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战战兢兢,急忙溜了。
等到李斯走了,扶苏径直坐了下来。
“君父,我来陪君父下吧。”话说着,扶苏直接收拾起了象棋盘。
“高”嬴政忽地喊起赵高,赵高急忙俯身下来。
赵高这样的身材如此弯腰贴近嬴政的肩膀,看着十分谄媚,“大王”
“你替寡人猜猜,太子今日来又要做什么?”
扶苏的手还是停下来了。
赵高收敛起笑容,一颗心被悬在胸膛里,他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下,“臣猜太子是来向大王告别的。”
嬴政挑眉看向扶苏,“是吗?”
扶苏便道,“此为其一。扶苏今日怕是来的不是时候。”
嬴政却又忽地露出喜色,“不,来的正是时候。廷尉的象棋,还是过于逊色啊。既然创造象棋的人来了,那就陪寡人下上一局。”
赵高见扶苏今日来这般架势,再看大王前后的反应,大王和太子二人怕是有大事要说。
“大王,臣今日陪同陛前太久了,还有很多事情要臣去办呢。”
“去吧。”
左右其他人见到李斯和赵高先后离开,也一个个纷纷告退。
只剩下一些侍奉的宦侍和女婢。
“怎么在寡人面前,现在放不开了?”
“方才扶苏无状,搅扰君父雅兴,是儿臣之过。儿臣现在知道错了。”
扶苏作揖。
多年来,扶苏也习惯了。
嬴政会在一个不经意间突然发火,这就弄得他周围的人总是很紧张,每分每秒都要提心吊胆的。
“起来吧。”
“谢君父。”
“你是象棋的创造者,又是太子,在寡人面前应该很得意才是。”
“正是因为儿臣是太子,既是君父之臣,又是君父之子,所以不论儿臣做出了什么东西,都是为君父效力。”
“你这些日子都在宫中做什么?”
嬴政并没有抬起手再拿围棋,只是忽然性对扶苏发起一连串的问题。
在嬴政面前,即便扶苏做全了所有的准备都没有用,因为他能随意地挑刺你。
“儿臣在监督工匠制造纺机、改良曲辕犁。还和御史们讨论学问。还去看望了叔公。”
“寡人听说是你亲自教你叔公如何下围棋。”
“正是。怕叔公闲赋在家无聊,儿臣想用此物让叔公安定下来。叔公毕竟侍奉了二位先王还有君父多时,功劳甚高。”
扶苏低着头回答,良久头顶上方传来话音,“做得不错。”
“君父谬赞了。”
“你在象棋棋盘上写着秦界楚河,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扶苏以为,未来秦楚之间必定是一场硬仗。秦能否长久地一统天下,未来都要看楚国。是以做出其局。”
“看来你在宫里,每天都在琢磨这些家国大事。寡人让你在羽阳宫中读书,有些大才小用了。”
有那么些时候,扶苏觉得还是自己小时候过得快活些。
“儿臣从来都不敢这么想。”
嬴政身侧的宫人都低头望着脚面,一动不动,表情麻木,像是陶俑。
“之前寡人已经准许了你外出押送粮草,如今又来,又是为了什么样的事情?”
嬴政才不相信扶苏是来看他的这种鬼话。
“儿臣一个不情之请,但是这件事,只能请君父开口。”
“说。”
“母君思念身在楚国的外祖母已经多时了,但是楚国久久未有音讯传来。母君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耽误君父大业,只好告诉了臣这件事。只是扶苏身在羽阳宫中,更加不认识朝中外出楚国的使臣,臣只好求君父开恩,请君父派遣使臣前往楚国时询问楚国太后的境况。”
嬴政听到王后的诉求,莫名眼神柔和了起来。
王后在面对寡人时,竟然如此小肚鸡肠,一直不肯和寡人和好。小题大做,居然为了一点点小事和寡人怄气。
我说怎么这么久的日子都不和寡人讲话,原来是有求于寡人却又无法开口。
嬴政看扶苏的眼神也和蔼了起来。
“可。”
“那孩儿就等着好消息。”扶苏抬头看着象棋,“君父,还下象棋吗?”
