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没有那俩的事儿!
原就说好了的,能还政还政,不能还政就从上皇四子里面择一个出来。而主少国疑,上皇子们还小,正值青年,有丰富治国经验的上皇就是唯一也最合适的选择。
得说思路正确,可惜啊,摊上他这个有祖宗庇佑、梦境示警的。
注定一应算计都被洞察于先,变成将计就计。
正批阅着奏折呢,捷报又来:“报!广州巡抚杨信来报,日前于近海与反贼主力相斗,黄萧养被流矢所杀,其族亲死伤大半。余者或俘或降,乱党主要头目无一在逃。”
第86章 放屁!谁好人爱当皇帝啊?
“好,好啊!”朱祁钰大喜:“来人,起驾,朕要跟皇兄去汇报这个好消息。”
曹吉祥大为惊喜:“好咧,奴婢这就派人准备着。”
好不好消息的无所谓,主要让上皇瞧瞧,咱家这任务是不是顺利成功了。免得那位爷疑神疑鬼,以为他办事不利。
甚至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直接叛变了。
可巧,朱祁镇也有这想法。
所以难得没给好弟弟闭门羹,而是装成精神稍霁的样子道了声快请。
朱祁钰跟着南宫伺候的太监一路分花拂柳,好阵子才到了湖边。就见好皇兄一身宽松道袍,正在亭子里悠闲抚琴。
花香幽幽,琴声袅袅。
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恣意有多恣意,让朱祁钰不禁想起自己还是个王时的快乐时光。
“弟弟冒昧前来,倒是打扰皇兄兴致了。”
朱祁镇唇角轻勾,解下腰间酒壶喝了几口:“有什么可打扰的?不过闲来消磨罢了。倒是你,有什么好消息值当你这个当皇爷的巴巴跑过来?”
“皇兄猜猜看?”
朱祁镇觑他:“都当皇爷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般。”
他这么手足情深,朱祁钰自然配合着兄友弟恭:“在皇兄面前,弟弟可不永远都是小孩子?而且今天这事,保管皇兄听了也觉得巧,是列祖列宗保佑。”
“刚刚接到捷报,去年在广州起事的黄萧养被流矢射死,其主要党羽全部落网或者伏诛。此大患一除,海贸便能顺利展开了。”
朱祁镇迷茫,有点不清楚这家伙是真天真,还是在跟他装天真。
他以为他说的那些,太祖、太宗、仁宗、父皇跟他都不知道吗?政务之事真要那么简单,三征麓川会劳而无功?云贵各地土司能叛了又叛?
不过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自然也就不谋咯!
计划未成之前,他不准备提点哪怕一个字。只让人上酒:“难得浮生半日闲,咱们还是别谈那些烦死人的政事了。与为兄好好喝几杯,下盘棋之类的。”
“皇兄之命,弟弟岂敢不从?曹吉祥吩咐御膳房准备几个好菜,朕与皇兄畅饮一番。”
“遵旨。”
曹吉祥应声而去,不多时就拎了个硕大的食盒并一坛子百年女儿红。
入门的那一瞬,朱祁钰分明瞧见两人目光交汇,曹吉祥给了他的好皇兄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他就被频频劝酒。
及至半酣,他如当年般耍赖:“不喝了,不喝了。弟弟最近可能也是政务太多,忙碌太过。常有疲乏之感,太医几度请平安脉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只说让弟弟节欲、限酒,多注意休息,莫太操劳。可……”
“可怎么?”朱祁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实际紧迫盯人,唯恐错过他哪怕一丝丝的表情变化。
然后就见他那好弟弟脸上一苦:“可弟弟半路出家,被赶鸭子上架。学都没学过,哪知道要怎么当一个好皇帝呀?只能夜以继日地努力学呗,还节欲……”
“呸!”
“弟弟跟皇兄说,皇兄可不许外传哟。自打皇兄北狩,弟弟这心里好像油煎,只想方设法救你回来。去年中秋至今,也就跟皇后缠绵了那么一回,还怎么节?”
“救我?”朱祁镇拧眉:“若想坐稳皇位,朕这个上皇再回不来不才是最好的吗?”
毕竟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
更何况,他这个原主人呢!
“放屁!”朱祁钰咆哮:“谁他妈乐意做皇帝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整天被条条框框约束着,吃饭多夹几筷子不行,连睡觉都不得自由……”
“那些臣子整天就知道盯着朕,各种鸡蛋里挑骨头,不让挑就是老子不肯虚心纳谏。哪如我年俸万石,时不时得赏的逍遥王爷呀?”
说到这儿,他还不免放声大哭,骂他那不争气的哥。
人家御驾亲征,他也御驾亲征。怎么人家都能凯旋归来,他却坑爹、坑祖宗、坑天下又坑弟啊?
就好一阵发疯,把朱祁镇整得一愣一愣的。
有些拿不准他是真委屈,还是装委屈。
但到最后,啥纠结都没有了,只有恼羞成怒。恨不得趁他病,要他命。可惜他那养尊处优的小身板,根本就不够牛大力一拳打的。
当然,已经被教导着学了规矩的牛大力也不跟他打,抱着自家皇爷就往养心殿方向。
之后阖宫都流传着皇爷兴冲冲给上皇报喜,哥俩把酒言欢。
喝着喝着就真情流露,两人抱头大哭的故事。
真手足情深。
但实际上兄长目眦欲裂,恨不得掐死倒霉弟弟。
而弟弟回养心殿就悄悄传了专属于自己的民间名医,验看了悄悄吐满酒液的袖子。确定又下了那毒后,什么怀念不舍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琢磨着该怎么加快进度,促使黑心哥提早夺门之变。
毕竟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呢?
他可不想隐忍整整八年,两千多天。更不想一个疏忽间,就有人让他节哀说大皇子殁了。
从仲春到梦夏,皇后都已经显怀,并且确定了双胎也没寻着合适的机会。
倒是曹吉祥给他喂毒的频率降低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那日的‘真情流露’,让他那好皇兄起了些微恻隐之心,还是单纯为了谨慎起见。
七月,尚书侯进、参将方英破贵州苗族叛乱,抓了他们酋长献往京师。
朝中一片欢腾。
朱祁钰却知道这不过是扬汤止沸,看似平了。实际但凡朝廷初一减兵,他们都撑不到初二就又会再叛。
梦里头就是这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根本治标不治本。
几番朝议也没想出个妥帖的法子来,还是金科武状元,刚刚受封三品都指挥使司的李瑾有些迟疑地道:“末将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就是众议之事,爱卿尽可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既如此,末将便奉旨直言,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还请皇爷与诸位大人斧正。”少年微笑拱手,礼数特别周全。
然后就在众人包容目光里,放了个名为改土归流的大招。
第87章 改土归流,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瞬间,还有些随意的朱祁钰就坐直了:“爱卿细说说!”
改土归流,这个大名他可熟。
梦里头,清朝那位雍正帝就是广行此法,打破了‘蛮不出峒,汉不入境’的禁锢,强化了清廷对西南各地管理。
好处多多。
只不知,李爱卿这个与雍正的是否一样。
被点名的李瑾微笑行礼:“虽土司制度确定于元,但秦汉便有雏形。土官治土人,无外乎羁縻二字。元为克服汉唐宋羁縻统治虽设郡、府、州、县、峒和土官,而土官下辖又如独立王国之弊,始创蒙夷参治之法官有流、土之分……”
对对对。
朱祁钰点头,就是这样的。
南方各族发展差距巨大,制度也不尽相同。天高皇帝远,管理起来也颇为不便。以夷制夷的土司制对大明来说更方便,所以就继承并完善了些许。
使之谨守疆土,修贡职,供征调,无相携贰。有相仇者,疏上,听命于天子。
自太祖以来,设十一宣慰司,一招讨司,十宣抚司,十九安抚司与一百七十三个长官司。还有蛮夷指挥使司、卫指挥使司……
林林总总算下来,数百个之多,分设各类文武土官。
也制信服、金字细牌给他们。
令他们年年差发,也就是向朝廷交纳赋税。三年一朝,按规定往朝中献方物,朝廷回赐。
土司承袭等,也必得征求朝廷意见。
且自有一套对其的赏罚制度。
在朱祁钰的梦里,大明后期武备松弛,那些奇葩皇帝们修仙的修仙,不上朝的不上朝。任由文官与宦官争权,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土地兼并问题愈发严重,他那好兄长前脚蹬腿,后脚就爆发了荆襄百万流民大起义。
水火交煎,烽烟四起。
朝廷不得已间,频频调动土兵镇压。抗击倭寇时,兵的表现就十分亮眼……
咳咳。
他这思绪游离间,李瑾已经将洪武以来,各地土司先后生乱的次数、平叛花费等大致做了个统计。
“综上所述,末将以为,各地土司之所以能频频生乱、敢于频频生乱。不外乎其世官、世土、世民,所以对治下之民统御力极强。若想根治,除非改土归流。”
“即废掉原本的土司制,改由朝廷选派流官治理,变土官自治为朝廷统一治理。”
“如此可免土司世代为官,独霸一方,专横不法。甚至土司之间为了相互争权夺利,挑起械斗甚至战争,对朝廷服叛无常。”
朱祁钰抚掌:“好,看来李爱卿确实做了不少相关了解,说得头头是道。”
李瑾俊脸通红:“皇爷过奖了,末将既然在朝为官,自然得终于皇命,尽己所能地为皇爷分忧解劳。只是末将到底年轻经事少, 徒纸上谈兵而已。”
“此计到底是否可行,还得皇爷与各位大人详议。”
年轻俊美,文武双全。满身才华还特别谦虚的臣子,哪个君王能不爱?
尤其朱祁钰有梦境金手指,知道这少年不但想法别具一格。事实上,多年后还身体力行,在都掌蛮之地实行了改土归流。
平叛加治理,成功晋升到襄城侯。
看他的眼神,可不就更加欣赏喜欢了么?
“有志不在年高,无能枉活百岁。李爱卿切莫如此妄自菲薄,只管直抒胸臆。看看除了改土司为流官之外,还有何措施么。”
那自然是有的。
不然只是将土知府、土知州、土知县改成流官,又能有什么变化呢?
无非被除掉、被架空或者同流合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