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螳臂挡车,李当然不会傻到直接挑明,给明朝提供继续攻打自己的理由。而是索性认下了这谋反的名,只道小皇帝听信奸臣,不肯给他这个亲叔活路。
逼着他为求自保,也为了延续李氏王朝,不得不出此下策。
事已至此,他也不奢求原谅,只想用实际证明自己比李弘更适合坐上朝鲜王之位云云。
并表示愿为大明马前卒,联合攻打日本。唯愿事成之后,大明不再插手他们叔侄之事,由着他们自行角逐出更适合的朝鲜王。
他如此,李弘自然更积极。
叔侄两个争相表现,把李震都给看呆了:“啊这……按常理来说,那俩不应该拧成一股绳,先攘外再安内?”
呵呵。
李琏笑容嘲讽:“他们若是能有那个格局,咱们大明能不废一兵一卒就多了大小三十一个岛?就是知道他们心大胆子小,目光也短浅,本将才敢那般肆无忌惮。”
“现在瞧着,一切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好些。”
李震:……
突然间有了跟牛大力一样的想法:这厮脸黑,心更黑呀!
不动声色间,就给朝鲜下了这么大个套。
坑人还坑国。
为了小命与财产安全,他或者唔……可以给他介绍门亲事,尝试着把他变成自己人。
这一回,李琏连个白眼都懒得翻给他了。
是,他丑。
丑到亲娘都嫌,甚至以此为由试图越过他让三弟承爵。
可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如今的他,年轻有为,简在帝心。早已经是各家岳父心中的乘龙快婿,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把自家俏姑娘许配给他当夫人呢。
只是他不愿意勉强别人,也不愿让自己将就罢了。
想以此来拉拢他,可真是错打了算盘。
就像接到战书的足利义政跟后花园天皇般,面面相觑,皆是满眼惊诧:“八嘎!这,这怎么会?中原王朝不是最好糊弄,也最喜欢大话么?”
当年明兴,太祖朱元璋颁诏报谕安南、占城、朝鲜、日本等四夷君长。
彼时日本正南北朝混乱。
明人不明就里,只认南朝怀良亲王为日本天皇。结果,南朝不愿称臣也好,北朝不愿敌方有个强有力盟友也好。
反正使者没了,诏书也毁了。
明朝可生气了,在国书中就写蠢尔倭夷,出没海滨为寇,已尝遣人往问,久而不答。朕疑王使之,勿扰我民。
结果还不是继续派使者过来?
赶着怀良亲王占据了九州的大名势力,正意气风发呢。瞧着那盛气凌人的国书十分生气,直接将使团里的五人杀掉,只留了俩更具话语权的。
朱元璋气到冒烟,还扬言要发兵呢,转年不还是又派人来?
要不是北朝磨刀霍霍,怀良亲王处境艰难,态度都不会有所改变。
啧啧。
有了这例子,再加上后期永乐、宣德爷孙的厚往薄来。就很难不给日本方面留下一个人傻钱多,喜欢当老大,最怕小弟不来朝贡的固有印象。
打心眼里认为明朝钱多好骗,又软弱无能。
就算他们一次次劫掠,只要还愿意去朝贡,还认这‘老大’就万事好商量。
因为有这么个依仗,所以上回朝贡使者被杀事传回后。足利义政就怂恿后花园天皇回了那么封挑衅意味满满的国书。
料定了明朝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口号喊得再如何山响,最后也得不了了之。
可现在,不但明军驻扎在了耽罗、对马等岛。
坚船利炮,磨刀霍霍。
就连朝鲜那对为王位闹成乌眼鸡的叔侄都调转了枪口,先后对他们下了战书?
后花园天皇震撼,不解。不明白好好的,大明那边怎么就变了态度。只以征询的目光看着足利义政,等着他拿主意。
被人杀了使者,夺了贡品。还要好大一盆脏水泼过来,率先发难。
只想想,足利义政就怒火蹿起三丈高。
打!
狠狠地打,从重从速地打。让明朝也尝尝神风厉害,步元朝后尘。大船摧毁,军士溺死。未曾交战,就少了大半战力。如此天罚之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造次?
为了促成这结果,足利义政还特意看着后花园天皇又写了封挑衅与质问并存的国书。
上写日本虔诚朝贡,恨不得拿尽本国财富才凑了许多珍品。
结果人才到山东临清,就被恶意污蔑。
人死货罚没。
总之把自己一方形容得弱小又可怜,各种凸显明朝无端生事、恃强凌弱。
问他们是不是不顾两国邦交,执意轻启战端?
如果是,那我日本将再也不是明朝藩属国,且就此与之交恶。若明朝执意犯边,大日本国必将积极迎战,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向强权低头。
朱祁钰看过那读作国书,实则激将书的玩意儿都憋不住笑了:“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服。”
“啧,司马公诚不欺朕,这般形容可真精准极了。”
这话题牛大力熟啊:“嘿嘿,李琏那小子也说啥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翻译过来就是欺软怕硬,越对他好,他还越蹬鼻子上脸。谁把他打得越狠,他还就越服谁。”
“皇爷放心吧,二丑琏虽其貌不扬,打仗却是一把好手。过了台风季就出击,保证能打得那前花园、后花园的跪下来管您叫爹。”
第148章 抢到就是赚到的好事,谁不想呢?
