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裴氏等人皆忧心忡忡的看向叶沐辰，“辰儿，你得罪了御前太监，听那意思他还和当朝太师有关，他们会不会对你不利……”
裴勇也点了点头，“这官场之人阴险狡诈，最是记仇，可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叶沐辰幽幽一笑，“母亲，舅舅，放心好了，即便我今日不得罪潘权，他也不会放过我，他是太师敖丕廷的人，我们的仇从解陇原之灾时，就已结下了。”
“先前，我不公布我是群英阁阁主的身份，是担心因此遭至祸端，而今，我击败了洛惊鸿，名扬大业，为万千读书人之典范，我公布自己加入群英阁之事，也意在招揽天下文人，壮大群英阁。”
“只要群英阁能发展起来，别说一个小小的太监潘权，就算是敖丕廷，就算是当今陛下，欲要对我不利，也必须过了天下文人和舆论这一关！”
“辰儿，你的意思是……”裴氏虽然是个深宅妇人，但在没有嫁给佑安王之前，饱读诗书，还与穆大哥一同畅想过天下大势，自然听明白了叶沐辰话语中的深意。
叶沐辰并不信任当朝陛下，甚至觉得，有朝一日，陛下也会站在叶府的对立面！
叶沐辰点了点头，“母亲，舅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看在眼里，有的时候，不是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会放过我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我做出些许成就，抢走了他人的光芒，或者是阻了他人的前路，就会遭到一些势力的针对打压，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不惹事不是关键，拥有解决问题的实力，不怕事，才是根本！”
“我虽无意入仕为官，更无意参与朝堂纷争，但也不想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所以，从今日起，我必须强大，必须发展势力！”
“稍后，我会去见宋姑娘，与她商议壮大群英阁之事，舅舅，你这边继续帮我招募大业各地的麒麟军老兵，若他们人数太多，过于扎眼，我就用群英阁之名来招揽他们。”
叶沐辰字字慷锵，面容果决。
叶府众人皆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也惊觉，昔日那个纨绔少年竟然已蜕变了这么多。
甚至，竟胆敢与一朝太师，乃至当今陛下博弈……
若要昔日，他们定然会觉得叶沐辰是在痴人说梦，而今，他们却觉得，叶沐辰是真的能完成。
叶府或许真的能在这乱世之中屹立不倒，扶摇直上。
无需借任何人的势，仅凭叶沐辰一人而已。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大业赢了蛮荒，成功的避免了一场灾难的发生，今日的大业子民都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整个燕京城喜气洋洋，笑脸洋溢。
唯有沈家和佑安王府陷入了沉寂。
一早，沈千秋便带着沈月茹登门佑安王府，因为叶沐辰开创加盟之举，沈家的青砖生意已经一落千丈，若是再找不到破局之法，沈家怕是要跌下大业财富榜了。
也因为叶沐辰，他的宝贝儿子沈英杰变成了一个废人，昨夜叶沐辰又成功的死里逃生……此事，沈千秋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佑安王府也需给他一个交代，譬如让叶世殷现在就与沈月茹订下婚约；再譬如杀了叶沐辰。
若有佑安王府这一层姻亲关系在，即便叶沐辰和那些加盟者的青砖物美价廉，但一些官家的生意还是会率先想到他沈家。
毕竟，官场上最讲究的就是人际关系。
民间的生意保不住，他沈家就不要了，只要能确定官家的生意都被他沈家垄断，沈家青砖在大业便仍然占据一席之地！
即便叶沐辰开设加盟，也无法撼动！
这是沈千秋第一次面见佑安王，按理说他应该有些紧张，但或许因为叶沐辰害沈英杰被叶沐辰变成废人之事，他理直气壮，毫不局促。
哪怕是在见了佑安王后，也底气十足。
“草民携小女见过王爷。”沈千秋带着沈月茹向佑安王行了一礼。
不用说，佑安王也知道沈家是来兴师问罪的。
自佑安王府被陛下忌惮，克扣军饷后，他手下那八万士兵的军饷、粮草一直都是沈家来提供的，本来，两家是准备联姻，达到双赢的局面的，可现在的结果是，沈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的好处，还被叶沐辰那个逆子羞辱打压，甚至是瓜分走了青砖市场。
眼下，沈家必定也不好过。
佑安王在金钱上还要仰仗沈千秋，对他自然也十分客气，“沈老爷风尘仆仆，才刚刚回京就来拜见本王，本王甚是感动，不必多礼。”