嬴政自己才刚搞懂这个象棋到底怎么个下法,和李斯下就很愉快。
“寡人还有政务要处置,已经被你耽误了太多时间。”
“都是儿臣之过。”见到嬴政高兴了,扶苏作揖时脸上都带着笑意。
果然家和才能万事兴。
“你不要去蜀地了。”
“为什么?君父不是答应了让我去过蜀地以后,就可以随军观战吗?”
蜀地人烟稀少,路途遥远,路上产狼虎豹众多,万一得疾病或者遭遇猛兽……
嬴政只道,“你去观战,只会弄得军心不稳。韩国旧地,至今时常发生叛乱。寡人已经派遣了腾驻守,但是仍旧有叛逆之贼蠢蠢欲动。你亲自去看看。”
“天下人都知道,你喜欢看韩非的著作,对韩非很是推崇,还为韩非立墓,时时祭拜。”
扶苏低下头,这似乎不是天下人知道的事情,只是您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罢了。
“派你前去,是去安抚那些韩国贵族。既然你喜欢安抚人心,那就去最危险的地方试试。”
听嬴政的意思,他似乎对自己去见昌平君的事情非常不满。那就是说,他对自己和昌平君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
“唯。”
嬴政复道,“到时候由蒙恬陪你同去。”
“儿臣以为,还可以带上一个人。”
“何人?”
“上卿郑国。”
“善。”嬴政看扶苏的目光中满是赞许。
122.第121章 倒霉的只有我(求打赏月票推荐票!)
122.
这一次扶苏回到羽阳宫,宫中上下都是拍手庆贺。
“太子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粱在一旁恭喜。
灌夫则满面愁容地追着问,“我能去吗?”
“废话。”
灌夫见太子这么回答,自然哭丧着脸站在了角落里。
“你身为太子少庶长,你不陪同太子,难道要让宫中女婢陪同吗?”信忍不住问。
灌夫却道,“太子都不让我去。”
扶苏忍不住拍着灌夫的肩,恨不得伸手进去把他的脑筋给捋弯,“灌夫啊,你可真是我的快乐源泉。”
灌夫顿时又眼前一亮,“太子,您又同意让我去了。我就说,在太子心目中,我是最重要的。”
灌夫叉着腰,又开始在殿里横着走。
众属官见了,多有打心里羡慕灌夫。
信问粱,“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生的如此身强体壮个子高,却能够做到不带一点脑子。”
“这是他的长处,少内史不能这么看待少庶长。”粱温和笑道。
灌夫大大咧咧道,“我都听到了。还是粱叔有眼光。”
信不想搭理灌夫,这个人大大咧咧管不住嘴,迟早要给太子闯祸。
还是让他来做点正事吧。
“太子,您即将前往颍川郡。那里经常发生暴乱,太子打算靠着长久居住在颍川郡来镇压安抚当地贵族吗?”
“长久的居住?君父尚且不愿意我前往遥远的蜀地,又怎么愿意我在颍川久居呢。我想君父只是想让我去韩国旧地看一看,恐怕君父还有其他用意。”
扶苏看向粱,平日里数他见赵高跑的次数最多 。
“粱,觉得君父何意啊?”
粱似被晴天霹雳打了一遭似地,木在原地半天憋不出几个字来。
他在去年的时候,被几个小人偷偷在太子面前告他的状,说他天天给赵高汇报行踪。
结果太子知道了,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越是装作不知道,粱就越心慌。这件事就成了粱心里一个疙瘩,至今没有解开。
所以后来慢慢地,他自己心生怯意。自己也不敢太跟着太子过不去,太子不主动带他出去,他也从来不张口。
殿内忽地一片悄寂。
灌夫望着粱,期待他能赶紧说出点什么来,好杀杀信的威风。
扶苏本以为自己的王宫里到处都是眼线,自己被管的死死的,这种境况直到自己继位才能够结束。
一想自己还要十几年才能继位,想想都觉得窒息。
结果自己刚十五岁不到,就有宦侍趁着自己洗澡时偷偷告诉自己,粱经常把他的行踪汇报给赵高。
扶苏这才发现,原来获取自由、独立、私密的空间,并不是什么难事。
全看你怎么用人。
自己好像过分地高估嬴政了。
他只是人,不是神。
扶苏坐在案前,双手环胸看着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