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广嵘真是越发想不通。
上首，业皇看着金銮殿内跪倒的一地乌泱泱的朝臣，也不禁蹙眉。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叶沐辰的错，甚至，这些天来，他一直想找个由头将五国质子软禁起来。
但，看到朝中竟有这么多的官员向着叶沐辰，他心中还是感到了几分威胁。
这国子监的人竟然也全部倒戈向叶沐辰了？若是如此，再加上群英阁培养出的那些文士，日后，这大业朝的朝廷还不都是出自于叶沐辰和彦长霖教导的官员？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大业朝，师者，有着很高的地位。
倘若，大业朝廷都是这二人培养出的官员，那江山社稷还有他什么事呢？
业皇几乎已经看到了朝廷被叶沐辰与彦长霖掌控，他这个真正的皇帝沦为傀儡的场景。
眼下，他已经用叶沐辰让慕容家得到了制衡，那接下来，也该平衡一下叶沐辰的势力了……
业皇不动声色道，“诸位爱卿所言甚是，程广嵘确实不配为官，就革去他的官职，永不录用吧，这算朕给少傅的一个交代。”
“另外，朕，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陛下……”程广嵘想要求饶。
可翟容接到业皇的一个目光，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拖了下去。
待到金銮殿再度恢复安静之后，业皇才再度开口，“长公主已经到了婚嫁之龄，朕……想给她挑个乘龙快婿。”
“诸位认为，大业朝中，有何人，能配得上朕的凌霜公主啊？”
第378章 长公主招婿？
安静。
极致的安静。
业皇的话一出，金銮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不为其他，只因那位凌霜公主实在若天上的明月般皎洁，触不可及，让人既敬又畏，不敢亵渎。
这样的女子，仿佛不该存于世间。
这样的女子，仿佛嫁给任何男人都是玷污了她。
大业朝中，能与她相配之人，实在少之又少。
论家世地位，当属三大异姓王之子。
论作为才能，当属叶沐辰。
众所周知，因为凌霜公主之事，这三大世子没少与叶沐辰争风吃醋。
业皇此举，无疑是将这场斗争搬到明面上，无疑是让这场斗争激化。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妄语。
“回陛下的话，凌霜公主，身份高贵，天人之姿，又有神佛之心，深入民心，这般女子举世无双，她的夫婿人选更该是人中之龙，臣等不敢妄言。”赵铭心道。
有他带头，其余朝臣也纷纷附和，“臣等不敢妄言。”
然，业皇却笑了，“呵呵，诸位爱卿实在是太过高抬朕的凌霜了，虽然，她是朕最为宠爱的女儿，可，也终究是人，是个女子，女大不中留啊……”
“既然诸位爱卿在此事上都表现的如此谦逊，那朕不妨就说几个朕心中的驸马人选，当然，究竟最后，这些人谁能入凌霜之眼，成为大业驸马，还要看各自的实力，与凌霜的意思。”
业皇说着，便将目光落在了孟云泽身上，“新科状元孟云泽，你，虽然入朝不久，但政绩不错，朕很看好你，且你与凌霜年纪相仿，当有许多话题。”
“微臣不敢。”莫名被戳到的孟云泽连忙低头，他不是对凌霜公主不喜欢，而是有自知之明，认为，有阁主那般谪仙一般的人物在，此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且，业皇第一个点到他，有可能就是想利用驸马之争，离间他与阁主反目。
他志不在此。
业皇也不在意，目光继续扫视，继而落在了承乾王，康泰王，与长隆王三人的身上……
“还有，承乾王世子，康泰王世子，长隆王世子，也是朕极为看重的人，你们都是从龙功臣，你们的儿子家世教养必然不错，若朕的凌霜真的能入你们的门，朕也放心。”
“陛下谬赞。”三人表面俱都很谦逊，心中则各有所思。
唯有一侧的赵铭心，眉宇轻蹙，认为在这个关头，业皇给帝凌霜招婿，目的绝非仅仅是招婿那么简单。
这根本就是要挑起三大异姓王与小师叔之间的斗争，甚至还要将孟云泽拉进去。
赵铭心正思考的时候，业皇犀利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脸上，“还有，赵爱卿，你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啊？”赵铭心一惊，忙推辞道，“陛下，臣都已经将近三十了，实在配不上公主殿下。”
业皇笑道，“诶，年龄大点怎么了？年龄大了会疼人，何况你入朝为官这些年来，功绩良多，一心为民，与公主的普济世人也算是志同道合了……朕看你们很相配。”
“……”赵铭心无语，他发誓，他根本没有想过娶公主。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即便没有镜子，也撒尿啊。
他是清廉为官，无愧于心，可也各方面条件也都一般般，师父曾经说过：他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完全靠的是勤勉努力，还有小师叔的陇原相助。
但是，寻常人就是寻常人，寻常人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有着天纵奇才的小师叔……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不论是在做诗词歌赋，还是在谋略国策，他都不及小师叔万一。
甚至，小师叔会制械，会搞炸弹，诸葛连弩……
与小师叔比起来，他就是个渣渣。
当然，孟云泽，还有那三大异姓王之子也被秒的渣渣都不剩。
要他说啊，唯一能与凌霜公主相配的也只有小师叔了，可惜，有的人就是不知斤两，不见棺材不掉泪。
而且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小师叔未必对凌霜公主有意……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业皇的一厢情愿。
他想拉小师叔入局，也未必能成。
“陛下，长公主身份高贵，婚姻大事，还是要问过长公主的意见。”赵铭心道。
业皇微微颔首，他可没有想过就这么将最宠爱的女儿嫁出去，他不过是布了一场局，一场让他最忌惮的势力互相残杀，彼此消磨的局。
他相信，以凌霜的美貌，名声，以及气质，绝对有资格引这些男人入局。
即便叶沐辰，也不能例外。
英雄难过美人关……除非他叶沐辰不是男人！
目的达成，业皇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对群臣道，“行了，今日早朝就先到此为止，为公主选婿一事，诸位可都上点心啊！”
他离开时，还故意对被他选中的几人施以鼓励的目光。
也就是这个目光，让许多人心中涌起了波涛……
而此刻。
叶府，叶沐辰才刚刚起床。
对于朝堂上因为他发生的争执，他一概不知。
他开始监督工匠打造想要的炕，想将叶府都变得四季如春。
直到，一双银白色的绣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亲手给那些工匠传授该如何打造炕的叶沐辰这才抬眸，向着来人看去。
来人一袭银白色的衫裙随风而舞，墨发飞扬，眉目之间皆是悲悯与仁善。
能有这般气度的，不是帝凌霜，还能是何人？
“殿下怎么来了？”他将图纸交给那几名工匠，让他们自行打造。
帝凌霜笑道，“自然是来感谢少傅上次相助之事，今后，我们算是盟友了吧？”
叶沐辰的回答很有水平，“算，却也不完全算。”
“这二者如何界定？”帝凌霜不解。
叶沐辰道，“伤天害理，违背良心之事，我叶沐辰绝不会做。”
“咯咯咯。”帝凌霜看他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得花枝乱颤，而后，忽然走近他，那张如夏花绚烂的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那本宫倒是要问一问你，在你眼中……”
“让你迎娶本宫，做这大业朝的驸马，算不算是伤天害理、违背良心？”
“嗯？”
第379章 帝凌霜的故事
帝凌霜目光温柔似水，魅惑丛生，那拉长的尾音更似微风拂过叶沐辰的心湖，在上泛起阵阵涟漪。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帝凌霜简直就是个极品！
一个令天下男儿都求而不得不的极品。
有一瞬，叶沐辰心动了。
但旋即，他又生生的将那微末的心动扼杀了。
“殿下玩笑了。”他后退一步，拉开与帝凌霜之间的距离。
可帝凌霜却上前一步，“本宫没有玩笑。”
叶沐辰蹙眉。
帝凌霜继续道，“本宫知道，从一开始，你便无意朝廷争锋，乃至皇储之争，可惜，种种原因将你越推越远，现在，你已深陷旋涡。”
“既然无路可退，何不迎难而上？”
“你可知，今日早朝之上，父皇已经提及要为本宫择婿一事？”
叶沐辰道，“陛下英明神武，一定会为殿下择一良人。”
“你就不想问问本宫愿不愿意？”帝凌霜的神情忽而变得悲切，“罢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本宫的感受，表面上看，本宫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享有世间一切美好，可实际上，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无论父皇，还是天下人，都根本不会在意本宫的意愿……”
“他们只想用本宫为大业换取最大的价值，战乱时，本宫将成为大业的牺牲品，去战胜国和亲，为大业换取和平；太平时，本宫又将被父皇当做棋子，嫁给功臣笼络对方……”
“你看，女子的一身就是这么悲切，本宫身为公主都无法自行选择命运，何况这普天之下万万千千的女子？”
“我们从来不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从未为自己活过，一直以来，都不过是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作为玩物，可以随意送人，毫无尊严自由。”
帝凌霜在说这些话时，一双玉手紧攥，长长的护甲已经嵌入了手心的血肉中。
疼吗？
不。
肉体上这点微末的疼痛，如何能比得上当初她亲眼看着母妃被东樱人欺辱，父皇非但不安慰，还反手将母妃赐给东樱人，送入狼窝之中的钻心之痛？
这些年来，曾经风光无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母妃被那丑陋粗鄙的东樱人压在身下的画面，一直都是她的噩梦。
似乎也在预兆着她的结局，和万万千千天下女子的结局。
多少次午夜梦回，帝凌霜都会被惊醒，也许有朝一日，压在她身上的是丑陋粗鄙的东樱人，也许是茹毛饮血的蛮荒人，更也许，是父死子继，是王朝更替，她也逃不掉的悲苦。
她不愿认命，所以，哪怕生而为女，她也要与这不公的世道一搏，也要与这不公的命运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