佑安王亲手扶起了沈千秋和沈月茹二人，邀二人落座。
沈千秋也不客气，率沈月茹坐下，开口道，“王爷当知道我此来的原因。”
对于叶沐辰那个逆子所作的一切，佑安王自认为已经知道的十分清楚，他讪笑了两声，“呵呵，沈老爷，本王知道叶沐辰那个逆子建立砖窑、开设加盟，给沈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不过，你放心，本王已经和朝中那些同僚打过了招呼，只要官家那边有官造之所，需要青砖皆从你沈家购入，沈家生意不会倒闭。”
“只是这样，怕还不够吧？”沈千秋幽幽的叹了口气，“王爷混迹官场当要比我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王爷只是与那些同僚打个招呼，也许短时间内他们会看在王爷的面子上选择高价购入我沈家的青砖，但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被叶沐辰青砖的低价吸引……”
“想要他们永远率先想到从沈家购入青砖的办法只有一个，王府与沈家联姻，王爷做我沈家最有力的后盾！”
“届时，只要有官造之所，王爷又与这些负责官员同朝为官，且官阶更在他们之上，为了讨好王爷，他们也会率先想到我沈家！”沈千秋一边说，一边目光坚毅的看着佑安王，“世子与小女两情相悦，世人皆知，沈家也一直为王府效力，王爷，不如，今日我们就将小女与世子的婚事敲定了？”
沈月茹也一脸期待的望着佑安王，只要他同意，自己今后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了。
任凭叶沐辰搅出怎样的风云来，她也不后悔昔日所选。
可，佑安王却蹙了眉，“沈老爷，你方才说沈小姐与世殷两情相悦？此事，本王怎么不知？本王可是听闻民间议论，说沈小姐日前还曾对叶沐辰示好……”
“虽佑安王府与沈家关系不错，但世殷乃是世子，成婚之事，不说要寻一个身份多么高贵之人，但至少该身世清白……”
他目光饶有深意。
这可把沈月茹急坏了，“王爷，月茹一直心仪的都是世子，我之所以会登门对叶沐辰示好，也是世子授意，是世子要我用美人计套出叶沐辰的锻铁术的，月茹可以保证，我和叶沐辰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请王爷明鉴……”
此事，佑安王当然是知道的，因为，叶世殷在行事前已经问过了他的意思，他故作不知，也无非是觉得现在的沈家配不上和他佑安王府成为亲家。
“可人言可畏，外边那些流言蜚语……”佑安王说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见此，沈千秋自然看出了佑安王的推托之意，目光不由冷了几分，“王爷的意思是，不打算遵照先前承诺，与我沈家联姻了？”
佑安王连忙道，“沈老爷，别急啊，本王从来都不是个出尔反尔之人，不过，本王是世殷的父亲，有些事情不得不为他着想，本来嘛，沈小姐只是与叶沐辰退婚，另嫁世殷无甚不妥，但现在民间皆说沈小姐清白已毁，本王若还要她做世子妃，世殷日后怕是难以在朝中抬起头来。”
“若你与沈小姐都愿意的话，本王自然愿意让月茹嫁入王府，不过，却不能以世子妃之名……”
“王爷是要我做小？”沈月茹面色一白，登时就坐不住了。
沈千秋的面色也异常难看。
第221章 沈家两难
当初，沈家与叶沐辰退婚、投效佑安王府，就是为了沈月茹能成为世子妃，就是为了沈家能实现阶级的飞跃。
可现在，佑安王竟然说要沈月茹给叶世殷做小？
虽然大业阶级分明，商为最贱，但沈家位列大业财富榜第五，可不是普通的商人……
堂堂沈家大小姐怎么能做小？
何况，现在叶沐辰更是摆脱了废物之名，甚至是赢了名誉九州的洛惊鸿，成为了大业第一才子，给叶世殷做小，还不如当初嫁给叶沐辰……
沈家父女都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王爷，这是世子的意思吗？明明当初叫我用美人计去套出叶沐辰锻铁术的人是世子，世子说过，他不会因此与我生出嫌隙的，他怎能如此对我？”沈月茹的声音中已经染了几分哭腔。
而沈千秋则比她成熟多了，沈千秋知道，能身居高位，佑安王和叶世殷都是冷情冷血之人，想要他们念及旧情让沈月茹成为世子妃，难。
想改变佑安王态度的唯一办法，是以利诱之。
幸好，他此番出行西域，带回了不少珍贵的琉璃。
有此，沈家必然能打开一条全新的商路，也许在大业财富榜上再进几名都不成问题。
只要让佑安王看到他沈家的潜力，沈月茹成为世子妃一事就稳了。
于是，沈千秋拍了拍沈月茹的手背，对她施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对佑安王道，“王爷，我知道以我沈家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成为佑安王府的亲家，不过，此番西域之行，我也不是全无收获，我有信心，即便沈家青砖生意受到波及，我沈家也一样能够在商界屹立不倒！”
