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黄河边,人群中被裹挟的皇帝刘辩闻声不住的颤抖。
战火纷飞,刀光剑影,不知不觉已到七月十日。
自七月八日刺杀何进后,不过短短的两日一夜,宦官便遭到了全面失败。
不过讲道理,若非城中诸公争权夺利,宦官凭手上那么一点筹码恐怕根本坚持不到今日,更没有机会带皇帝和陈留王出逃。
且说,七月九日,两宫城门告破,宦官自知大势已去,惶惶不安时,自觉胜券在握的诛宦大军突然间竟发生了内讧。
吴匡纠合董,在袁绍大军的冷眼旁观下,与何苗部曲展开血腥搏杀。
车骑将军血洒当场,与他的兄长何进,一前一后,一南一北的魂丧洛阳宫中。
而趁着攻城大军内斗的功夫,张让段等人挟持太后皇帝,还有陈留王一同自南宫逃向北宫,准备从后殿的步道逃离出北宫,过小平津前往河内,以大义之名勒令素有名望的忠臣朱来救驾平乱。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卢植早已带人埋伏在过道之间。
纵使张让等人带了不少亲随,还是在场遭遇战中不得丢下太后作饵,才逃得性命。
然而,卢植在解救太后之后,依然是马不停蹄,完全看不出是一位五旬老汉的模样,追的张让等人是叫苦不迭,两拨人且战且走一直杀到了黄河边上。
直到天色已晚,张让才逃得性命。
然而,那卢植先一步占据小平津渡,周遭无船可渡的现实让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沿河东躲西藏。
如今,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河南尹王允的手下闵贡赶在所有人之前先发现了皇帝一行。
这人说来也是个狠人,面对张让的叫嚣,闵贡是毫不客气,直接身先士卒的冲阵斩杀,数个小黄门躲避不及,直接被斩倒在地。
张让一看直接急了,他紧紧拉着皇帝,连连乎停:
“逆臣,你这般以刀剑相逼,是想让陛下染血吗?!”
扫清了外围小黄门,见张让段等十常侍死死围着皇帝和陈留王,闵贡抬手停止了攻击。
他向皇帝遥行一礼道:
“陛下,张让等人以阉宦之隶,越从污泥,侍奉天子,本应恪尽职守,辅佐君王,却仗着国恩玩弄权力,劫迫圣上,颠覆王室,祸乱朝纲,实罪无可赦!”
“臣不敢让鲜血污了陛下圣体,也断不能放走此獠让他胁陛下远逃。”
闵贡的话让张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绝望。
他知道,这混蛋是发了狠,宁可把皇帝困在这里,也不会放他们离去了。
“你这小吏好不讲理!”
“你说我等罪无可赦,祸乱天下。”
“然则你有没有回头看看身后,那些公卿诸侯,边将武夫,哪一个不在打着大义的名号干着龌龊的勾当?”
“如今何进何苗都死了,你又要逼死我等,那陛下要由谁来扶保?”
“靠你们这些无君无父的士人吗?!”
然而,张让的话显然无法说动闵贡,他冷笑一声:
“尔等苟延残喘,马上就是河津上的游魂了,自新朝灭亡以来,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乱臣贼子!”
“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立刻射杀了你们。”
自知死期已至的张让等人于是乎恸哭地跪地向皇帝道:
“今臣等殄灭,天下乱矣,惟陛下自爱!”
说罢,众黄门皆投河而死。
至此,自汉和帝利用宦官诛窦宪而延续百余年的宦官集团彻底覆灭。
闵贡这时赶忙上前护住正懵懂无措的皇帝和沉默不语的小陈留王,一边安抚一边寻路回返。
此时已经入夜,闵贡扶着皇帝和陈留王向南走了数里,天色昏沉不知方位,幸而一路都有点点荧光相随才没有迷失方向。
终于,他们找到几户民家,征用了一辆无盖的露车,供皇帝和陈留王一起乘坐,一直赶路到洛舍,这才停下来休息。
再次日,众人终于找到了马匹,皇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闵贡共乘一马,其余人步行从雒舍往南走。
行至北芒阪下。
没一会,便见前方人头攒动.