牛大力跟李琏被戏称为御前双丑,两人非但不以为忤,还非要争出个上下来。
故而你称我二丑牛,我唤你二丑琏的。平时剑拔弩张,一遇到关于朱祁钰这个皇爷的事情上又会迅速统一战线。
朱祁钰虽理解不了,但尊重两人恶趣味。
现在听牛大力一说,朱祁钰现在还憋不住笑出声来:“等李琏回来非找你切磋一顿不可,用实力加智力让你知道谁才是老二。”
牛大力牛眼圆睁,嘴上说我怕他?
实际上么……
大身板子一抖,身体语言下意识的就表示出我怕他。
没办法,那货不但功夫俊,心眼还多。不动声色之间就能给他老牛挖上百八十个坑,个个能坑得他龇牙咧嘴还有苦说不出。
实在让人得慌。
但身为御前第一侍卫,他是不会把怕字说出口的。
只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什么后花园天皇的,分明是在使激将法。想趁着台风季的时候,激咱们大明出兵。卑职都瞧出来了,皇爷更不会中他奸计吧?”
后花园天皇?
呵呵。
朱祁钰冷笑:“那就是一个傀儡,还是个不想反抗,或者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反抗的废物。实际上当家做主的,还得是他们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政。”
牛大力撇嘴:“啧啧,小人儿还偏爱使大故事!收拾收拾都没有咱们一个省大的弹丸之地,还叫什么日本,国王还称天皇。自己都是夷,偏叫啥征夷大将军……”
他没读过许多书,只觉得这个国家挺像二丑琏说过的夜郎。
这番比喻,谁能不高高竖起大拇指呢?
连于谦都不免赞一句牛大人慧眼,形容得十分精准到位。还请皇爷听信良言,无论如何等到台风季过后再行出兵。
对对对。
这话连跟于谦素有些不和的石亨都得点头赞同:“于少保所言甚是,倭皇蓄意挑衅,用心实在险恶。皇爷万万吸取元朝教训,不可草率冲动。”
“待台风季过后,咱们水军也更熟悉其地形了。就那么个弹丸小国,根本费不了好大功夫。”
“别说要其石见国了,就算让整个日本都成为咱们大明的新行省都不在话下。”
不是石亨吹大气,而是朱祁钰有梦境示警。
飘飘荡荡数百年,可知道科技发展的重要性了。就算现如今还不能一蹴而就,彻底废除匠籍,甚至变贱为贵。还不能在文武双科之外,再专门设个工科。
但这几年,他也一直没有停下尝试的脚步。
从最初的民籍,到后来的丰厚奖励甚至加官进爵。一个个胡萝卜吊着,自然让人恨不得使出驴劲儿来。
自动自发地投入到相关武器的研究与改进上去。
全匠籍开卷!
至于说那些大手子们脱离匠籍后会不会就此转行,或者让后人转行,以至于优秀匠人就此断代?
不确定。
但是为了防止这个可能,朱祁钰设定了非常丰厚的奖励制度。
从大明境内的慈幼院选适龄孩童,由积年老工匠教导。
每多教出一个来,就多一份奖金。
达到一定数额,朝廷分房子、分银子还专门安排人伺候着。身后也有朝廷代为料理,优异者还被刊登在大明报上,记在史书里。
真从贱籍到国之大匠,生荣死哀。
如此殊遇下,相关匠人纷纷摒弃敝帚自珍的老观念,比着赛着要当大师傅。
听说皇爷只认对大明贡献,不论男女。一些个始终惦记家传绝学,不欲外传的,还打起了家中女儿、孙女的主意来。
众志成城之下,再加上海贸大赚特赚。无数分红、关税等源源不断流入大明。
朱祁钰腰包鼓鼓,自然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往里砸钱。
重重努力之下,相关成果如雨后春笋。
全副装备之下的大明水军早非吴下阿蒙,不管是火器射程、准度还是弓弩、刀剑的强度等,都有了个质的飞升。
所以石亨才敢如此斩钉截铁安慰。
言说若不行,也是李琏不行。是他一将无谋,累死三军,直接换将便是。
朱祁钰揶揄:“比如换你?”
“嘿嘿。”石亨挠头笑,让昔日瓦剌闻风丧胆的石爷爷在朱祁钰面前猫儿一样乖巧:“若皇爷信得过,末将当然不辞劳苦。”
“便远涉重洋,也要将那劳什子后花园天皇跟足利义政抓来与您磕头叫爹!”
朱祁钰一脸抗拒地摆手,别别别。日本省可以有,叫爹还是算了吧。
他眼光还是挺高,不是什么样的阿物都要的。
而且根据那伙人强必盗寇、弱必卑服的性子。能有实力打他,一直打他,才是让其乖巧柔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