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斯还是在侧座。
这也就意味着,李斯是老师。
其他人是他的学生。
“臣拜见太子。”
“大夫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李斯看着地面,在准备措辞。
熊启昂起头,继续看天上的云。
王绾低头翻起了书。
冯去疾和茅焦二人忽然商讨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腾坐在座椅上,双手环胸,左看右看,就是不正视扶苏。
宗室老臣秦毋言也在,他赶忙看向了地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昌文君站出来,“没什么可掩饰的。我们只是在学习太子创制出来的新隶罢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扶苏恍然大悟,随后装作一脸沉静的样子,看着这些脸色都不大自然的丞相、上卿、大夫们。
“吾今日还有要事,特来寻找几本书籍,就不打扰诸位了。”扶苏忍住自己险些要笑得发痛的肚子。
扶苏这边做个辞让的礼,转身就走了。
只是他刚背过众人,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快步趋庭跑走了。
一众大臣只好在后面不情愿地长呼,“恭送太子。”
昌文君本觉得学习太子创造的新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是臣子,要带头先学习新隶。
可是听到扶苏的笑声后,昌文君仿佛听到扶苏骄傲的说话声。
‘诸君皆不如我啊!’
熊毅的屁股重重地落在座椅上,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坦然。
等到扶苏找到了书出来,他见这些人还在休息。
扶苏便绷着脸正色走过。
扶苏,忍住!不能笑。
众人又和扶苏见礼。
只是这一次,熊毅笑盈盈走上前去问道,“听说太子还在造纸?”
“诺。”
诺在这个时期的意思是对,嗯,我知道了。
可是这个字只能上位者对下位者才能用。
“请问太子,纸是什么东西呢?”熊毅说着,也装作忍不住要笑出来的样子。
站在扶苏身后的信一言不发地立着,只是用他的大眼睛盯着熊毅。
熊毅见到信这样,便肃容。
“臣听说太子想要造的纸张,是软的,是草和木头碎屑做的,是能够拿来被大家都能书写的。”
“听说这种东西做出来是可以被庶人也能轻易使用的。”
“请问太子,这种东西难道不就是帛布吗?”
扶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笑什么?”
“太子,臣没有笑。”
“你们也笑了。”扶苏发现了,昌平君、宗室老臣秦毋言、秦腾,他们都笑了。
“回太子,我们没有笑。”这些人集体谦恭地对扶苏作揖回答。
扶苏只好道,“回见!”
“恭送太子。”
等到扶苏走后,扶苏听到尚书台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扶苏便又退回去了几步,只见这些人立刻拿起了竹简,装作看起了书。
等到扶苏走后,他们又开始笑了。
信记得,从那日起,太子本就圆润的面庞上多了好几分坚毅。
……
到了秋天,这件事才有了着落。
当第一张在自己眼中算是合格的纸诞生后,扶苏立刻拿着自己命人做好的狼毫毛笔在上面写了许多个字。
半个时辰之后,扶苏再次拿起新纸,这纸张既没有断裂,墨也没有渗透。
“有点样子了。”扶苏往后一仰,心情格外畅快。
那些匠人们,他们身上也流淌着汗水。
为了造出扶苏想要的“纸”,他们恨不得把脑汁一起搅在草木浆水汁液里。
现在匠人们一个个也都露出了笑容。
“赏。每个人都有重赏。本想赏赐们一些衣服金子的,但是想到你们和我一样,连宫门都不能出,赐你们这些身外之物也用不到。你们自己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这就是活在宫中的不便之处,只要进来了,出去可就难了。
扶苏不行,其他宦侍、工匠自然更加不行。
这些匠人们表示,他们从被拉入羽阳宫,就因为扶苏的安全问题不得不滞留在此,很多人半年都没见过亲故了。
如今纸成了,他们自然有的希望可以暂时回家一趟;有的则希望可以把财物寄回去;有的表示只要财货。
“可。都可。”
五花八门的要求,扶苏一口气统统答应了下来。
有了奖赏,这些匠人们之后做事自然更加卖力。
从这以后,扶苏就开始日常督促这些匠人加快纸张技术的改进。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造纸简单。
造纸术的发明却不简单。
造纸术需要经历长期的手艺沉淀、原理总结、材料筛选、工具改进才行。
现在的纸张技术制造才只是开了个头,可是质量状况非常不稳定,有的非常牢固,有的却很容易就被湿气入侵,很快就自己软了湿了。
尤其是秋天到了,“纸”的毛病也多了起来。
有的纸张看起来里面包含有很多原料草木碎屑,杂质非常多,可是却非常牢固。
扶苏只能放弃纸张的色纯度,先把质量整上去。
运气好的话,有生之年,扶苏还是能够看到纸张批量流水线生产。
那将实现文明的飞跃和升级。
83.第83章 秘密使用还是垄断?(第5更)
83.
扶苏在羽阳宫里整天把自己累得和牛一样,和一群匠人们在水槽里踩木浆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嬴政的耳朵里。
日子长长短短,一个春秋过去了,嬴政自己都忘记了扶苏过去闹的那桩“大笑话”。
他以为这件事早就平息了。
扶苏现在的年纪,应该懂事了。
最近,嬴政在为两件事思虑不安。
一是战败让嬴政一时间满腔愤怒,急需要找个宣泄口,韩国就是个不错的目标。嬴政在准备攻打韩国的事情,这需要重新部署攻伐六国的计划。
二则,如今秦国就要去攻打韩国。朝中上下为了这块肥肉,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熊毅为了提升他在朝中武将中的声威,推荐了好几个人选。
熊毅越是荐举他自己看好的人,嬴政越是恼火。
“之前寡人放着王翦不用,给了他们机会,任命桓为大将,可是他给寡人打了个大败仗回来!”
“难道他们以为寡人不知道左相早年就和桓互缔结姻亲,如今桓兵败,寡人未曾连坐他,已然是看在他过去的功劳份上。”
“可是如今右相又要拖着寡人!”
“这些可恶的楚国贵戚,真是无法无天了。”
“楚国远在千里之外,却一直始终盯着我秦国的内政不放!”
嬴政正在为楚国贵族的事情生气,在殿中气的来回走动,赵高则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嬴政平息心中的愤怒。
对于嬴政来说,大发一通脾气能让他心情变好。
而如今听到扶苏疯子一样的行径,嬴政尚且处在愤怒之中,如今忽地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似的。
“他居然还没有放弃?”嬴政处在惊讶之中。
赵高在旁道,“大王,这就是太子的过人之处啊。”
九岁的儿子,没有什么事情称的上是麻烦的。
可是作为帝国的储君秦太子,扶苏的每一件事都很麻烦。
在嬴政这边,扶苏可是欠了很多债的。
儿子在父亲面前耍心机,哪个父亲不想着抡拳头。更何况这位父亲是嬴政。
而扶苏,他鼓动昌平君立他为太子,又当着自己的面在群臣面前出尽风头,还请王后劝自己让韩非做他的师傅。
一个寻常父亲可以容忍这些事情。
可是嬴政不能,他是大王。
太子太强大了,对于君权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在过去的历史上,这类刀光剑影的事情多了。
要想让寡人和扶苏永远都没有兵戎相见的这一天,就是不给扶苏造反的机会,不给他太子之位。
可是事情的变化,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
现如今扶苏这样的行径,是对君权的挑衅。
稍微有人从旁挑唆扶苏,嬴政完全没有把握判断扶苏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扶苏这么天资聪颖的孩子,即便他过去没有对寡人撒谎,隐瞒寡人什么;未来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