皇帝紧张抬头。
一看此人原是故太尉崔烈带着家丁和不少文武官员寻了过来。
两拨人欢喜相见,正在见礼寒暄,还不及庆祝这场士人的大胜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直趋驾前!
“什么人?!”
“护驾,护驾!”
百官乱作一团,皇帝刘辩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发软。
这时有那眼尖之人认出了来人身份:
“西凉军?”
“董卓?!”
“没错!”
战马上,董卓壮硕的身躯噗噗一挺,翻身下马抱拳道:
“臣乡侯,并州牧董卓率三千凉州铁骑前来护驾。”
听到这个名字,崔烈是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啊。
看着眼前高大的董卓,还有他身后那些彪悍的西凉兵马,一路颠簸流离的刘辩竟然被气势所压,喏喏不能答。
崔烈见状连忙上前,大喝要董卓退避,休要惊了圣驾。
然而,董卓却是听得勃然大怒,直接站起身仰着脖子指着崔烈的鼻子痛骂:
“我等儿郎受命入京,昼夜三百里来,你却叫我退避?”
“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第519章 董卓进京,苏曜冷眼
董卓明晃晃的威胁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崔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顿了下,也不过是驳斥两句君前失仪,非臣子之道的话来。
然而,董卓却听得哈哈大笑:
“尔等还有脸谈臣子之道?”
“陛下纵容常侍小黄门作乱到这个地步,以至于败祸出逃,你们这些公卿大臣不能加以制止,难道还能比我这个救驾功臣更有臣子之道了?”
好家伙。
董卓一这下,夹枪带棒,连大臣带皇帝,都被他骂了一通。
然而,在董卓的威势和五百骑的肃杀之气下,百官和皇帝竟无一人敢驳斥。
董卓见状更是得意。
他看了眼那个独自骑在马上,窝窝囊囊的皇帝,又看了眼和闵贡公乘一马,冷静看着他的小陈留王刘协,突然心血来潮,牵马上前,竟然直接要求闵贡把陈留王交给他来抱走。
闵贡当即傻了眼。
众人也大感无措。
就这时,刘协却自己解了围。
只见刘协嘴角微扬,以稚嫩而沉稳之音缓缓言道:
“并州牧身姿雄壮又身披重铠,战马承你一人已显吃力。”
“吾虽年幼,亦知体恤物力,不忍再添战马重负,况吾与闵贡同乘亦是安稳,就不劳并州牧费心了吧。”
此言一出,四周百官神色各异,董卓更是大感意外。
他先是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伶俐的陈留王!”
“好,好,既如此,吾便不夺人所爱了。”
“闵贡是吧,你好生护着这小王爷罢!”
三日后,伊阙。
“所以董卓入京了?”苏曜问。
“是,又不是。”
陈质恭敬回复道:
“我们离京时他刚刚护驾回京,将陛下和陈留王交托给朝廷后便又匆匆离京而去。”
“如今京中骚乱平息,太傅袁隗主办改元仪式。”
陈质话音一落,荀便拍掌疾呼:
“大势定矣!”
“时机已错过,眼下京中怕是袁氏已执掌大权。”
“君侯啊君侯,我等既然抢先入关,你又何故连日顿兵,在此停留啊!”
荀是恨铁不成钢啊。
袁氏一门独大,对于荀家来说绝非什么好事。
他万万没想到,局势会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苏君侯一开始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急速入关,明明已经被证实是京中发生巨变。
荀当时正惊喜可以赶上立功的时候,谁知这苏君侯在拿下伊阙关后便是休兵罢战.
明明是飞骑一日即可到达的距离,他却连日来都在搞什么闭关,只是每日出来吃个饭,问上两句局势发展,便回去倒头便睡。
这家伙,直接给荀看麻了。
他们在这里是连日来心惊动魄的看着京师那边一日数变。
大将军横死,火烧宫门,车骑将军横死,十常侍挟持皇帝出逃.
现在,当那一切落幕,他们还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君侯为何就是不进京啊!”
别说荀着急了,吕布和王凌等人也是大为不解。
“如今尘埃落定,咱们该当如何行事啊?”
面对众人疑问,苏曜只是笑着摆了摆手: