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脱了上衣,光着上半身,精壮的胸膛裸露出来。
豆大的汗珠从身上滴落,只是这汗水落在土块上,被迅速地蒸发。
刘肥来到地上看望自己突然转性的父亲时,见到他抬起头来,整个人面色发红,脸上全部都是水。
至于这脸上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已经不重要了。
驿馆里,扶苏却高兴地手舞足蹈,打胜了楚国都没这么高兴。
当然主要原因也是楚国实在是没什么好打的。
兵熊熊一窝,将熊熊一个。
可楚国的将军却是将熊熊一窝。
扶苏任命吕泽做了中郎将,随后又对勇于举荐吕泽的冯敬也给了赏赐。
“举荐吕泽,你也算是大功了。日后你就是我的骑郎将了。”
冯敬固然大喜,可不免惊讶,“末将举荐吕泽?”
扶苏拉着冯敬的手,“就是你把他拉到我这里来的啊。日后,你可要多照顾他。”
冯敬望向吕泽,对方一看就比自己成熟很多,“他比我都大,我照顾他?太子,这未免太不合适了吧。”
赵佗脑子转的飞快,太子真是高啊。
太子知道冯敬想要升迁很久了,如今得到吕泽,更是大喜过望。
可是这样一个吕泽,他们一家说是逃命之徒,去到咸阳,没有太子根本立不住脚的。
于是太子给冯敬赏赐,这样不仅能拉住冯氏;而且顺势把吕泽记在冯氏名下,走一个合乎秦法的举荐流程,让冯敬为其背书,如此一来直接给吕泽在朝中找了个靠山,
这靠山就是冯氏。
到时候朝野上下,谁都不会为难这个年轻人。
如此一来,就拉近了太子和冯氏、乃至吕泽的关系。
真是,不二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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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实力才是硬道理(1更3000字求打赏月票!)
“我身边就数你礼仪规矩完备,就由你来教吕泽。”
冯敬望着扶苏,教吕泽他不感兴趣。而且回去之后,他怎么面对阿姊啊……
但是太子这番话说明,太子心里有他啊!
本来也不敢抗命,冯敬立刻答应下来,“太子放心。臣一定把他教的妥妥当当的。”
吕泽望了一眼冯敬,他到底什么人啊?怎么半路杀出来个冯敬。
我写的书,他陪着我一起得赏赐。
扶苏望了一眼门外,空空荡荡的。
“来,坐吧。”
扶苏随意地坐在席子上,“来给我讲讲这六国的百姓都是怎么生活的。”
吕泽望着扶苏,吞吞喉哽,犹犹豫豫,实在是不敢坐下。
他是第二次见到太子,可是太子一身贵气,气势逼人,让人一望就感觉自己和太子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又或者是隔着什么坚不可破的东西。
又或者说,虽然太子言语谈吐展露出来的气质是极其温和沉静的,可是这身上自带一股气势,让人心生畏惧。
“尽管坐,我来这沛县,能遇到你,也是天意。”
吕泽坐下来。
“不知太子想知道些什么?”
“说说六国的民众,和我们秦国的民众有什么不同吧?”
吕泽望着扶苏,只觉得自己脑袋发涨。
要不是太子一脸轻松,他真的觉得太子是在为难他。
吕泽记得,太子扶苏做的最得人心的一件事,就是把韩国新郑的贵族给连根拔了。
吕泽看准扶苏的胃口,给他讲了全天下乡民都离不开的一件事儿祭祀
“……”
“……”
“……”
“每次祭祀,家家户户被要求拿出来的祭祀品类都是一样的,而数量也是要经过严格检查的。”
“在祭祀的前一天将祭品提前放入祠堂,由事先推选出的主持祭祀的人来清点,如果有谁缺斤少两,又或者是拿鸭肉充当鸡肉,都是会被主持祭祀的人公布出来惩罚的。”
“但是往往,乡民中很少有人不听话,会在祭品上做文章。大家都希望能够通过虔诚的祭祀保佑田间粮食丰产,也希望得到神明的赐福,让家人平安健康无灾。”
“等到祭祀完毕,主持祭祀的人会把祭品重新分发,这个时候主持祭祀的人,可就不会再公平的分发祭品了。”
“往往是地方的豪强随意地拿走肉食,将素祭留给乡民。”
“但是对于乡民来说,年祭时拿出来的东西,已经是一家人一年辛辛苦苦得来的了。”
“一家人一年内也就养那几只羊,却被豪绅带走,至于剩下的鸡鸭鱼鹅,更是随手拿走。”
“也许在太子听起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一户小人家来说,一只羊已经是一年的半数财产了,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最后连羊毛都没落在手中。”
“而且豪强大户这样随意地瓜分祭品,毫无忌讳地顺手牵羊,却从来没有人给乡民做主。”
“渐渐地,乡民们看到很多豪绅大族如此厚颜无耻,也就不再在祭品上上心。甚至于为了躲避祭祀,有的人干脆搬离原先的地方居住。”
“也有很多人,直接不在家中养牲口。毕竟这道理也简单啊,家中养了牛羊,最后只是为他人作衣服。若是有,不拿出来肯定被祀官指责。”
“而拿出来了,只是供奉过神明后,又落到了别人的嘴里。”
扶苏托腮,“于是久而久之,乡民们就都躺平了?”