“且，只要王爷给我沈家时间，假以时日，我沈家可能会在大业财富榜上再进几名。”
“哦？”佑安王来了兴趣，“不知沈老爷有何收获？”
沈千秋献宝一般的从长袖中取出了一个锦盒，“王爷请看，这是西域至宝，大业罕有，一件就价值千金，我已经与西域那边谈好了合作，未来，他们会源源不断的为我提供此物，有此物在，我沈家必然比往日还要辉煌，能给佑安王府的助力，也必然更大。”
“只要王爷同意，我沈家会是王爷最好的盟友，月茹也会是世子最佳的贤内助。”
见沈千秋对此物如此夸赞，佑安王的好奇心也被吊足，他缓缓的打开了锦盒，向内看去……
沈千秋一脸的志在必得。
沈月茹也勾起了红唇。
可下一秒，佑安王便啪的一声合上了锦盒，冷眼瞥向了沈千秋，目光中全无半点的惊喜，“沈老爷，你说的收获就是琉璃？”
对于佑安王的反应，沈千秋极其不解，“不错，王爷，这琉璃乃是西域至宝，大业罕有，就连陛下那边都没有几件，您怎么半点都不高兴？”
“哼。”佑安王冷哼道，“若你的收获就是此物，沈家怕是难以开辟一条全新的商路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昨夜，上水书院两国文斗，群英阁搞出了一款名为‘莫等闲’的酒，那酒十两银子一斤，一坛二十两银子，而琉璃就作为这酒的盛具，一同售卖。”
“二十两银子，不但能买到一坛绝世好酒，还能收获一个绝美的琉璃制品，群英阁所出的琉璃连陛下都爱不释手，品相嘛，可要比你拿来的琉璃好了十倍不止。”
什么？
大业朝竟然有人搞出了琉璃？
这怎么可能？
那西域商人可是说西域的琉璃不外售的，他是皇亲国戚，才有此资格……
沈千秋一直认为，只要他与那西域商人合作成功，他就是大业唯一一家可以经营琉璃生意的商家，他一定能借此大赚一笔。
可为何这么巧？他刚刚从西域归来，群英阁就搞出了琉璃？
沈月茹也眉宇紧蹙，满面不甘，难道她当真与世子妃之位无缘了？
见父女二人一片呆滞、错愕的模样，佑安王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此事也不怪你们，群英阁的举动，不光是你们二人没有想到，就包括本王，太师，乃至陛下都出乎意料。”
“当然，这琉璃断然不可能是宋婉清搞出来的，她若有这个本事，群英阁也不必暗淡这么多年了。”
“王爷的意思是这琉璃是叶沐辰搞出来的？”沈千秋问。
佑安王微微颔首，“本王也不愿意如此，可奈何，叶沐辰此子越来越出乎本王的意料了，他连削铁如泥的锻铁术都有，区区琉璃怎在话下？”
“可若如此，他必然名声大噪，为何要借群英阁推出莫等闲和琉璃？”沈月茹始终不愿意相信叶沐辰那个废物竟然有如此本事。
佑安王道，“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懂得藏锋守拙，借太傅府群英阁的势力保住莫等闲和琉璃，不然如此巨大的利润，不仅仅各方势力，就连皇室也很难不心动。”
经过一夜沉思、醒悟，佑安王已经完全推翻了昔日对叶沐辰的认知，重新的审视起了叶沐辰。
“……这怎么可能？”看佑安王都肯定了叶沐辰的能力，沈月茹大为震撼。
昔日，那个人人唾弃、那个视她如神女，对她百般讨好，但连给她提鞋她都不稀罕的叶沐辰，怎么可能发生如此巨变？
怎么可能是商界奇才，还能文能武……
叶沐辰，这么多年来，你骗得沈家，骗得我好苦，若是你早些展露才华，我沈家又怎会非要与你退婚？
反而，沈家还会成为你的助力，帮你与叶世殷一较高低，争夺世子之位。
沈月茹脚步踉跄，连连后退，巨大的悲愤之下，竟是晕倒了过去。
“月茹！”沈千秋担忧的抱起了她。
佑安王见此，道，“沈老爷，沈小姐身体抱恙，你便先带她回去休息吧，至于她与世殷的事情，还如本王方才所言的那般，若是你愿意，她可以做世殷的侧室，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至于沈家与本王之间的合作关系，你想叫停，随时可以。”
“草民会好好考虑的。”沈千秋死死的咬着牙根，他知道佑安王是算准了沈家的琉璃生意做不起来，若不与佑安王府联姻，就连青砖生意也将一落千丈……沈家没有退路。
所以，佑安王才敢如此嚣张。
他很愤怒，也很懊悔，可偏偏现在的沈家确实处于两难之地，他不能发作，更没资格发作。
他抱着沈月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佑安王府，这一刻，沈千秋那本来笔直的腰杆和脊背，也一瞬间有些弯曲颓靡之态。
他望着怀中的沈月茹，想到很久之前，叶沐辰对沈月茹奉若女神的模样，心思百转千回……
第222章 全新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