朝遇难的使团报仇雪恨,扬我国威!
天朝上国哪能为些许银子就主动攻打别国?
咱可是礼仪之邦!
但洪武元年,大明开国。太祖遣使四方,通告安南、高丽、暹罗、日本等邻国,国朝换代,并示友好。
各国均派使者来朝。
唯独日本杀害使臣,溺毁诏书。
洪武二年,又派使臣前往。结果整个使团除了正副史外,都被屠戮殆尽。
关键时刻,莽汉也可以是个戏精。
只见石亨虎眸含泪,牙根紧咬:“彼时国朝新立,疆域未宁。太祖爷没腾出功夫来收拾那胆大妄为之辈,使其嚣张至今。现在大明兵强马壮,岂能继续放任之,让太祖爷泉下不宁?”
“末将斗胆,请为马前卒,扬帆海上,替太祖爷、替大明朝出了这口恶气。还请皇爷开恩,允了末将这小小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