“躺平?”吕泽先是惊讶,随后不住地点头,“是这个道理,反正大家都不愿意努力了。”
扶苏望着远处的山,这个驿馆实在是地方别致,坐在哪里只要抬眼就能望见远处丘陵,河流。
“我知道。我知道。自古皆然啊。”
吕泽自然是故意给扶苏讲这些的。
因为秦国人一直指责六国人都是懒汉,都躺在地上不愿意动弹,完全是靠天吃天。
太子问秦国人和六国人有什么不同。
在吕泽眼里,这就是六国人和秦国人的不同。
六国人的不幸和秦国人的不幸不同而已。
秦国人尚且还努力劳动,努力生产,这就导致秦国确实是比六国富裕和强大的,秦国人家家户户的人均资产远远高于六国。
家中资产多了,有了粮食,多了牛羊牲口,还有了钱,自然人人愿意多生。
家里有钱,自然兄弟姐妹之间不用争夺,关系也好,感情也和睦。
这正是荀子在秦国见到的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威震天下的秦国让很多有识之士奔涌而去原因所在。
“乡间每年举行的年祀,月祀,都是豪绅贵族来做祀官,难道说乡民就不能争取做祀官的资格吗?”扶苏发问。
吕泽望着扶苏,眼睛微微泛红,喉咙处似乎有些哽咽。“这被人压的久了,连直起腰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争什么啊。”
“力气都用在和家里人内耗上了,又或者是和乡邻之间起矛盾。像太子您说的那种情况,不是没有人想过,可有识之士实在是势单力薄。”
“很多时候,还不如不知道这些道理,干脆做瞎子聋子。”
扶苏拿着竹简,不住地叩着木案,敲得木案那是邦邦邦的响。
每个人听得都头皮发麻。
扶苏是真的想干掉那些坏种啊!
“你觉得,如果让我们秦吏来监督监管这祭品的分配。会有效果吗?”扶苏望向吕泽。
吕泽望着席面,他对扶苏说了这么一番话。
“其实,我也听过……”
“当称臣子了。”
“是。臣其实不这么觉得。”
“哦。这都不行?你的意思是,那些豪强大户,就没有人可以约束他们吗?”
吕泽望着扶苏,“太子,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一个人想作恶,不管设下多高的门槛,他都能跨越;不管设下多么严明的法律,坏人总能逃脱,贪赃枉法还是不会耽误。”
“纵使太子让秦吏来监管,最多也只能约束一时而已。而且商君书里也写,人性本就是趋利避害。面对利益的诱惑,秦吏也可能变成豪绅大户。”
扶苏望着吕泽,“那照你这么说,豪绅大户把控祭祀,趁机掠夺乡民田产劳作之果,严重损害乡民劳作的积极性,这些问题如此严重,若是放大,危害社稷。”
“可你现在又说,就是派天王老子来都没有用?所以这就是无解?”
吕泽摇头,“太子,并非如此。臣只是认为,这个解法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扶苏喝了一口茶,心里想着这吕泽确实说的不错。
道理就是这么一回事。六国的豪绅大户是坏的,难道秦吏就是好的吗?
“那你既然这么说,难道是有治根的法子?”
吕泽再次低头,他十分拘谨呆板,除了言谈流畅,其他的时候都像个木头人。
“臣倒是有,只是怕说出来,引得太子发笑。”吕泽说着,也望望扶苏身边的人。
扶苏则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
“上士听了道的理论,努力去实行;中士听了道的理论,将信将疑;下士听了道的理论,不以为然,哈哈大笑。”
“如果说的话有道理,今天这一屋子人里肯定有人受到启发;如果你说的话有道理并且这屋子里有人笑你,那只能说明这屋子里有人是下士。”
“若是你说的全然无道理,这里的人就算笑你,那也是你应该,这说明你本事不够,还需要再琢磨。”
“总而言之,你没什么可亏的。”
吕泽望着扶苏,还能这样?
早就听说秦国的太子言辞犀利,还真不是传闻啊。
“那臣就说了。”吕泽还是有些犹豫。
扶苏却不对吕泽抱多高的希望。
一来他在历史上虽然有从龙之功,功劳很大,可是在制度建设这块儿,政治主张这一块,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特别大的才能。
二来扶苏坚信,人是问题的根源,制度不过是人心的外化,执行也是人的行为。如果找秦吏监督都解决不了问题,总不能去感化那些豪绅大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